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阿克
bgm:暗流(神前曉)
阿克從床上爬起來。
清晨的陽光在窗帘上打出一層朦朧的光暈。他拉開窗帘,打開窗,看著遠處升起的雞蛋黃般地太陽。
看著那清晰澄澈的陽光,那是檸檬水一般清爽的色澤,聞著那溫暖的舒心空氣。彷彿昨日的陰霾一掃而空,彷彿一切都只是虛假的幻夢。
他不禁看向自己的右手。回想起那噁心黏滑的觸感,那種能夠輕易且理所當然地破壞一切的順暢感。
阿克依舊迷茫,他能感受到內心的某種蠢動!
就像是,平日里沉睡匍匐著的某個東西突然蘇醒了。
自己的手撐開血肉,就像魚兒遊動著擠開周圍的水。這太過自然,以至於沒有讓他感受到任何的不適感。
阿克打開房門,走進洗漱間,用左手漫不經心地刷著牙。他睜大著眼睛,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仔細搜尋,想要看出些什麼來,然而失望的發現和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他依舊是那樣陽光,自信,帥氣。
聲名卓著的學生會會長。
被寄予厚望的高材生。
家世良好,品行端正。
彷彿昨天的場景真的只是南柯一夢。
是噩夢。
漱了兩口水,吐盡嘴裡的泡沫,他輕輕的呼了口氣。
他擁有著許多成大事者所普遍擁有的特質。理智與鎮定是他堅強的壁壘與後盾,成熟,極佳的適應力和接受能力,強大且堪稱頑固的內心。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阿克抿著嘴唇,眉宇深鎖。然後洗了把臉,雙手拍拍臉頰,緊繃的面部肌肉鬆弛下來,恢復成一貫的溫和。
阿克轉過身邁開步子,臉龐落在陽光的死角顯得有些陰暗。
他能感受到一切都是自己親手所為,既沒有假借他人之手,也沒收到干涉和脅迫。平日里的自己是自己。即將蘇醒,不可能已經蘇醒的,自己也是自己。
現在的阿克感受到非常深入骨髓,源自於靈魂的圓融感。相比之下,之前的自己就像生來就被困在一個小小的箱子之中,無法伸展開手腳,只有此刻這般從箱子里出來,才能體會到之前的難受與壓抑。
他的理智排斥的鮮血與內臟,以及蠢動著的慾望,這一刻都被本能地包容和接受。
難以言喻的愉悅感。
他的理智克制著某種衝動,連他也自己也不甚清楚,這種衝動來源於何物,又指向何方。甚至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本能地剋制它。
這讓他的表情看起來雖然溫和,但不免有些生硬。
這像是那些常年被禁欲主義折磨的狂教徒,他們的身上總是交織著神性與人性的矛盾,是混沌而不可知的思想集合體,違背常識的行為扭曲了他們的精神,在塑造了全新的人格的同時,也使得他們傾斜向了不可知的境地。
。。。。。。
大腦被雜亂無章的思維所佔據。身體卻按照肌肉記憶行動,阿克不知不覺的坐到了餐桌前。白瓷質地的桌面上擺著各種食物,就早餐而言,顯得有些過於豐盛了。
。。怎麼今天有這麼多?
阿克心下有些疑惑。
抬頭看向對面的妹妹。寬闊的房間里只有兄妹兩人,稍顯冷清。
「哥哥哥哥,你怎麼不吃?」
阿克盡量擺出微笑:「今天怎麼做了這麼多?」
「嗯唔——」女孩的雙手襯著潔白的下頷,歪著腦袋,長發及腰,有些凌亂,似乎還沒來得及梳理。
「哥哥昨天回來的樣子太不對勁了,我看著好擔心好擔心。所以說啊,想著自己能做些什麼。。。至少讓哥哥把肚子吃得飽飽的。嗚,嗚嗚嗚,果然我能做到的事情還是太少了。。。」
女孩低下頭喃喃著:「果然還是修行不夠嗎?。。好!為了將來能夠成為哥哥合格的新娘!加油!fight!」
雙手在胸口握拳,蓬亂的頭髮一翹一翹的,很是激動的樣子,可謂是直抒胸臆,慷慨陳詞,一表雄心壯志。
「唉。。。。你呀,又說這個。」阿克習以為常地笑了笑,也沒去糾正什麼。
呼。。總算矇混過去了。
「那麼。。。哥哥,發生了什麼?」女孩漫不經心地問道。
「不。。沒有發生什麼。」這可謂是最拙劣的謊言,甚至可以被稱之為敷衍。
但是真的想不到怎麼跟她解釋啊!難道說你哥哥獲得了超自然的力量,現在力氣大的很,可以隨手打死一頭牛?
不等妹妹開口,阿克就用盡量平淡的語氣補充道:「不過是一如既往罷了,也無風雨也無晴。妹妹喲,你難道期待每天都有黑暗的災劫降臨大地,然後我每天都忙著拯救世界?」
「哥哥,你怎麼了?」女孩望向他的眼神更加擔憂了。
「哥哥每次一有事就開始胡言亂語語無倫次了。。我知道的。」
「誒?我?」阿克有些詫異地指了指自己「。。有嗎?」
「所以說。。就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啦。」阿克生硬的扯開話題。感覺自己說的話都在起反效果。
怎麼回事?今天不在狀態?以我的話術應該很容易才對。。。
「比起這個,檸檬,你昨天的月考如何?」
「哼!」檸檬有些不高興地閉上眼睛,抱著雙臂,別過頭去。
她睜開一隻眼看向阿克。
「我的哥哥竟然然有事隱瞞他可愛的妻子。。好傷心啊!shocking!」說著真的眼泛淚花。
「所以說。。。我們是親兄妹啊。」
「哥哥。」
檸檬一臉燦爛的笑容。
「嗯?」
「哥哥會喜歡上除我以外的女孩子嗎?」
「不可能!」
「那。。。」檸檬轉過頭來,笑著點了點頭,眼角帶著弧度,像是一隻被討得了歡心的小貓咪。
「哥哥希望我嫁給除了哥哥以外的男生嗎?」
「殺掉他!。。額,我。。」
「嘻嘻。。那不就得了~我就知道哥哥最喜歡我了~哥哥一直說檸檬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孩子~」
檸檬走下位子,穿著白絲襪的小腳輕輕踩在大理石樣的地上,來到阿克的背後,纖巧的小手搭上阿克的肩膀,環抱住他的脖子,同時胸口前傾。
「哥哥你。。果然還是想佔有我啊。。明明是親兄妹的說?」
檸檬笑眯眯的,很開心的樣子。
「。。。我也是哦。」
「吶,哥哥~」檸檬的嘴唇湊在阿克的耳邊「今天晚上我們。。一起睡吧。」
雖然是兄妹,但比起阿克陽光自信而又時常不自覺的帶一點憂鬱的帥氣。十三四歲的檸檬更像是一隻可愛的小動物。她白皙的小手探入阿克的衣領,芬芳而青澀的淡淡香味帶著致命的誘惑,直接刺激人的神經本能。明明很稚嫩,卻有著一種別樣的煽情。
「不行,至於發生了什麼。。我回來再告訴你時間不早了,我要去學校了。」阿克放下筷子,神情中再無一絲不安。
「誒——真的不?一定會很舒服的哦~要不哥哥不用告訴我發生的事了,我們一起睡吧?」
「我覺得身為關心哥哥的妹妹還是知道一下的好。」
「嘻嘻~笨蛋哥哥。」
阿克感受著溫暖柔軟的觸感,沉默了半響。
良久,他嘆了一口氣。
「抱歉,讓你擔心了。」
「作為妹妹,這是當然的啦。」
「還有,早餐很好吃。」
「嘻嘻,粗茶淡飯不成敬意。」
兄妹兩人保持著這樣的姿勢,都沒有動彈,大大的房間里一片靜謐,溫潤如玉的陽光灑落進來,淡黃色的蕾絲窗帘被微風輕輕撩起。
見著自家妹妹臉上淡淡的暈紅,阿克心中僅存的陰霾一掃而空,輕輕一笑。
就算死都捨不得動似的,這一刻,時光彷彿凝滯不動。兩人貼在一起,沐浴在泛濫的陽光之中,像是一幅畫。
。。。。。。
「阿克,你今天來學校怎麼遲到了,昨天的事情的緣故?」鵲停下手中的筆。
「嘛嘛,算是吧。」
「昨天的事情多謝你了。」
「不用,最後是你幹掉的就是了。」
鵲的臉上流露出莫名的笑意。
「嗯。。。那條狗現在在哪裡?那個人找到了?」
「。。阿克,這裡是學校圖書館。」
鵲在「學校」二字上加了重音。
「難道說學。。也有牽扯?」
「存疑,這件事我們放學后談吧,嗯,聽說學校旁邊的商店街有家店。出了新品,最近賣的很好。
阿克遲疑了一下。
「人不會很多嗎?」
「混亂喧囂的地方才能滋生秘密與犯罪。」鵲輕笑一聲。
「喂喂,感情我們是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那被新聞部的抓到那可就有的麻煩了。那群呱噪的烏鴉對我們一直很有成見啊。。。」阿克向後靠在椅子後背上,看著書桌對面的鵲,兩人周圍圍著層疊的高大書架。
「很正常,那群瘋狗見人就咬。」鵲不在意地笑了笑。
「話說這裡不會都有他們的竊聽器吧?」
「呵呵,明明上次已經因為竊聽器的原因差點被廢部?」
「說不得拉我們下水再派幾個替罪羔羊出來。」
「放心,還記得我可愛的小玩意兒嗎?這所學校現在只有我一個人設置的監視裝置。」
「。。。。」
阿克虛著眼睛沉默了一下。
「像昨天那種發光的?以前我就知道你會搗鼓些小玩意兒。。沒想到這麼。。」他覺得有些難以形容。
「嗯。。這麼神奇。」
「哈哈哈,我就當誇我好了。」
「比起這個。。阿克你今天遲到了怕是會被當做問題擴化大吧,會有些麻煩吧,要我幫忙嗎?畢竟我們這所學校的制度。。」
一般學校的學生會毫無實權,只用於學生自治還力有未逮,只是個擺設。
但是鵲所在的學校。。學生會是學生用來自治學校的組織,掌握著很大的權利,包括教職員工的任免權,校內行政權,乃至一定程度的經濟支配權。可以與校長與校董事會談判以牟取利益。
這一所佔地十幾畝的大型學園可以說是涵蓋了各個學年的精英學習機構,而學生會可以說是代表學生參與入股的股東之一,掌握實權,其中要員也常常遭受攻詰,太多人想要取而代之。即使會長的選舉也不單單是信任投票的票數多少決定的,校內黨政也異常激烈。
「哼,最近他們也正在收集我的各種罪狀,我正好以退為進,等著我們團隊里的叛徒都跳反,然後。。。」
「嗯,看來你那沒什麼問題了,妹妹那裡沒事嗎?」
阿克搖搖頭「我已經和她說過今天晚上有事不回去吃了。。而且,什麼叫我這沒事了。。我這問題好多的。」他苦笑一聲:「我感覺都快瘋了。」
「能夠這麼說就證明你遠遠沒瘋。」
「唉。。。是嗎?鵲,我們認識這麼久了,現在看來我感覺對你知之甚少啊。」
「彼此彼此,而且君子之交淡如水嘛。這點不管是對誰這都適用。」
「為什麼?。。好吧,我大概知道你要說什麼歪理了。。」阿克捏了捏自己的額頭。
「因為人與人之間往往交往越多,就越會暴露出各種想要隱瞞他人粉飾太平的不堪入目之處。」
「。。明明覺得有哪裡有問題,我竟無言以對。」
鵲笑了笑,目光好像在看很遠的地方。
「因為隨著人與人之間交往的加深,也會越加發現各自的耀眼之處也未可知,不是嗎?」
鵲低垂下下眼瞼,長長的睫毛幾乎遮住了眼睛,給手中的白色筆套上筆蓋,臉上浮現出莫名的笑意。
「形形色色的人之間種種關係糾纏交錯,錯綜複雜,有哪裡是三言兩語說的清的,我那只是避重就輕的說法罷了。」
鵲的笑看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兩樣,他一直都是這樣的表情。
但阿克隱約感受到一種虛幻感。
偽物。
還有這種似乎把自己從人際關係中摘除出去的說法。。
鵲,看來我還真的不了解你啊!
阿克在心中暗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