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互通底細
「小戲伶,你這打也打了,氣兒也撒了。你總該告訴本王,你是怎麼知道本王開了間花樓的吧?」鬧也鬧夠了,陌雲臣揉著胸口,側眸看向柳枝蘭探問道。
柳枝蘭也漸漸平靜下來,她眸子一閃,冷笑道:「皇都四街,商戶如雲且皆各有其主不假,但實際上四大王府都各自暗中掌控著東南西北四大街。啼鶯樓在皇都煙花柳巷中首屈一指,來往其中的大都是士子大臣,且其又位處西街。王爺,在您的地頭上有這樣一個絕好的搜集情報之處,我若是您——」柳枝蘭輕輕搖頭,眼含深笑,「沒理由不將它收入囊中啊。」
陌雲臣歪頭盯著柳枝蘭片刻,那張緊繃的臉驀地綻開,朗笑道:「哈哈,柳枝蘭,本王果然沒有看錯你!」
柳枝蘭笑而不言,可已經站回到榻兩側的琈琴禎茶卻是心下疑惑。柳枝蘭在詭霧染期間,從來就沒有派人打探過皇都的消息,而她們三個此行喬裝改扮跟在柳枝蘭身邊伺候,亦沒有多餘的工夫去探聽消息,柳枝蘭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小戲伶,本王真是好奇。」陌雲臣興趣十足的仔細打量她一番,「明明手握北狄第一派的詭霧染,你本可以風光無兩的當你那衛國公府嫡千金,為何卻要深扃固鑰的回來,平白背那可憐怯弱的名聲?」
陌雲臣話一出口,琈琴禎茶俱是驚愕看他,他是怎麼知道柳枝蘭身份的?
柳枝蘭卻似早己知曉一般,只是面色平靜淺看他一眼,雪指掩櫻唇淡淡嘲道:「查了一月才知曉我的底細,陌王爺,您手下私養的那群暗衛可以考慮換一下了。」
「姑娘!」琈琴瞪大狐眸出聲,卻被柳枝蘭抬手制止。她張張嘴,到底還是合上,低垂著頭心中驚怒交加。怎麼回事,柳枝蘭是詭霧染尊主的事詭霧染上下封的嚴嚴實實的,到底是誰走漏了消息,當真是不怕被剝皮拆骨嗎!
陌雲臣斜唇淡笑,「本王手底下的人到底只養了幾年,哪裡比得上詭霧染百年大派?哎,你還沒回答本王的問題呢。」
柳枝蘭閉眸微笑。為何?不如此,柳家的人如何會暴露他們的真面目?「王爺,柳家待我如何,您也看到了。我若將自己的底細和盤托出,終究也不過是淪為柳家之利刃罷了。」
陌雲臣沉默,屋裡頭也開始沒了動靜。柳枝蘭拿起亂了的被子蓋在自己腿上,突然聽陌雲臣沉聲道:「你還記得一月前,本王問你你與本王結盟,你想要什麼?」
柳枝蘭理平被子的手一頓,她盯著泛黃的素衾上大紅的花樣,那極淺的柳葉棕瞳深處似乎醞釀著血紅的濃霧,「當時我怕嚇著王爺,就沒有說。」
陌雲臣向柳枝蘭伸出手,柳枝蘭先是疑惑,后見他眼睛往她旁邊瞅,她才看到他之前扔在榻上的扇子,於是將它拾起來向陌雲臣扔了過去。陌雲臣此人,對執扇說話簡直執著到了一定境界。她還記得前世自己每每搶了他的扇子,都必將他氣得連追自己幾條街,最後追不上便當著街上眾人對她破口大罵,連自己翩翩君子的風度都不要了。
陌雲臣接住摺扇,展開它來半掩面容道:「如你所言,確實有點驚喜交集。」
「驚從何來,喜又何由?」柳枝蘭靠在枕上微笑問。
「這驚,是沒想到你竟有冒天下之大不韙的魄力;至於這喜嘛……自然是為你我目的相同而高興了。」顧忌到房間還有人,陌雲臣沒有將話說的太清楚,柳枝蘭卻是明白他的話中深意,櫻唇上翹,冷冽非常,「王爺,今日你我話已說開,望你我日後合作愉快。」
陌雲臣摺扇往上幾分幾乎都要蓋過眸子,扇后的臉上笑容盡失。就是說開了,才更危險好嗎?柳家冷她十四年拿她當棋子養固然可恨,可也不至於就到血海深仇必須滅門才能泄憤的程度。連弒親這種事都能做出,那敢問這世上還有什麼是她不敢做的?此女心腸冷硬狠毒,他須得仔細提防。
陌雲臣抬眼看向柳枝蘭,誰知柳枝蘭早就腦袋放在背後靠枕上闔上眸子,朝榻旁的禎茶招呼道:「禎茶,我傷口疼的厲害。」
「姑娘,是不是方才動怒扯著傷口了?」禎茶走到柳枝蘭身邊跪下來要為她察看傷勢,但想到榻上還有男子,於是她轉頭看向陌雲臣。陌雲臣挑眉,跳下床便出了屋子。北還說的不錯,禎茶會醫。好嘛,互通了底子,現下裝都不裝了。
「姑娘,果然扯到傷了。」禎茶解開柳枝蘭的中衣,看到她腹上纏著的雪白紗布上隱隱可見淡淡血色,禎茶忙對琈琴道:「琈琴,快拿紗布和金瘡葯來。」
琈琴看到那點點血跡,也麻利地從櫃中取了紗布和藥瓶跪到榻邊。禎茶解開柳枝蘭腹上的紗布,首先入眼的便是潤白的肌膚上猩紅刺眼的平整劍口。她從琈琴手中接過金瘡葯小心翼翼地將藥粉灑在稍微裂開的傷口上,柳枝蘭皺眉咬牙,到禎茶為她重新綁上紗布都未吭一聲。
「姑娘,還是先躺下吧。」柳枝蘭將腿放回榻上坐著,禎茶替她蓋好被子擔心道。
「不必。」柳枝蘭搖頭,「還沒到休息的時候。」
「真不知道誰那麼大膽子,竟敢泄露消息!」琈琴將紗布和葯放回櫃里,走到榻邊怒目道:「待我寫封信傳回詭霧染,定要將那泄密之徒揪出來處理了!」
柳枝蘭笑著搖頭,「不必。」
「尊主!」琈琴跺腳道:「方才屬下就想說了,您現在不在總崖,身邊又只有我、禎茶和囈書跟著,今日陌雲臣能知道您的身份,若他日別人也知道了,光憑我們三人如何護得尊主您的安危?」
「是啊,尊主。」禎茶也拉著柳枝蘭的胳膊勸道:「陌雲臣不可信,為防萬一,尊主您還是讓隱汣帶些人來暗中護衛吧。」
柳枝蘭依然笑著搖頭,琈琴見了,身上那股壓了一月的烈性子上來了。她單膝跪下,嚴肅道:「尊主,您身系詭霧染安危,屬下懇請尊主調人守衛在側。」
禎茶也退後兩步單膝跪在琈琴身邊,垂首道:「禎茶也懇求尊主須得為自己安危著想啊。」
柳枝蘭溫和看著地上一本正經跪著的二人,軟聲道:「我知你們是為我著想,但無需擔心,陌雲臣他是不會說出去的。」
「尊主怎知他不會說出去?」琈琴反問。
「琈琴,你不信我嗎?」柳枝蘭微微噘嘴。
琈琴急道:「屬下當然相信尊主!可是他……」
「琈琴,我十歲就開始代理詭霧染事務,你可曾見我失策過?」柳枝蘭溫聲打斷琈琴的話,琈琴抿唇搖頭,「不曾。」
「那為何這次你卻不信我了呢?」
琈琴沉默,禎茶眼角餘光瞄著她,過了許久她才重重嘆口氣,無奈道:「尊主,萬事小心。」
柳枝蘭婉笑點頭,「有你們在,我很放心。」
「可是,」琈琴又嚴肅起來,「知道您接掌詭霧染的只有詭霧染中人,那個嘴不嚴實的東西還需儘快除掉才好,免得夜長夢多。」
說到這兒,柳枝蘭忍不住皺眉扶額,禎茶看出不對勁,小心道:「主子,此人……難道是總崖中人?」
詭霧染約一千人,設立分司三兩佈於各地,而總崖建於懸崖之上,佔據天險,易守難攻,再加上駐守總崖的都是詭霧染高層,是以詭霧染仗著天時地利人和,這才能屹立百年不倒。
詭霧染級別自上而下分別是:尊主、七部主使、七部副使、七部教罰使、總崖令傳、總崖派眾、分司令傳、分司掌主、分司左右護法、分司派眾。其中,尊主和七部主使都是由前任尊主主使的親傳弟子接任;七部副使則從七部佼佼者中擇最強者擔任;七部教罰使負責操練監罰七部精銳;總崖令傳負責向七部通傳尊主命令和重要任務;總崖派眾負責守崖,其實力相較於分司中人要強上許多;分司令傳則負責將總崖命令和平常任務傳遞給分司。
若是透露柳枝蘭消息的真是總崖中人,那查人一事確實麻煩。總崖高手如雲,且基本每人都或多或少知曉些詭霧染秘事,其中牽扯甚廣,哪裡是說查就查說除就除那麼容易的?
柳枝蘭看了眼禎茶,想到那人她只覺太陽穴突突跳的疼,於是長嘆道:「不僅是總崖中人,那人還與你我十分相熟。」
「總崖的人,還與我們熟悉……」琈琴咬唇細思,她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一個弔兒郎當的身影,霎時那張嫵媚的臉就黑得如同鍋底一般,「臭小子!兩年不見,還是如此恣意妄為!」
禎茶見琈琴怒氣沉沉,疑惑問:「琈琴,你想到誰了?」
「還能是誰?」琈琴看眼屋門,壓低聲音道:「隱汣的跟屁蟲唄。」
琈琴說完,禎茶恍然大悟,也低聲道:「鬼棋!他怎麼敢?」
「他有什麼不敢的?」琈琴罵道:「整個詭霧染,除了他誰有那狗膽?」
「姑娘?」禎茶向柳枝蘭求證,卻見柳枝蘭揉著太陽穴點頭承認,「確實是他。」
「可他不是執行任務、音訊全無兩年了嗎?怎的突然就……」
柳枝蘭話語滿是無奈,「詳細的等沒人的時候我再與你們細說。」說完她又嘆了一口氣。琈琴和禎茶也是蹙著眉一個生氣一個擔憂。
不怪柳枝蘭提到鬼棋便滿面愁容,要知道鬼棋此人,根本就是離經叛道、不服管教的鮮活實例,連他的師傅和踆烏夫人都不太能管的住他。柳枝蘭一個和他同輩的,就算她成了尊主,前世今生卻總是奈他不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