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混沌之中

一座小鎮的教堂，昔日光潔聖美的神像，已然破敗不堪，被掩埋在半塌的廢墟中，只露出一顆被刀劈斧鑿到面目全非的頭顱。

一道道行屍走肉般失魂落魄的身影，接連來到這裡，搜尋一番無果后，又轉道朝其他屋舍走去。

時不時地，有平民的哀號慘叫，從各個方向傳來。

廢墟掩映的一處死角，一個女人正抱著她幾歲的女兒，蜷縮著，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不諳世事的孩子，視線越過女人的臂膀，偷偷瞅向外面。

教堂門口，已不見那些披著猩紅色袍服的身影。

小女孩微微掙脫懷抱，看向女人。

「神明不要我們了嗎？」

孩子的一雙大眼睛，純凈無瑕。

女人心底一顫，不由緊緊將其抱在懷裡。

「沒事，別怕，還有媽媽在！」

女人嗓音溫柔，只是那背過孩子視線的面龐，滿是苦澀與無望。

忽地，外面有刀劍交擊和喊殺聲響起。

間或有呼喚的聲音夾雜在其中。

「還有活著的人嗎？」

女人一愣。

「媽媽你聽！」

女孩興奮地伸出小手，指著教堂外，聲音傳來的方向。

女人一驚，連忙捂住孩子的嘴巴。

可惜，晚了一步。

女孩絲毫不加掩飾的聲音，引來了幾道人影，直直地朝著兩人存身的死角走來。

知道再無退路，女人一咬牙，反而主動跳出廢墟，擋在女孩和這幾人之間。

見女人現身，被引來的幾人，立刻興奮了起來。

「再加上這個，我主猩紅大君這下應該會回應我們了吧！」

「祭品宜多不宜少啊，你們看，這不還有一個小娃娃嗎？」

見幾人獰笑不止地看向自己身後，女人臉色一變，連忙轉過頭，卻見自己的女兒，不知何時爬出廢墟，依偎在自己身後。

女人不由面露絕望。

無意間瞅見一旁散落的琉璃碎片，她又立馬攥在手裡，無視手掌被割裂的疼痛，任憑血液滴落，也不鬆手，只朝著步步逼近的幾人，面露發狠之色。

情勢危急到了極點。

直到幾人逼至近前，女人耐不住心中焦慮，就要奮不顧身沖向他們時，忽地一聲砰然巨響，原本搖搖欲墜的半邊屋頂，盡數塌落，將這幾個毫無防備的人埋在底下。

堆積成山的廢墟上，穩穩地立著一道魁梧的身影。

女人一眼便認出來，來救場的，是王國的騎士。

她的眼底，希望的火焰重新燃起。

女人立馬抱起孩子，來到騎士面前，俯身恭敬道。

「尊敬的騎士大人，您是光明神帶來的福祉，是我們的救主！請允許我們跟隨於您！」

半晌，沒有回應。

女人小心翼翼地抬起頭，卻見騎士神色間滿是憤恨。

「大人？」她輕聲地試探道。

騎士回過神來，自嘲地苦笑了一聲，神色又變成了落寞。

「光明神？呵！」

不說邪神，獸潮，等等別的情況，僅僅神國交戰的餘波，摧毀了不知多少座城市，覆滅了不知多少平民，而那光明神，卻始終未曾理會於此，就叫數日以來親眼見證了這一幕幕的青年，終於想明白了少年當初送給他的謎語，一時間不由的心灰意冷。

「算了！」看著眼前將最後一絲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他強自振奮，揮手道，「跟我來吧！」

話甫一出口，女人喜不自勝，連聲道謝后，轉過身來，朝著小女孩安慰道：「沒事了，咱們安全了！」

小孩子有些懵懂，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人生，就在這幾天，就在這一刻，發生了多麼重大的轉折。

她只偏過頭，滿是不解地看向青年。

「大哥哥，我們這是要去哪呀？」

聞言，青年轉過身來，遙望混亂之城方向。

「一個安全的，比這裡有秩序的地方。」

......

這一天，傷痕纍纍的上三家商主，面對著眼前壘起一堆又一堆的屍體，終於抽去了最後一絲力氣，渾身癱軟地靠坐在一起，由擬獸狀態恢復了人形。

他們的身後，有十數人，傷勢不比他們輕，也癱坐在地。

這些，就是商貿港口現今殘存的所有生者了。

血月異變導致獸潮烈度加劇，外加此次混亂之城採取的被動防守的策略，讓本欲借刀殺人的上三家商主，卻一不小心玩砸了，搞成了引火燒身。

泰坦議會交代給他們的任務，雖然勉強完成，但也可以說成是失敗了。

此時，正當他們商議著如何向混亂之城交代時，突然看見，那一直沉在海底，只在海面露出一小部分的巨神兵，竟浮了起來，並且去勢不減地朝著天空飛去。

三人一驚，立馬榨取體內最後一絲力量，艱難地站起來，奮力地朝著巨神兵揮手吶喊。

「帶上我們！帶上我們！」

相對於機械泰坦這座龐大的造物，三人的身影顯得太過渺小。

他們的舉止，似乎完全沒有引起巨神兵中人的注意。

不多時，見巨神兵消失在雲層之上，他們三人終於面露絕望，頹然倒地。

三人不知道的是，此時，巨神兵內里一處面向外部的觀景台，滿臉快意的青年，正帶著感激之色，朝一旁的少年點了點頭。

憑著巨神兵那觀山測海的龐大視角，內部的所有人，都能將腳下大地景象盡收眼底。

此刻，邊緣處肉眼可見地坍塌著的整個世界，被一片血色籠罩。

而各處的生靈，仍在不管不顧地相互傾軋，尤以南方王國，四位神明之間，眼下已然白熱化到拳拳到肉級別的殊死相搏，尤為忘我和激烈。

驀地，在祂們身上，少年看到了史書中，那位泰坦巨人一族至強者的影子。

「狄更斯先生，議會通知，是時候該突破宇宙壁障了。」

旁邊一道聲音打斷了少年悠遠的思緒，他回過神，朝這前來傳信的人點點頭，便朝著泰坦之爐行去。

茫茫渺渺的混沌之中，一個龐大的位面宇宙，漸漸縮小，漸漸染上血色，形似巨蛋。

某一刻，「蛋殼」破開一道微小的洞口，一顆沙礫從中沖了出來。

一個龐然大物緊隨其後，更是直接撐裂了整個巨蛋，舒展身體，立於混沌之中。

那是一位遍體猩紅的古神泰坦。

在祂周邊，一道道偉岸的身軀也相繼出現在混沌之中。

那些，也是從一枚枚顏色各異的巨蛋中破殼而出的古神泰坦，那些，也是一個個覆滅的位面宇宙。

混沌之中，類似的一幕幕，在渺小的機械泰坦周圍，不停地發生著。

巨神兵內部，所有此時正在觀測外部情況的人，包括少年在內，俱是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