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娘親，剛才那位不是恩人嗎？咱們不用和他打招呼？你好沒禮貌。」

「你懂什麼？花前月下，孤男寡女，咱們可不能打擾到人家辦好事。」

「什麼好事啊？」

彎月如鉤，寂靜的皇城內，母子二人的談話聲逐漸遠去。

花千晴還美滋滋的在街頭吃了碗小面，一看時辰不早，立馬拽著兒子準備走小道回府。

一隻腳剛跨入巷子，身後，那股她絕不可能遺忘的強大氣息，緊隨而來。

背脊猛地一僵，不是吧？這麼快？

「兒子，你馬上調頭跑，不要回頭，聽見了嗎？」她一臉嚴肅的交代著。

花醉月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心裡有些疑惑，娘親幹嘛要讓他一個人跑啊？

「快點。」她催促道。

「哦。」他聽話的縮了縮腦袋，一溜煙跑出巷子。

雖然他不明白娘親的用意，但娘親說的永遠是對的，不能不聽，立即轉頭跑。

素白的長衫在寒風中肆意飛舞，墨發飄揚，如同一道白色閃電，驀地掠過夜幕，又若驚鴻，翩然在巷口旋身落下，那雙狹長的鷹眼，閃爍著令人捉摸不透的幽光。

峻拔的身軀堵住巷口，月光燈火被一併阻擋在後方，整個人好似逆光而戰，身後燈火璀璨，美若神祗。

寂靜的夜，空蕩的街頭，還有背後傳來的陣陣壓迫感。

花千晴艱難地轉過身去，憨憨摸著腦勺，故作驚訝地說道：「嗨，好巧啊。」

涼薄的唇線微微上揚，輕扯出一抹淡笑。

這一笑，如群魔亂舞，透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瀟洒邪肆。

在他的身後，好似有大片的黑色罌粟花正在盛放，雙腿緩緩邁開，朝她一步一步逼近。

「額，不是說好在清月樓碰頭嗎？沒想到竟提前碰到，真有緣啊。」花千晴訕笑道，眼神不停在前後兩側轉動，尋找著脫身的方法。

這個男人帶給她的壓力，太大。

僅僅是面對他，就讓她下意識繃緊神經。

「有緣？」龍少辰揚唇輕笑，旋身一轉，似疾風般，驀地逼近她身前。

身體被撞得狠狠貼上牆壁，冰冷的觸感從後背傳來，整個人被卡在了他與石壁間，無法動彈，無法掙扎。

花千晴微微抬眸，眉宇間掠過一絲冰冷。

她不喜歡這種姿勢，這種太過弱勢的姿勢，是她不願接受的。

「想把我賣了換銀子？」他輕輕俯下頭，兩人之間的距離再度拉近，近到他能數清她細長濃密的黑色睫毛，屬於女子的芬芳撲鼻而來，鼻尖微動，眼底有零碎的笑意浮現。

「我有嗎？」花千晴一臉茫然，打死也不能承認這種事。

「女人，這就是你的誠意？」下顎被他扼住，平靜的語調滿是危險。

花千晴立即出手，五指成抓，精準地刺向他胸口的大穴。

龍少辰不躲也不閃，竟在瞬息間，化解了她的攻勢，手掌凌空握住她的手腕，壓在她的頭頂上。

「放手！」殺意暴漲，她森森地瞪著他。

該死，他的身手竟比她想象中還要高強。

輕輕搖了搖頭，鬆開她的下顎，順勢緊扣她盈盈一握的腰肢。

花千晴渾身一僵，被他觸碰過的地方好似有一股電流正在竄動，心尖莫名的顫了顫，從未有過的心悸油然而生。

「好吧，我認輸，我道歉。」硬的不行，她只能散去一身殺意，率先低頭。

「認輸？你如此算計我，你說我該怎麼懲罰你才好呢？」龍少辰垂下眼瞼，嘴角悠然揚起一抹邪肆不羈的弧線，他的氣息正不斷地噴洒在她的頸部，曖昧橫生，危險瀰漫。

「咳，我們一定要用這種姿勢談話嗎？龍公子，男女授受不親，你先松……」話還未說完，巷口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傳來。

兩人同時一驚，齊齊側目，就在這一秒，她的唇不經意擦過他的脖頸，如鵝毛般輕柔，又似貓兒的爪子撓著他的心潮。

親……親上了？

花千晴整個愣住，龍少辰也略感驚訝。

那轉瞬即逝的觸感，溫香軟玉在懷的美妙滋味，竟令他生出一個不該有的渴望。

眸光幽深，似有無名的情火正在凝聚。

巷口勾肩搭背的路人並沒有注意到這方的動靜，沒過多久便遠去了。

「你不覺得，這種時候用來對持很沒意思嗎？」花千晴眸光忽閃，露出一抹艷如牡丹般的笑容，眉宇間風情盡顯，柔軟的身體驀地朝他貼近，趴在他的胸口上，媚眼如絲，含情脈脈。

暗火洶湧，她在勾引他？

就在龍少辰晃神的瞬間，花千晴一抬腿，猛地朝他最脆弱的地方踢去。

危險！

衣袖翻飛，墨發無風自動，身體如驚鴻般朝後跳開，警覺地避開了她的攻擊。

「敢調戲我？哼，再修鍊幾百年吧。」花千晴一瞬間躍上高牆，身影立牆而站，月光下，面容美麗生動，得意揚起的眉，唇邊滑開的笑，遠比這星月更加璀璨。

說罷，她扭頭就跑，身影輕盈地躍起，飛快融入夜色之中。

龍少辰莞爾輕笑，並沒有動身追趕她的念頭。

手指輕撫過脖頸，好似上邊還殘留著幾分屬於她的餘溫，想到這裡，被她擺了一道的抑鬱，煙消雲散。

花千晴氣呼呼地回到花府，還沒進門，就看見比她先行回來的兒子，正在府外來回踱步。

「娘親。」花醉月眼眸一亮，激動地朝她跑來，撲到她懷裡，好奇地問道：「你剛才為什麼要趕寶寶走啊？」

「鍛煉你的基本功。」不趕他走，難道讓兒子留下來，看她如何吃癟，如何被一個男人調戲嗎？

想到方才曖昧的畫面，她忍不住暗暗磨牙。

「喲，姐姐，你這是終於在外頭悠閑完，肯回府了嗎？」花麗珍冷嘲熱諷地聲音從府內傳出。

府門內側，被兩名奴婢簇擁著的少女，明眸皓齒，容顏清秀，但臉上的怨毒卻將這份美麗，硬生生毀掉。

花千晴只當做沒聽見，狗咬了她一口，難道她還能咬回去嗎？

「半夜歸家，姐姐，要是傳出去，你這名聲大概也就別想要了，呀……」她似是忽然意識到了什麼，故作驚訝地捂住唇瓣：「你看我，我怎麼給忘了，早在姐姐五年前被耶律大公子休回府，成為下堂妻時，就哪兒還有什麼名聲可言了啊？也不知道爹爹怎麼想的，把你和這賤種流放到江南多好，偏偏要接回京城來給我們花家丟人！哼！」

「不許你說娘親壞話，大嬸，你這樣好醜，寶寶不喜歡你。」花醉月沖她做了個鬼臉。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花麗珍壓下了心底的怨毒，淬了毒汁的目光狠狠盯著不溫不火的花千晴，「姐姐，就算你不顧自己的名聲，總要顧顧你這兒子吧？說話不知輕重，毫無禮數，哼，將來難成大器！」

「說夠了嗎？」花千晴微微凝眉，她容不得任何人說他兒子一句不好。

她和花醉月一直生處江南相依為命，三個月前才回到京城，若不是因為那件事情……她一定要調查清楚，她才不會回到花府呢，當她稀罕這花家的一切嗎？哼！

腳尖輕點地面，瞬間衝到花麗珍身前，花千晴神色冷冽，「妹妹，人說錯話是要付出代價的，懂嗎？」

說罷，伸開的五指極盡溫柔地輕撫著花麗珍纖細的脖頸，只要稍稍用力，她的脖子立馬會被擰斷。

「花千晴！你，你敢！」

花麗珍被花千晴突然發難的舉動嚇著了，說話都有點不利索，還在咬牙硬撐。

「呦，妹妹真是開玩笑，姐姐我有什麼不敢的？」

花千晴緊了緊手指，看著花麗珍恐懼的表情滿意的收回手，她也只是嚇唬嚇唬花麗珍而已，現在她暫時還不打算背上弒妹的名聲。

花麗珍後退兩步，用看瘋子一樣驚懼的眼神盯著花千晴，花千晴無所謂的聳聳肩，回頭微笑道。

「兒子，打算看到什麼時候啊？」

花醉月一個機靈，迅速在肉乎乎的臉上堆出一個討好的笑，「娘親威武！」

轉而一臉嫌棄的看著，正心有餘悸撫摸著自己脖子的花麗珍，變臉之快讓人忍不俊禁。

「大嬸，快走吧，不然待會娘親生氣了，我都怕。」

「臭小子！怎麼說你娘親呢！」

花千晴對著花醉月的後腦勺就是一個腦嘣，花醉月委屈回頭，可憐巴巴的退到一邊，捂著腦袋。

「花千晴，你給我等著！」

花麗珍是不敢再鬧騰了，但是在離開之前還是撂了一句狠話，話音剛落，腳下一個沒注意就踩到了自己的裙擺，一個踉蹌，羞紅了臉，顧不得別的，趕緊提了下裙擺一溜煙跑了。

「白痴！」

花千晴無語的翻個白眼，還沒見過這麼蠢的，真不知道花家的基因是怎麼遺傳的。

「娘親，寶寶腦袋疼……」

見礙事的人走了，心裡清楚馬上就輪到自己的花醉月迅速擺出委屈臉，眼睛眨巴眨巴的，渴望得到一絲同情。

花千晴瞥了一眼自家兒子，進入花府，往自己的別院里走去，邊走還邊道，「乖，待會老頭子來算賬，你去解決了就不會疼了。」

到達別院，花千晴哼著小曲兒進屋，門一關，獨留花醉月一人在風中蕭瑟。

「娘親真不厚道，明明知道老頭子最難應付的。」

剛剛還可憐巴巴的花醉月迅速變成不滿的模樣，雖然嘴裡抱怨著，但是眼中還是閃爍著興奮的光。

嘿嘿，其實老頭子來了還是挺好玩的。

花千晴坐在軟榻上，看著自己手心的一根墨色長發，眼睛微眯。

那個男人實在是太強了，如果真的是敵人的話，恐怕自己是抵擋不過三招的，若是真的有一天陷入敵對的局面……

花千晴握緊了手，眼裡的深色隱晦不明。

這龍華大陸以武者為尊，人人皆有玄氣，從低到高依次是：黃玄，青玄，藍玄，紫玄，地玄，天玄，每一階段分為初級，中級，高級。

她必須要儘快強大起來，現如今她是青玄中級的實力，就算是配合前世的身手，也最多只能抗衡藍玄中級，遇到強勁的對手，根本無力自保。

此時被花千晴丟在門外的花醉月，正鼓著自己的包子臉數螞蟻，聽著外面的腳步聲，臉上劃過一絲不合年紀的笑，很快又恢復了之前天真的樣子。

「爹爹，你一定要替我做主！」

「好好，珍兒，爹爹一定替你做主。」

啊呸，什麼做主，不就是仗勢欺人。

花醉月在心裡唾棄一聲，抬臉看著門口出現的幾個人，為首的花東離一臉威嚴，旁邊是哭哭啼啼的花麗珍，身後跟著幾個小廝。

打群架啊這是。

花醉月笑的天真，卻不能控制的在心裡吐槽了一句之後方才上前。

「你們好啊，是來看娘親的嗎？不過娘親正在睡覺唉，花姐姐剛剛還說娘親是個****，娘親可難過了呢。」

要說顛倒黑白的功夫，花醉月說第二沒人敢自稱第一，前面還笑嘻嘻的樣子，一轉眼就泫然欲泣，聲音越來越小，還不忘膽怯一般的看一眼花麗珍。

「這……」

花東離顯然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下意識的認為小孩子不會撒謊，懷疑的看著明顯也不知所措的花麗珍。

他雖然寵愛這個女兒，倒也不是溺愛，花麗珍平日里的作風他也是有所耳聞，不過是睜隻眼閉隻眼罷了，花家的人，哪個不是高傲的。

「不是的，爹爹，是花千晴打我！」

花麗珍反駁，看著花醉月的眼神像是淬了毒，花醉月後退兩步，一副怯弱的樣子，讓人好生憐惜。

「那你被娘親打了哪裡，你倒是說！」

「你！」

花麗珍氣結，自己剛剛就差點被花千晴掐死，也不知道花千晴怎麼想的，自己的脖頸竟是連一絲紅痕都沒有，現下如何讓她證明。

「休得胡鬧！」

花東離輕咳一聲，拿出了當家人的威嚴，身後兩個小廝都已經露出了看熱鬧的樣子了，再糾纏下去，也不過是落個欺凌孤兒寡母的名頭。

「珍兒，這事改日再說，你先回去。」

「爹爹！」

花麗珍跺腳，她本以為能夠看到花千晴被訓斥，誰知道這個小鬼竟然如此顛倒黑白！

「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