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初次交鋒
不出徐嵐瑜所料,當她踏進幽夢築時,兩個丫鬟還好端端地跪在角落裡,除了櫻兒的嘴被人塞了臭抹布,看起來比較狼狽以外,蘭兒倒是老老實實的安靜等著。
徐嵐雅不僅僅是要打殺她的婢女,還要在她面前立威。
徐嵐瑜心裡冷笑,趁秦婆子去回話的空檔,她把幽夢築內的陳設都粗略看了一圈。
這恐怕是這間客棧里最好的一個雅苑了吧,瞧這花園布置得,若不是她前世看慣了好東西,只怕此刻也是痴醉了。
院子里一棵大榕樹鬱鬱蔥蔥,將正午的日光遮蓋了不少,站在樹下倒也涼快,只不過這麼干站著,和徐嵐雅的僕從大眼瞪小眼,屬實無聊了些。
不一會兒,便有幾個小廝抬了一把太師椅上來,邊上還置了一個梨木架,擺著一套齊整的茶具,茶碗簡單,是上等青瓷燒制,邊緣上還鑲著金邊。
待徐嵐瑜站得腰酸腿軟的時候,正屋的門總算是打開了。
由幾個丫鬟婆子簇擁著,一個身量嬌小,穿著青綠色雲紋秋裝的女孩便裊娜地走出來。
隨著女孩的動作,徐嵐瑜逐漸看清了她的臉,硃唇皓齒,明眸善睞,氣質脫俗,最主要的是五官組合起來像極了當年的周夫人。
如此一張臉日後長成了想必會與周夫人一模一樣,如若再刻意學著周夫人的性情喜好嬌態,到了魏帝面前,以魏帝對周夫人的深情,他不瘋了才怪。
徐嵐雅頂著這張臉肯定是要進宮的!
這一點,讓徐嵐瑜隱隱興奮起來,李千柔與酷似周夫人的美人,魏帝會如何選擇?
但,再細看下去……
徐嵐雅初次侍寢時並非完璧之身,可魏帝對此竟是毫不介意,還寵了她好幾年?
徐嵐瑜盯著徐嵐雅的眉心,不止看到了她的未來,還看到了徐家的慘敗!
這讓徐嵐瑜萬分不解:
魏帝既是如此深愛這張臉,到最後為何還會厭棄擁有同樣樣貌的徐嵐雅,指責她不守婦道,甚至要把徐家滿門抄斬?
就在徐嵐瑜發獃之際,那邊已然坐在太師椅上的徐嵐雅喝了一口茶,輕輕蹙眉,假意發怒。
「不知禮數的奴才!竟不知給客人看座!」徐嵐雅素手一拍扶手,漲紅著一張白皙的小臉,彷彿是氣極了,轉頭又對著徐嵐瑜淺淺一笑,說:「怠慢了姐姐,還請姐姐莫怪。」
說罷,徐嵐雅一揮手,她身邊站著的一個穿著淺綠色裙裝的女子便親自去搬了綉墩過來,請徐嵐瑜坐,還不忘奉上茶點。
「多謝雅妹妹,只是這觀刑,觀的是我的兩個丫鬟,若是要施刑懲戒,總要讓我知道來龍去脈,錯在何處才好,到時也不枉雅妹妹替我管教的好意了。」徐嵐瑜回神,語氣平緩地說完便拿起隨身綉絹,掩著唇輕咳。
角落裡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蘭兒,乍然聽見她家小姐的聲音,猛地抬起頭來,朝著徐嵐瑜的方向目露關切之意。
徐嵐瑜朝蘭兒處看了一眼,微不可查地搖頭,示意她不必擔心,便又咳嗽得更加大聲,聽著聲響似要把內臟都給咳出來一般,嚇得蘭兒往前跪行了幾步。
若是之前,徐嵐瑜對蘭兒還心存疑慮,現下看到她的表現,便相信她待原主是真心的,以她的品性絕對不是裝出來誆她,而是真的被冤枉了,只是不知徐嵐雅使的什麼法子,竟把蘭兒騙去。
徐嵐瑜低下頭,臉色更加蒼白。
見到徐嵐瑜主僕如此作態,上首坐著的徐嵐雅才稍稍放下心,看來之前秦婆子所言,應當是老眼昏花。
瞧她那病歪歪的模樣,哪有什麼面色紅潤,氣色顯好,說不準是迴光返照呢?
徐嵐雅惡毒地想著,明面上倒還端著一副大家族女兒的端莊風範,清淺地勾唇:「紅纓,給姐姐解釋一下,這二人到底犯了何錯,別讓姐姐心存怨懟,到時與我生了嫌隙。」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帶著幾分俏皮,清脆又婉轉。
「是。」紅纓福了福身,深知小姐脾氣,轉頭對著徐嵐瑜,添油加醋地把之前秦婆子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哦,是嗎?」徐嵐瑜等紅纓說完,便隨意地接了一句嘴,引得眾人朝她看過來。
「請問小姐還有什麼不明白?」紅纓自覺被無視了,便拉著一張臉,不甚客氣地說。
「沒了,多謝紅纓姑娘。」徐嵐瑜點點頭,就在紅纓轉身的時候,又啟唇,「不過……」
徐嵐雅受不了她的大喘氣,一時沒忍住破了功,著急忙慌地問:「不過什麼?」
「不過,我想聽她們兩個自己說。」徐嵐瑜不屑於笑話她,隨即說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便如了姐姐的意,讓她們二人自己說吧!」徐嵐雅斜了一眼身邊的秦婆子,下巴輕抬指向還在瘋鬧,滿臉不服氣的櫻兒身上。
秦婆子會意,同時偷偷摸摸地朝徐嵐瑜所坐的方向看去。
徐嵐瑜漫不經心的一眼,便讓秦婆子冷汗直冒。
「這件事,楚州那邊祖母憐惜駿哥兒,一直壓著不提。但本小姐要是在這出了事,駿哥兒便會帶著這塊玉下去陪我……」
回想到徐嵐瑜之前敲打她的話,秦婆子咽了咽口水,緊皺著眉頭走向並排跪著的兩個丫鬟身邊,趁上邊沒注意,湊近蘭兒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又在紅纓看過來的時候使勁掐了櫻兒一把。
櫻兒被人堵了嘴,依舊嗚嗚噎噎地哭喊,雙眼通紅地盯著秦婆子。
徐嵐瑜這時又說:「那就蘭兒先說吧。」
她隨手一抬,好似隨意地一指,便定了下來。
秦婆子這才指揮著幾個小廝把蘭兒押到院子正中,兩個主子都能瞧明白的地方。
「回小姐,奴婢原本是去收拾行李,路過後院被櫻兒姐姐叫住,便走了過去,還沒說上話呢,秦嬤嬤就帶著人過來捉奴婢兩個,說奴婢們偷了東西。」蘭兒說的都是實話,她確實不知道櫻兒好好地去拿東西怎的變成小偷了,連帶著她也被說成是同夥。
「櫻兒你說,從你進幽夢築那一刻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開始說。」徐嵐瑜目光炯炯。
秦婆子命人把櫻兒也帶上來,但架不住櫻兒力氣大,剛解了嘴上的抹布,便甩脫了小廝,自己膝行到徐嵐瑜腳邊,哭喊著冤枉。
「把她拉回去!成什麼樣子!」紅纓冷斥旁邊傻站著的兩個小廝,倆人得令,立刻又把櫻兒按回去跪好。
「櫻兒你如實說,若是有人冤枉你,本小姐定為你做主!」徐嵐瑜不怕櫻兒被對方收買,若是她現在承認就難逃一死,若是她否認沒有她給她撐腰,怕也不敢說實話。
「是,奴婢跟著秦嬤嬤來了幽夢築……臨走時,二小姐說要賞奴婢一對耳環,奴婢不敢收便推辭了,捧著紅珊瑚盒子便從後院回去。」
「胡說八道,你走之前還……」紅纓正欲插嘴,被徐嵐瑜打斷。
「那你為何要喚蘭兒過去?」徐嵐瑜不給紅纓說話反駁的機會,只管誘著櫻兒把當時發生的事講出來。
「奴婢……奴婢想著夫人給的紅珊瑚珍貴,還有幾分份量,我一個人裝不上馬車,便想讓蘭兒幫我一起。」櫻兒沒有撒謊,她當時確實是嫌重,想找個人幫忙。
「本小姐帶來這麼多家丁,隨便找一個都能幫忙裝車,怎的非要找個同夥才行?莫不是你臨走時在我梳妝盒邊站了許久,偷拿了什麼東西,想急著找人分贓吧!」徐嵐雅怕事態有變,便急急忙忙開了口。
「二小姐明鑒啊,您說奴婢們拿了東西,可方才您也搜身了,根本就沒有什麼耳環和金釵。」蘭兒堅定地說。
「對啊!你們沒有證據!我不是故意站在那的,是紅纓說要幫我把珊瑚抬出院子我才在那等的。況且一個鎏金耳墜您也好意思拿出來賞人,還有什麼金釵,我見都沒見過!要說偷拿,二小姐帶了這麼多人,那麼多輛馬車,還非要同我家小姐換車,不就是看上老夫人給我家小姐在車裡備的那些東西。二小姐,您可別仗著人多,盡欺負我們,傳揚出去,咱們就看看,到底是誰面子不好看!」櫻兒最討厭人家揪著她沒做過的事情冤枉她,到底是誰眼皮子淺,見到老夫人的馬車頂上那顆夜明珠就死皮賴臉找盡借口要跟她家小姐換車,把她家小姐都折騰病了。
「混賬!賤奴,在本小姐面前竟敢不稱奴婢,句句指責,難不成本小姐還能冤枉了你?!」徐嵐雅被櫻兒的頂撞指責鬧了個沒臉,不顧形象地衝上去要踹倒櫻兒,紅纓還算清醒,及時攔住了她。
「櫻兒!不能這樣對主子說話!」徐嵐瑜適時站出來。
「她算哪門子的主子!小姐,您愛護她是妹妹,可她一個外室的女兒,不倫不類還非要當自己是嫡小姐,何曾把您這個正統徐家嫡女當過姐姐!」櫻兒一時腦熱說的全是氣話,但也正合徐嵐瑜的心。
這也是事實不是?
徐嵐雅的母親進門之前,就是原主爹在外頭養的一個妾罷了,還真沒什麼地位可言。雖說後來成了續弦,但徐嵐雅確實是在她娘進門前就生下來的,說是庶女也不為過。
「你!賤丫頭!不許這麼說我和我娘!」徐嵐雅直接被櫻兒氣哭了,鬧著要殺了她。
紅纓和秦婆子壓根勸不住,而周圍不知從哪湧出了別家女眷的身影,倆人一時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雅妹妹恕罪,這丫頭被我慣壞了!以往在楚州,祖母待我親厚,她也不是沒見過好東西,實在沒必要貪墨什麼鎏金耳墜和金釵。」徐嵐瑜表情無辜,她還嫌火燒得不夠旺,非要再澆上點油。
「滾!你們都給我滾出去!」徐嵐雅後知後覺發現自己丟了個大臉,哭著跑回了屋。
紅纓見此,哪裡還想的起來原本讓徐嵐瑜來幹嘛,早就追著她家小姐進去了。
剩下一個秦婆子,不敢多為難徐嵐瑜,直接就放了兩個丫頭跟她回去。
原本徐嵐瑜只是想讓秦婆子自己認罪,把偷東西的事攬在身上,徐嵐雅看她突然反水,肯定不會再重用她,秦婆子便廢了。
現在倒還省事了,櫻兒神助攻,讓秦婆子欠了她一個人情不說,還捏了個把柄在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