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拔蠢筋

「你今日很不一樣」乾乾公主將他打量一番，奇道。

自然很不一樣，他前番著的是黑色行衣，蒙頭覆臉，今番著的是寬衫白袍，雲紋腰帶上佩一枚淡雅的水蒼玉，腳踩一雙紫金暗紋雲頭靴，束髮用的是玉葉遠山冠，整個人看上去清雅遠正，灼然玉舉，引得附近男女老少都挪不動步，人人都喜歡看好看的東西，不論男女，不論老少，不多時就一點點將二人包圍了。

蒼穹一般明澈的眼笑了，他似乎喜歡公主如此看他，但乾乾公主此刻毫無心情，她很明白，世上不會有舉世無雙的郎君喜歡她，而且一個決計要死的人，又怎會計較眼前的郎君是何等悅人。

她將目光從郎君身上收回，茫然四顧一番，向他行了一個大禮，傾身道：請受乾乾一拜，替我好好保護父皇。

說罷趁著人群的轟亂離開了，跑時卻撞一婦人身上。

乾乾公主本想不顧，又見婦人年老鬢衰，有些不忍，伸手摻扶她起來時，但聞她身上有一股烤薯的焦香，此種焦香似乎似曾相識，再看面容，啊……乾乾公主差點驚呼出聲，這不就是前月里那個賣薯的老嫗嗎，她還沒死，她還沒死……

老嫗也認出了乾乾，露出一個瞭然於心的笑容：小娘子請隨我來。

乾乾公主跟在老嫗身後，左拐右拐，拐進一個栽滿瑞香的長巷，其花之香最是長久，乾乾公主踩著氤氳風流的花香，一路前行，明明是一條簡陋至極的窮巷，卻因這滿巷的瑞香花變作了金光福道，老嫗也變作了曼妙的花神娘娘，二人穿過翠幕重簾，衣擺拂著瑞香的細蕊，似流酥圍暖，不知是這瑞香魅惑了乾乾公主，還是乾乾公主魅惑了瑞香，人花皆入夢。

「後面那位公子可是小娘子之友？」乾乾公主的幻夢被老嫗出聲打斷，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依然身在陋巷，只是鼻梢芳香不減，而老嫗指的那位公子……她回頭探看，一顆心驟然驚慌失措起來。

但見這位白袍公子，在瑞香的簇擁下，緩緩而行，明明是破陋小巷，卻被他走出了蓬萊殿閣的尊貴和孤雅，他沒有說一句話，儒雅馨德之氣，卻驀然而起，彷彿此刻他才是這瑞香花里的公主……

乾乾公主還在發楞，而白袍公子卻已近前。

「公主要做什麼，請讓我陪著你。」

乾乾公主雙眸一顫，便將驚詫的墨玉瞳仁收回了眼框，臉雖然還紅著，神態卻已恢復平常。

她沒有回答，只是轉身繼續前行，似是默認了老嫗之語。

老嫗帶著乾乾公主從小巷之中轉了出去，來到一座翠峰的山腳下，兩間茅屋端端正正的倚山而立，房前屋后，栽滿花草和茅竹，老嫗請二人坐在房前的幾隻矮椅上，又從屋內搬出一個沉舊的小竹桌，沒有煮茶，卻用缺了角的藍瓷碗端出兩隻烤薯，烤薯已涼，泛著一陣清甜。

乾乾公主搖頭：謝謝，我不餓。

「拔蠢筋很痛，而且很久……老婦我也不能保證一次成功，若是不成，這隻烤薯便是小娘子你生前最後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