第十一章
古人常說:紅顏禍水。對於這個問題,我在此前是沒有感悟的。但是自從和李炎看了場煙花,回了趟家以後,我深深覺得,古人誠不欺我也。
這天,我終於良心發現,決定要好好鑽研醫書,以後成為扁鵲那樣對社會有幫助的人。可是,我發現,每當我下決心好好做一件事情的時候,全世界都來抱我大腿。
這不,我剛剛翻開書,王聆韻就帶著她的狗腿子們走了進來。
自從我和李炎達成協議,成了他的側妃,這女人就對我各種陽奉陰違。
真他娘的噁心。
「妹妹前天生辰,我這個做姐姐的疏忽了,竟然沒有給你準備禮物。」說著她從侍女手上拿了一個雕花的木盒子。
「這是我剛剛嫁入王府,王爺送我的生辰禮物,希望妹妹不要嫌棄。王爺也真是的,連妹妹生辰這麼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妹妹你也不要傷心,回去我一定好好說他。」
「哦。」我趴在床上繼續翻著醫書,沒有正眼看她一眼。
這女人明明就是來給我添堵的,幸虧老子不喜歡李炎,我一本正經地翻著醫書。
「王美人這麼好心,那我就收下了,謝啦。」
我再翻了一頁書。
「哦,對了,你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要不然總有阿貓阿狗要不請自來。謝謝咯。」
總體而言,我是一個渾身帶刺的人。你要是讓我不舒服,我肯定會讓你更不舒服。以德報怨,委曲求全在我這裡是不存在的。
王聆韻把盒子「哐」一下放在桌上。氣沖沖地出去了。
隔天,就聽說她病倒了。真是個嬌滴滴的女人。
正是這天,我突然有點想吃糯米酥,但是潁王府的人竟然不知道糯米酥是什麼。
我只好挽起袖子進了廚房。我良心發現覺得李炎這幾天對我挺好的,準備給他也做幾個嘗嘗。當然還有簌月。
我很認真地淘洗糯米,把它們做成花瓣的樣子,簌月說可以把它裝進好看的錦盒裡拿給王爺吃。我一邊說著麻煩但是還是照做了。
當我把最後一個裝進盒子,準備先拿給李炎嘗的時候,就聽見門外有人喊:潁王殿下。
「你來的正好,我......」我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就一把將我拽出廚房,突然的大力我左手的盒子被甩了出去。剛剛做好,冒著熱氣的糯米酥叮叮噹噹全掉在地上。
「鬆手。」
李炎沒有理我,凶神惡煞地將我往出拽。
「王爺!」簌月急的直喊。
「你發什麼瘋?放開我。」
廚房外,他大力一推,我差點跌坐在地上。「花笙,拜託你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你真以為自己是這個王府的主人了嗎?誰允許你欺負聆韻的?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這麼做的?」
李炎眼睛猩紅的,大有衝冠一怒為紅顏的韻味。身後一大幫人,年長的那個看見李炎沖我發怒,一邊摸著自己的山羊鬍,一邊假心假意地勸李炎:
「好了好了王爺,家和萬事興嘛。聆韻要是看見王爺為了她生這麼大氣肯定會心疼的。」
我低頭看看自己,衣裙上全部是糯米粉,手上黏著蜂蜜,任憑我不停地用兩隻手糊來糊去,還是在我的手上。我忽然想起,前不久和李成美坐在屋頂上喝酒,他說: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逆鱗,不允許別人觸碰,不允許別人染指。
而王聆韻,就是李炎的逆鱗吧。
我獃獃地立在眾人面前,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看著一群人圍著我準備看笑話。
「我沒有欺負她。」我直直看著李炎,他負手而立,一臉冷漠。我的解釋他也沒有理會,彷彿我們從來都沒有認識過。我忽然意識到根本沒必要解釋。
「你我都知道,這不過是個契約,要不是為了七樂,你以為我會讓你站在我面前對我吼著說話嗎?你以為你是個王爺我就怕你了?」我一把從腰間將玉拽了下來。「還給你,七樂我自己找。」
我拍了拍身上的粉末。在李炎暴怒的聲音里大搖大擺地走出了潁王府。
我是會輕功的,只不過來到這長安城,很久沒有用過了。
我一路從高高低低的房頂上跳來跳去,就像小時候玩遊戲跳房子一樣。
我聽到下面有人誇我武功好,有人說我臭顯擺。腳長在我身上,我願意走就走,願意跑就跑,願意跳就跳。關他們鳥事。
當我進了福滿樓,正巧遇見一大幫人鬧事。
他們說福滿樓的菜里吃出了老鼠肉,抓住送菜的小二就準備打。我爹去城南買酒去了。花慕嚴也不知道去哪裡鬼混了。福滿樓里沒有一個會武功的。
「放開他,有什麼事情和我說。」
小二被一把摔在對面的桌上,好一會爬不起來。
「你是誰?一個小丫頭片子能管事?你們店裡的菜里有老鼠毛,你知不知道?」他身材魁梧,目測足夠抵得上兩個我了。
「我們店裡的菜好吃我不敢保證,但是乾淨是絕對的,你們說的老鼠,是肯定不會有的。」
「你怎麼知道?萬一老鼠是自己跑進菜里的呢?」
我阿娘聽到了前面的動靜,急急忙忙過來。低聲下氣給他們道歉。「這樣吧,這次的菜我們就不收錢了。」
他們喜笑顏開。連連稱好。
本來這件事就會以他們吃霸王餐結束,沒想到,他們正要走出去的時候,那個剛剛和我理論的人,竟然趁我不備,差點摸了一把我的下巴。
老娘今天的好脾氣在這一天告罄。我的鞭子迅速纏在了他碩大的腿上,他沒料到我竟然會還手,一個趔趄,門牙嗑在了桌子腿上。
「花笙,花笙。」我已經聽不見阿娘焦急的呼喚了。
我只看見我的鞭子不住地在他們六個人身上飛舞。他們把我圍在中間,一起朝我湧上來,這是我打過最酣暢淋漓的架了。
「娘的,你們都以為姑奶奶好欺負是不是?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六個大男人一瞬間作鳥獸逃散狀。我還準備追呢,被阿娘一把抱住了。
「阿笙,好了好了,教訓完了就夠了。」
當晚,我去找了穆欣。可惜的是,那個小船里沒有她。撐船的阿翁告訴我,穆欣已經好久沒有來這裡了。
我買了一壺酒,坐在露天的酒館里,聽著長安男人在那裡吹牛:
女人還是要找溫柔的,你一看她,就只想著憐香惜玉,哪裡還會有去外面偷吃的想法嗎?你家的婆娘嗓門比我都大,魁梧的和男人一樣,也不知道你們晚上是怎麼度過的。
一陣嗤笑。
蘿蔔白菜,各有所愛。魁梧怎麼了,爺就是好這一口。不聽人嘮叨,心裡就是不舒服。生活嘛,嘮嘮叨叨,吵吵鬧鬧才熱鬧。
他們說笑著,談起了河池小船上的歌女。其中一個說,有一個姑娘總是戴著一個面紗,貌似是個啞巴,但是彈出的音樂簡直是天籟之音。前幾天有個男人總是來糾纏她,後來聽說是出家了。
啥?
我急的一把抓住那個男人。
.......
兩天以後我去大慈恩寺,沒有找到穆欣,找到了穆茗驍。
穆欣和穆茗驍很久之前就認識了,穆欣的娘親是穆府的樂師,穆欣的爹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兩個孩子從小青梅竹馬。當穆茗驍拉著穆欣去徵求父親同意他們的婚事時,發現自己的父親早就和穆欣的母親暗度陳倉了。
他們戰戰兢兢地說明了來意,父親勃然大怒。沒有原因,就是不許。
後來在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穆茗驍被父親叫出去秉燭夜談才知道,原來父親少時****,在十多年前就和穆欣的母親在一起了,只不過後來兩人陰差陽錯分開了幾年。父親很篤定的告訴穆茗驍,穆欣是他的妹妹。
「我沒有告訴穆欣這個事情,後來,我就娶了一屋子的女人。你知道那種絕望嗎?我永遠都忘不了那天,她在我成親那天穿著一身素白的長裙,她攔住我問道:『是我給你繡的手帕不好看?還是我不夠漂亮,你為什麼要娶別人?』那是我第一次見她這麼絕望。後來再見她的時候,她的臉已經毀容了。她是以這種方式告訴我:我和她早就回不去了。」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鐘聲。
「你聽,慈恩寺的鐘聲,那是她在敲呢。」穆茗驍說著,沖我指了指遠處,他的臉上一片安詳。
「那後來呢?她知道了嗎?」
「知不知道已經不重要了。」
「你的那些女人呢?」
「早就散了。」
「那你還有什麼打算?」
「等我辦完一件大事,就去慈恩寺底下陪她。她願意做她的敲鐘人,我就做那個聽鐘聲的人。」
不知是對穆欣的心疼還是對穆茗驍的同情,我突然有點想哭。
「傻子,幹嘛啊?」穆茗驍敲敲我的頭。「花笙,作為朋友,我還是多一句嘴,離李炎遠一點。雖然他也是我的朋友,但是,你心性單純,我不得不提。他早就不是黎溪城內那個李炎了,長安城是一個很複雜的地方。」
「我知道。」我悶悶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