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能喝的漱口水
教師的設施非常簡陋,很多學生連凳子都沒有,就撿了一塊平整些的石頭坐著。朱然也不拿架子,盤腿在一塊空著的石頭上做下來,抄過一本作業翻了開來。作業本並不像原先想的那般破爛,所有人的作業本都是一樣的嶄新整齊。田甜老師見狀也便繼續輔導起那些孩子。
「田老師,快來!」一個拖著哭腔的孩子聲音警報似的傳了來。田甜聽得一顫,手中的粉筆掉在了地上。幾步跨出門去,田甜扶住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寶丫,出了什麼事?」
「田老師,快去看――看」小寶丫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三姨,三姨被蛇咬了!」
「被蛇咬了?!在哪,快帶老師去。」山中蛇蟲非常多,山民摘果子,收割莊稼,砍柴鋤草就常能碰到,小心點也不會被蛇咬到。蛇蟲中大多並沒有毒,即便咬了也不打緊,但是看寶丫著急的樣子看來是碰到毒蛇了。朱然一聽哪能坐得住連忙抱起小寶丫按照她指的地方跑去,田甜緊緊的跟在後面。
「三姨就在那!」順著寶丫手指的方向,朱然看到一個躺著的女人,白色碎花的「的確良」褂子,土黃色的土布褲子。
朱然三兩步衝上前去,雙手攥緊女人的褲管,嘴一咬,猛一用力。沒有想到的是這土布厚實結實,朱然這一下竟然沒有撕開,不由臉上一紅,也不知道是用力過度還是羞愧的。
「你幹什麼?」田甜又急又氣道。
「找傷口啊。」
「蛇咬在她的手上,傷口明顯著呢,不知所謂!」朱然連忙湊過去,發現女人的右手背上果然有一個咬痕,一對大而深的牙印因為紅腫非常明顯。
「糟糕,真的是毒蛇!」朱然急道。無毒蛇咬傷的牙痕是鋸齒樣的,呈橢圓形,而有毒的蛇的咬傷是比較大和深一些的牙痕。蛇遊走於草叢之中,一般攻擊的都是人的腿部,所以朱然才會下意識的去檢查女人的腿部。而這女人顯然是彎腰撿東西時被蛇咬上了。比起腳來,手距離心臟的距離更短,也更加兇險。
朱然撕下衣服的一條迅速在女人的胳膊上緊緊的扎了個結。矮身背起女人迅速的奔下山去。
女人是張朝文的本家,小名叫三艷,才二十二歲,四年前嫁了人,但是丈夫卻是個短命鬼,上山砍柴失足摔下了山,從此三艷變成了寡婦。三艷人生的美,村裡一些潑皮多有覬覦,但是礙著張朝文這個村長的面兒也不敢過分,頂多說些孟浪話兒,干過些嘴癮。張三艷性子倒也剛強,孤身一個人下地種田,上山采果,里裡外外雖然過的辛苦卻也並未矮身求人,更沒有傳出什麼不三不四的事兒。
朱然將張三艷背回了家,一邊忙活,一邊頭也不回的對田甜說:「這蛇毒耽誤不得,趕緊找醫生來。」田甜看他拿了把刀在燈火上烤了烤,然後迅速的割開三艷的傷口。劇烈的疼痛使張三艷輕輕的哼了一聲,卻沒有醒過來。黑色的血液從傷口處流淌出來,朱然擠了一會,知道黑色的血液不再往外流,便埋下頭吮吸傷口,一回頭見田甜還愣在那裡,不由提高聲音說道:「你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去找醫生。」
田甜見他氣喘吁吁的,汗水順著鼻子、臉頰和雙鬢的頭髮往下直滴,睜著個牛蛋眼兒對自己高吼,不由又害怕又委屈,幾乎是帶著哭腔道:「哪裡有什麼醫生嘛?」碾石村總共不過百戶的人家,加之地方貧窮偏僻,連個衛生所都沒有,甚至赤腳醫生都不願意來。村裡里人生了病,小的就挨過去了,大了就趕驢車送到縣城裡的醫院去。
「我去找姑娘來。」寶丫撒丫子就要跑去。
「回來。」田甜把她叫住了,看到朱然不解的眼神,解釋道:「姑娘就是道婆,遇到生病的人專會灌些香灰,哪裡會看什麼病?找她來還不是添亂。」朱然瞭然,這「姑娘」看病走的不是針石的方子而是鬼神的門路,先是裝模作樣的邊跳邊叫耍上一陣,累了就停下來念念有詞,誰也不知道她念的什麼玩意,然後就給病人灌上一碗香灰,所謂生死由命,富貴在天。治得好了那是姑娘的本事,治不好那是鬼神的過失。
「寶丫你幫叔叔倒杯涼開水來,田老師,我態度不好,別在意。請幫我找一塊肥皂,端一盆清水來。」朱然說完又吮吸三艷的傷口,將吸出來的污血吐在地上。寶丫遞過來一杯清水,朱然接過喝了一口,將水在口中狠命的涮了幾涮,正要吐出的當兒,突然聽到一聲驚呼,感覺到一下推搡,猝不及防之下竟然將那水喝下去了。
卻原來是田甜端水回來發現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三艷兒似乎有了直覺,驚喜之下輕「啊」出聲,又連忙推朱然讓他查看,卻不想讓朱然將漱口水盡數喝了下去。
「朱副村長,你快看,她醒了。」田甜開心的叫道,但是感覺到朱然似乎沒有回應他,抬起頭才發現朱然的那雙眼睛直直的盯著她看,手中的水卻只剩下了半杯。
「你……把水喝了?」田甜小心翼翼的問道。
朱然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毒素入侵還是心裡作用,朱然覺得身體似乎優點麻木。
「你怎麼把水喝下去了呢,那是給你漱口的,你嘴裡還有殘毒呢!」田甜小嘴機關槍一般的說道。朱然卻覺得兩耳轟鳴,除了田甜兩片嘴唇的上下翕動竟然什麼也聽不到。
「老師――」寶丫怯生生的拉了拉田甜的衣角:「寶丫看到是你推了他,他才把水喝下去的。」
「那可怎麼辦呢?」田甜的心裡一下子就慌了,對於蛇毒她可是一竅不通啊。之前因為朱然一幅篤定的樣子忙來忙去,倒也給她幾分安心,現在朱然也中毒了她一下慌得要哭出來。
「我去找老村長。」寶丫急中生智,想起來了「無所不能」的老村長。
「菲菲,不要!菲菲,我會努力工作,相信我!我可以的,菲菲,不要走。」夢中的朱然不斷的說著胡話,一把抓住了正在為他擦拭面上汗漬的白皙的素手。他抓的那麼用力,田甜怎麼都沒有辦法將手抽出來,只能任他握著。
「菲菲?看來是個女孩的名字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如此焦灼和痛苦呢?」田甜看著睡夢中的朱然,眉皺成丘,囈語不斷,眼角一滴淚水悄然滑落,不知道是因為身體的痛苦還是因為內心的煎熬,這一瞬間,田甜突然覺得面前的朱副村長非常的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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