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暴動

bgm：Lot（逆境無賴開司）

喧嘩。

嘈雜。

激奮。

沸騰。

每個人都紅著臉，梗著脖子大聲的說著什麼。無法從喧囂的聲浪中分辨出他們想表達什麼。

最前方的學生用拳頭捶打著玻璃門，他們的唾沫星子濺在上面，大玻璃門上布滿指紋印，已經模糊的不能倒映出前方的情景，也無法看清裡面。

真是一種奇妙的體驗啊。。。

明明離你很近，卻又覺得似乎離你很遠，彷彿身處兩個不同的世界。

明明說著同樣的話語，卻無法傳達出自己的情感，只是一味的發泄著沒來由的努力表達著不滿與狂躁，謾罵自己的同類。

明明擁有著雙手可以互相擁抱，此刻卻敲打著門扉，胡亂的揮舞著，極力地要奮力地破壞什麼。

人類。。。真是難以形容的生物。

鵲背負著雙手從窗口向下望去，他冷漠地眯著眼睛，彷彿萬事萬物都與他無關，像是端坐於星空，沒有人性的神袛。

他的身周瀰漫著生人勿近的氣氛，周圍幾人討論的聲音都輕了許多。看向他的眼神，帶著敬畏與害怕，又隱隱有些期待。

旁邊一個女生鼓起勇氣：「那個。。副會長？在會長，他到之前能不能請您想點辦法穩定一下他們的情緒呢？」

鵲轉過身來，他掃視了一下會室中的幾人，討論的聲音一下子消失。這些人圍著長桌坐下，都是學生會真正的高層，部分僥倖闖進來的下屬成員都被部署在這棟樓的各個地方充當臨時警衛，防止門外的暴徒入侵。

更多的成員只能站在學生會大樓遠處干瞪著眼鏡，甚至加入了暴動示威的隊伍，就連在大樓里的都不能確定是否值得信任。

「現在的情況非常糟糕，如果這一次不能妥善處理的話，我們學生會的威信就會一落千丈，甚至將來存不存在，還得另說。」鵲的聲音冰冷，陳述著一個事實。

被他的目光掃過的人都低下頭去，不敢與他直視。這個時候，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出來，雖然他們都知道現在必須有那麼幾個人去打開那玻璃門，去和他的學生們對峙，澄清事實。

這是態度問題，雖然能夠說服他們的可能性十分渺茫，但沒人去的話，大家都得一塊完蛋。哦，無論能否成功安撫他們那個站出去的人，或者說那個被推出去的人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考慮到這所學校的背景影響力，還有學生的數量。。。可以說只要還呆在這座城市，或者說周邊城市，那個人的社會生命就基本已經被抹殺了。

「沒人願意說點什麼嗎。」雖然是問句，但是鵲的語氣異常肯定。

沉默的氣氛瀰漫著，整個會室都彷彿凝滯著，他們有的抿著嘴一臉為難的表情，有的眼神不時瞥向窗外，有些驚懼，坐立不安。

能坐在這裡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黨爭的好手，能力也的確毋庸置疑。

他們的確或多或少有些辦法處理現在的事情，只要能有人出面安撫住外面暴動的學生，之後推出幾個底層的替罪羔羊，然後潛移默化地洗白自己，淡化事件的影響，再創造出新的事件，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然而現在連第一步都做不到，同時也不願意去做。事實上他們恨不得立刻離開這個會室，加入到下方的人群中去博得聲望。

奈何能跳反的都已經反了，三大部門裡，只有總務部的部長還在這裡。治安部和財務部的部長以及少部分人都不在這裡。

「財務部似乎對於上次我處理的貪污事件很不滿啊。治安部想要明哲保身嗎？還是說。。。算了，怎麼樣都可以。」

廢話，能走還待在這裡嗎？幾個人在心中暗罵道。

這裡的幾人都是想要跳反都不可能，無處投奔的一群人，同樣也是學生會中佔了多數的派系，以會長和副會長為首，算是強勢的執政黨。

同時也相當於身上被打上了會長派系的標籤，無法被其他黨派的人信任，只能跟著阿克和鵲一路走。

但是誰能想到本來佔優勢的多數派如今竟會陷入如此的窘境，不，幾乎可以說是絕境。

雖然信任投票不能決定一切，但是，人心仍然是學生會最大的支柱。

「副會長，雖然治安部和財務部的人很有問題，而且這件事背後必定有人推波助瀾。」

說話的秀氣男生抬起頭來，推了推眼鏡，表情出乎意料的平靜：「但是解決當前的問題才是當務之急。」

周圍幾人看向他的眼神裡帶著驚訝與不解，他怎麼在這時候開口了？這個財務部的副部長平時都是比較沉默的類型。

「對，不愧是班長。」鵲的表情柔和了些，笑著看向眼睛男生。他個子不高，有些文弱的樣子，細碎的留海下一雙眼睛閃著精明的光。

「林，說說你有什麼意見。」

「這種情況下有把握哦穩住局面的，大概就只有會長。。。和副會長你了。」他冷靜地分析道。

聽到後半句，周圍人都悚然一驚，替他捏了把汗。

「呵呵，我？」

「真要說起來，會長的手段太過溫和了，這時候還是得副會長出手才行。」

「我動手的話可不太妙啊，現在好歹是和平的法制社會，而且。。。」鵲似笑非笑的掃掃了眾人一眼：「這種情況下，結果可能會不大和諧。」

下面人都噤若寒蟬。

恐懼湧上心頭，曾經的一幕幕簡直如在昨日。

雖然學生會名義上的領導人是會長，學生會會長的確有著不錯的政治才幹和非同一般的人格魅力。。。但跟眼前作為副會長比起來，那人就像小白兔一樣沒有危害。

在兩年半以前，他還不是副會長，在治安部任職的時候，出現了大規模集團性的學生使用暴力行為，或者說學生結黨，公然毆打師生。

結果這位在治安部部長被送進醫院，校內混亂的情況下，他打了個電話，愣是叫來一批真正荷槍實彈的武裝暴力分子，他們戴著黑色頭套，明顯不是政府編製。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這群紀律嚴明軍紀整肅的人無情地用火藥鎮壓暴亂，在極短的時間內穩住了局面。

許多的人變成了殘廢，而更多的人連變成殘廢的機會都失去了。跟據一些人的敘述，當時幾個學生暴力組織頭目還意圖在鵲去廁所的時候行刺他，結果被通通摁死在了馬桶里。

最後，副會長帶著這群人封鎖了整個學校，進行排查處理和善後。

雖然不是很清楚所謂的善後內容具體是什麼，總之，到了第二天，學生們一個個又正常地來上學了，但似乎對昨天發生的事情都沒有什麼印象。

事後也沒有任何人介入調查，那些「失蹤」的人就這麼永遠的失蹤了，雖然有一部分人被保留了記憶，並且到處聲稱當時發生了一幕幕慘劇，但都被當成笑談和都市傳說，沒有翻起什麼浪花。

然而在座的幾人卻還擁有著當時的記憶，似乎是他們的副會長故意這麼做的。

心狠手辣。

手眼通天。

這是學生會長，也就是阿克轉學到這裡之前發生的事情，後來阿克在鵲的鼎力支持下坐上了學生會會長的寶座，但對此卻一無所知。

聽起來簡直就像天方夜譚，但這正是這群人坐在這裡的原因。

治安部和財務部的那群傻子。。。果然是新人嗎？居然公然跳反，根本不知道這種秘辛。。。當年的事件發生以後，三個部門成為了那群暴亂學生首當其衝的出氣筒，死傷了不少人，三個部長中只有總務部的安然無恙，現在也默默地坐在一旁。

在坐的大多不是當年三個部門的高層，而是直屬於學生會管轄的部門，因而也僥倖的逃過一劫。

「這次不行，我不會出手的。」

「什麼？」「副會長！」

「那樣的話。。」

「等等。。可是。。」

在座幾人都相視苦笑，啊啊，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心下卻是瞭然。

他不願意淌這趟渾水也在情理之中，再怎麼說。，副會長，再過兩個月就要畢業了，這次事件也不是由他引起的。

雖然那份關於問題咖啡的研究報告出自他手，但一來那東西的確有問題，二來這件事情的焦點在於侵犯學生隱私，而不是食品安全，所以對他的影響不大，甚至如果他的心狠手辣地把會長推出去，甚至還能挽回學生會的威望，同時讓他自己當兩個月的會長。

不過。。。我們這很難脫身了啊!畢竟沒有副會長的威望和手段。

在座的基本上過兩個月就要畢業了，但倘若這件事寫進檔案，一個辦事不力的名頭也是逃不掉的，對他們還是有一些影響。

「放心好了，會長正在趕過來。」

「他會處理好一切的。」

「副會長。。恕我直言，會長雖然英明，平時也很得人心，但這個時候這恰恰是他最大的弱點，他平日里的形象越光輝。。現在就越危險。」

總務部長敲著桌子，有些擔憂，雖然他自己沒太大幹系，卻也不願看著這麼一個優秀善良的人就這麼身敗名裂。

由此，阿克的人格魅力也可見一斑，不同於鵲的高壓統治和陰險手段，阿克可以說是真正天生的領導者，親民，執著而又不失變通的智慧。

如果說後者有著統治人類王國的器量，那麼前者只能去統治亡靈和野獸之類的東西了。

「你不信我？呵呵，就算現在我們有再多不安定，也只能等著了，不是嗎？」鵲點頭笑了笑。

。。你能有什麼不安。

眾人感到無語，但心下也放鬆了些，畢竟那種場面都見識過了，又不是與副會長為敵，怕什麼？怕有用嗎？現在不急，靜觀其變好了，既然副會長那麼說了，那麼想必事情會有轉機的吧。

「嗯，現在的我們別無選擇，我們的人氣和影響力不夠，無法左右局勢，這點就算是副會長你也不行」林推了推眼鏡。

學生會室的門口突然被「砰砰砰」地敲響，總務部長走過去開門。

「不好了！」走進來的學生會成員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她的臉上很是驚恐。

「那群。。那群學生要咂砸玻璃門，準備強闖進來！」

「哐啷——」劇烈的破碎聲，只是出於樓上的他們也聽的到。

門只怕已經被砸開。

房間里的眾人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雖然極力想保持鎮定，心中卻知道跟一群暴徒講道理是根本沒有用的。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

就在樓梯上的腳步聲愈發響亮，幾乎就要近在耳畔的時候——

「——我是！——學生會長！————」

阿克的聲音被擴音喇叭放大，從樓外傳進來，那聲響大得似乎整個學校都能聽到。

「——我——來了！——」

「——你們這些笨蛋！——」

「——還不給我快快繳械投降！——」

「——接受我——」阿克深吸了一口氣，臉紅脖子粗，面色有些猙獰，再次大張開嘴——

「——正義的審判——！！！！」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所有人都獃滯了幾秒，即喧嘩聲像火山爆發一般噴湧出來，呼聲震天，響遏行雲。

「唔。。」總務部長雙手捂臉「啊啊啊，這個白痴！這下看你怎麼收場！」

鵲轉身看向下方，臉上浮現出一抹笑容。

終於。。可以不那麼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