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共情

所有的混亂都從這裡開始，站在池水之中的人，即使一動不動，但周身散發出來的靈力，早已在身前形成了一片結界。除非能夠壓過她，否則根本無法打破。

結界將白如月整個人都牢牢的保護起來，任何人都無法接近。陸正則的手已經放在了劍上，但最終還是收了回來。

「明光君，現在該怎麼辦？」

身後跟上來的人見到眼前的情況，也是錯愕不及。白如月的狀況，顯然比他們想象中的更加棘手。結界不破，便無法阻止靈力的爆破。但想要攻破結界，卻又是望塵莫及。

「護法，施展追夢！」

陸正則當機立斷，既然無法攻破結界，那麼便只有潛入進去。他們所有人的靈力加起來，此時也敵不過白如月。唯有施展追夢之法，進入她此時的意識當中，才能從內突破，令她清醒過來。

「明光君，鏡月仙子此時狀態極其不穩定，若是追夢不成功，就連你也會陷進去的！」追夢是陸家的絕學，可通過靈魂潛入的狀態，進入他人的意識，與人共情。

但是此法對施術人的要求非常高，若是精神力不強者，很容易被他人的意識吞噬，從而真正的靈魂出竅，無法返回。所以即使這是陸家的絕學，但真正掌握的人也屈指可數。

對此，陸正則自然十分清楚。但是他已經點燃了追夢符，黃色的符紙燃燒出了藍色的火焰，所有人見到這般奇異的景象，並未露出驚異的目光，反而是擔憂的看著陸正則——符已燃盡，施術者必須施法！

陸正則雙手結印，掌心之間漸漸冒出了陣陣白煙，一縷一縷的朝著白如月的方向飛去。他慢慢的閉上眼，四周散發著淡藍色的光芒，其他人見狀，趕緊分散四角，開始護法！

稀薄的白煙一層又一層的將白如月面前的結界包裹起來，她的身影逐漸變得模糊，而那些無形的煙霧卻也隨著時間的流逝，開始變得透明起來。

直到最後一縷輕煙融入了結界當中之後，陸正則的身體也徹底停止了行動。眾人緊張的在左右護法，知道他這是已經追夢成功了，更加不敢掉以輕心。

血……漫天遍地的血瀰漫在盛開的蓮花池畔，陸正則提著劍，每走一步，腳下便會染上一層鮮紅。他的眉頭微皺，但是卻沒有停下腳步，等他看到前面有人影的時候，白色的靴子已經能夠往下滴血了……

「白如月，你瘋了嗎？！」

白芷痛苦的捂著不斷流血的肩膀，蹲在地上怒吼道。她周圍的人全部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就連她的父親，也被一劍穿心。而渾身是傷的白如月，頂著一頭斷髮，雙目發紅的站在她的面前，那瘋狂的模樣，彷彿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殺……殺……」她的口中喃喃低語，只是不斷的重複著這個字。而她手無寸鐵，卻是每走過一個地方，便帶起一片腥風血雨！巨石破碎、池水震蕩就連那些亭台樓榭，也在巨大的靈力衝擊下，紛紛倒塌！

白如月緩慢的走向白芷，嚇得對方連連後退，慌亂道：「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赤紅的雙目沒有焦點，白皙的耳根早已被鮮血沾紅，聽不見外界的聲音。白如月就像一隻絕地掙扎的困獸，用盡最後的力氣，也要拉著這個世界陪葬！她走的每一步，都像是無形的枷鎖，狠狠的栓在了白芷的身上，令她動彈不得……

「我錯了，白如月，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白芷已經被嚇得發瘋，不斷的磕頭認錯道：「我不該打你，我不該斬斷你的頭髮，我更不該殺掉你最好的朋友！求求你，求求你，原諒我，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她崩潰的磕著頭，完全沒有注意到，白如月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

還在滴血的手高高揚起，白如月僵硬的扭了一下脖子，神情里突然出現了一絲茫然。但是緊接著，她便一把將地上的白芷提了起來，狠狠的掐著她的脖子——就像是死神的鐮刀，終於架了下來！

「救……救……」白芷想要呼救，但是卻因為被掐住脖子，什麼話都說不出來。而周圍全是一片死人，根本沒人能夠救她！

窒息的感覺慢慢襲來，白芷的眼神也漸漸變得獃滯，她木然的看著前方，彷彿已經失去了意識。但是恍惚間，卻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月兒，快住手！」

被救出來的白無塵見到眼前的景象，只覺得頭皮發麻，渾身發冷！他不顧眾人的勸阻，隻身上前，抓住了白如月的手：「月兒，放開，快放開！」

此時的白如月已經完全喪失了神智，根本認不得他。只見她抬起另一隻手，想也不想，直接就要將白無塵給扇飛！

「主子，小心！」

後面的人見狀，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白如月眼下的情況，分明已經是走火入魔，根本就停不下來。白無塵此時上前，非但救不了人，還會將自己也給搭上。

「月兒，你這是在做什麼？我是哥哥啊，你不記得了嗎？」白無塵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但是手卻堅定的沒有移開，他繼續溫聲勸道：「聽話，哥哥已經安全了，沒事了，都沒事了……」

赤紅的眼眸困惑的轉了轉，白如月手上的力道微松，白芷便直接跟一隻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撲通一聲落了下來。

旁邊的人趕緊將她抬走，以免再刺激到眼前這位祖宗。一時間，整個空間里只剩下了白無塵與白如月，面面相覷。

「哥，哥？」艱難的吐出兩個字，白如月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的沙啞。被關入地牢的時候，白無塵沒有怕。被嚴刑拷打的時候，白無塵也沒有怕。甚至整個白家當著他的面，被白秋韌奪走的時候，他都沒有怕。

但是，僅僅是聽到這一聲沙啞的「哥哥」時，潛藏在心底的悲傷卻是再也抵擋不住，一窩蜂的涌了出來！

白無塵淚流滿面，緊緊的將妹妹抱在懷裡，「哥哥在，哥哥在這裡。沒事了，月兒，已經沒事了……」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白無塵的聲音，也不知是不是已經恢復了意識，白如月茫然的目光在這一刻終於回神，落在了這滿地的鮮血當中。

瘋狂的、崩潰的、絕望的甚至是惡毒的吶喊與咒罵聲，突然在腦海尖厲的響起。那些企圖殺死她，結果卻被她的靈力震飛的人，直到臨死前，都還瞪著大大的眼睛，死不瞑目！

白如月想起來了，這裡的所有人，都是如何在她的手上絕望的死去……那些聲音，一道又一道，統統帶最惡毒的恨意，要拉著她一起下地獄——

這一次，她是真的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