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殺人案 第六十九章 從九品帶刀護衛
事後仔細分析,祁琪還是覺得這個案子辦得不夠徹底,而且處理結果相當草率。
比如關於殺手集團,皇帝竟然沒做出任何反應。
又比如關於三個千牛衛的處理。那三個千牛衛屬兵部,因公犧牲,相當於死在了戰場上的戰士,應該得到相應的撫恤金等獎勵。可無論是皇帝,還是兵部,暫時都沒有動靜。
於是祁琪上書兵部,要求給三個千牛衛追封軍功,可她的信彷彿石沉大海,完全沒有回應。
為此,祁琪惹了一肚子氣。而且她也開始有些相信魏昶的話——魏昶曾經說過,殺手集團可能與皇帝有關係。換句話說,殺手集團可能也是皇帝控制的秘密組織。
考慮完這些問題,又開始思考這次任務獎勵的問題。
這皇帝太雞賊,樂於玩弄人心。
他獎勵魏昶的是權力——銀魚袋相當於半個通行證。
獎勵陳豹和唐虎的,是最實在的東西——錢,每人兩塊金幣。一塊金幣可就是一萬塊銅幣,這對於兩條光棍兒漢來說,沒什麼比直接送錢更讓他們開心了。
而祁琪,實物上什麼獎勵也沒得到,她甚至以為皇帝因為她表現太差,壓根就沒獎勵過她。後來她才搞清楚,其實她得到了獎勵,只不過這個獎勵聽起來讓人哭笑不得。
皇帝因為祁琪參與此案,把祁琪的父親祁叔仁叫到宮裡,數落了一頓。
祁琪問父親,皇帝都說你什麼了?
祁叔仁神色尷尬地說:皇帝以誇獎你的方式來諷刺和貶低我,說我唯利是圖,暗箱操作,玩弄權術,道貌岸然。
聞言,祁琪怒道:這豈不是含血噴人!
祁叔仁道:皇帝就是這樣的性格,當初也怪我惹他太多,記恨於心。其實,皇帝總能把我喊去罵一頓,這並不完全是壞事。他這也是在做樣子,他是做給其他大臣看的。
祁琪疑惑道:這算什麼好事?
祁叔仁苦笑道:最起碼至今為止,沒人敢來踩我,只因為皇帝不時還會召見我,否則我那些政敵,早就把我骨頭都踩沒了。
不久后,兵部、吏部、刑部,三部門聯合呈上至德十年半年考核結果,皇帝看了看,改了改,便發了下來。
長安縣100多個不良人齊聚一堂,不良帥魯漢坐鎮會議廳,副帥張堂河主持會議。
魏昶獲得5000銅幣,和一枚銅製至德獎章,封從九品帶刀護衛;
祁琪獎勵同魏昶,只是沒錢,祁琪也不在乎。
陳豹、唐虎獲得優秀不良人稱號,從九品,每人獲得10000銅幣獎勵,並每人獲得一張長安城內府宅三年抵稅劵。
這四個人在這次半年會議上出盡風頭。只有他們四個獲得了品階晉陞。其餘人等,只是中規中矩,雖也有零星賞賜,但均無甚光彩。
可即使如此,唐虎還是憤憤不平,罵道:他奶奶的,老子連個窩棚都沒有,免我宅稅有個皮用?
祁琪忍俊不禁,道:不如趕緊買來,倒也不枉費皇帝的一片好心。
「妹子,你也太瞧得起你虎哥了,我想這輩子,我在長安也買不起房產。」唐虎憨笑道。
這時魯漢叱道:「唐虎,你瞎嚷嚷什麼?不懂法,就不要瞎說,這抵稅券有效期十年,十年之內你買了房,都管用。」
聞言,唐虎翻了翻白眼,沒說話。
這時魏昶站了起來,道:「我說魯大人,皇帝是不是搞錯了?我是不良人,怎封了我一個帶刀護衛?把我的關係調進宮裡去了?」
「你是在跟我裝傻嗎?」魯漢一拍桌子道:「有了這個腰牌,以後你到皇城裡都可以帶刀,多大的榮譽!你還跟我計較什麼!」
見老帥火了,魏昶不吭聲了。
祁琪坐在一旁偷笑。
「小丫頭你笑什麼笑?」魏昶撇嘴道:「咱們搞得好像鶴立雞群似的,你覺得這是好事兒嗎?以後還怎麼和兄弟們打交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彎門盜洞爭取來的呢,你考慮過沒有,咱們不是神仙,總有找人幫忙的時候。可到那時,人家會說,你不是帶刀護衛嗎,還需要我們這群臭當兵的幫忙?你說吧,那時候咱們的臉往哪擱?」
祁琪眨了眨眼睛,覺得魏昶的話似乎有那麼一點道理,可她還是搖了搖頭說:「畢竟這是榮譽也是地位,你總不能要求魯漢大人上書朝廷,把你的品階撤銷了吧?」
「我的意思你沒聽懂,我是說,那個狗皇帝在故意為難我們。」
「哦…」祁琪愣了一會,卻忘了像平常一樣維護皇帝的名聲了。
如若以前,聽到「狗皇帝」三個字,豈不是要與魏昶翻臉。
後來祁琪聽說,那三個因公犧牲的千牛衛,在半年考核中,得到了等同於戰士犧牲的待遇,他們的家人獲得了撫恤金。
為此,祁琪深表安慰。
這一日,祁琪正無所事事地待在豐邑坊的小辦公所里,小屋不大,陽光也不是很充足。每天光照不夠三個時辰,就被鄰居家的高樓給當上了。
祁琪把外屋收拾得整整齊齊,可魏昶的小裡屋,卻一片狼藉。大姑娘有心幫他整理一番,卻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這時一個漂亮女子來敲門。
祁琪推開門一看,覺得面熟,想了一會,猜測的口氣問道:「沈姑娘?」
沈佳玉一笑道:「奴婢沈佳玉拜見祁大人。」
沈佳玉肩頭背著一個小藍布包,見到祁琪稍顯緊張,還拽了拽包襟。
「不必多禮。」祁琪疑惑道:「聽說你後來被魏昶安排到了清月庄,你怎的又出來了?莫非被人贖了身不成?」
沈佳玉苦笑道:「在清月庄,當了兩個月的瑜喬姑娘,由於口舌笨拙學識淺薄,當不得清倌,魏大人又把我給撈出來了。」
「魏昶呢?」
「他留在平康坊,說有些事要辦,讓我自己先過來找你,暫且住在這裡。」
聞言,祁琪滿心不快,心道:好你個魏昶,工作時間不務正業,跑去逛館子去了,還把一名伎人留在辦公所里,你把這裡當什麼了?
見祁琪面露不豫之色,沈佳玉再次緊了緊肩頭背包,膽怯地道:「要不,我先到外面去等。」
「算了。」祁琪冷著個臉道:「正好,我覺得他那屋裡亂得像狗窩一樣,你去幫他整理一番,那裡有水盆、皂角、棒槌,如果願意,你再給他被褥枕套舊衣服就清洗一下。一股子汗臭味,簡直嗆死個人。」
「哦哦…」
※※※
未時三刻,魏昶才醉醺醺地走了回來。
他酒量驚人,能喝成這副德行,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不過他這人酒品還不差,酒後並不討人嫌,只是倒頭便睡。
「我的被子呢?」
「扔了。」
「扔了?」魏昶一驚:「你幹什麼把我被子給扔了?」
「太臭!」祁琪劍眉倒豎:「你幹什麼去了?」
「我幹什麼去了,用得著向你彙報嗎?」魏昶嘴一歪:「別忘了,咱倆是平級。」搖了搖頭說:「其實我覺得兵部這種安排不合理,即使是兩個人,也要分出主次來才對。否則你個小丫頭片子,總跟我瞪眼睛,影響我心情。」
「哼,魏昶,你別太自傲。年底我要考律師,到時候我有律師身份,相當於高你一級!」祁琪道。
「好傢夥,看把你能耐得,這小屋裝不下你了。」魏昶嘴一撇,坐進瘸腿的椅子里,翹起二郎腿道:「祁大人在上,下官這廂有禮了。」
「你少跟我扯,」祁琪指著窗外道:「你把這女人弄來幹什麼?」
這時魏昶才想起來,沈姑娘讓他給撈了出來,抻著脖子向外看了看,沈佳玉正捧著一個大水盆,在那裡洗被罩床單呢。
「哦,原來沒丟啊。」魏昶放心地坐回來:「你也知道,我老大不小的了,再過一年半,如果再不娶妻,聖人就要給我硬安排一個。我的個神仙,我可是奴籍,相對的,也要分配個奴籍女人給我,你想啊,二十八歲奴籍不嫁人,能是些什麼貨色?」
「哦?」祁琪眯了眯眼睛道:「難道,你打算娶她?」
「或許是,或許不是。」魏昶又扭頭看了看沈佳玉,道:「她是一個勤勞的女人,長得也很不錯,可惜,我不喜歡她這種女人,又呆板、又無趣,所以她當清倌根本賺不夠維持清倌的錢。不過呢,娶這樣的女人當媳婦,其實是一種福氣。如果她也願意的話娿,我想我真的應該考慮考慮。」
「清倌,也是館女,你不嫌棄?」
「我有什麼好嫌棄的?我又不是什麼貴族!」說完,一笑。
魏昶的笑一如既往地令人感到憎惡,他口中還故意提起「貴族」兩個字,明顯還是針對祁琪的。
「魏昶,你說話的時候,能不能別總夾槍帶棒的?我怎麼得罪你了,認識你那天開始,你就對我這樣!」
「是我求你來豐邑坊的嗎?當初你問我分到哪裡去了,我可是毫不猶豫就告訴你,豐邑坊,全長安城裡最不招人待見的地方,你幹什麼屁顛屁顛跑來?」
「因為在學院里我們就是搭檔,分配的時候,上峰這樣安排的!」
「那你爺爺呢,那可是當朝從二品啊!太子少師!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把你調到兵部當個文差,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咣!」
一摞子書砸到了魏昶的腦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