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授業傳道

在武當山每月的初一弟子都要拜見師父，一則請安，另一個目的則是師父要檢驗弟子這一個月修業，以防弟子們玩物喪志。

武當內山三十六峰，重巒疊嶂鬱鬱蔥蔥，唯有大孤峰光禿禿的被孤立其中。

大孤峰頂，就如同大孤峰置身於三十六峰之中一樣，章仝玄的弟子也是凋零的緊。

大師兄傅孝，二師兄李茂功，再加上葉小碟和章天澤，章仝玄年近半百才收了四名弟子。

每逢初一，四人拜見章仝玄夫婦二人時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傅孝摩挲著手中的長劍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團，而李茂功則是嘻嘻哈哈搖晃著手中的骰子非要跟葉小碟賭上一局，只有章天澤昂首挺胸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二師兄，你就不怕師父一會兒又打你板子？」

葉小碟愁眉苦臉的說道。

掰著手指算了算日子，自己又要幫二師兄打掃一個月的內務。

「嗨呀！師兄我挨的板子還少嗎？早就習慣了！」

李茂功大大咧咧的說道。

章仝玄四個弟子李茂功天賦最高，但他卻總是寄情嬉笑怒罵，將天賦浪費的實在厲害，所以他挨打最多，每逢初一都是李茂功挨板子的日子！

「師弟你過來，我與你說一件大師兄和小師妹都不曾知道的事情。」

李茂功忽然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將葉小碟神神秘秘的拉到一邊。

「你來看！」

李茂功興奮的攤開手，兩粒象牙製成的骰子在他掌中晶瑩剔透。

「師兄你……」

看著李茂功手中的骰子葉小碟驚的張大了嘴巴，可又擔心自己的聲音引來傅孝和章天澤的注意，葉小碟立馬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沒錯，這就是為兄的本命法寶！」

李茂功微笑著對葉小碟得意的說道。

聽著李茂功的話葉小碟如遭雷擊，只覺得這件事如果被師父知道話，二師兄的屁股一定會被師父打開花。

李茂功在葉小碟的眼前擺了擺手，確定葉小碟已經呆若木雞之後，滿意的笑了笑。

「師父安康，師娘安康。」

葉小碟的獃滯直到章仝玄和他的妻子阮竹星出現在院內才結束。

「你們修鍊的如何了？」

章仝玄背負雙手在四人面前巡視，傅孝低著頭有些不安，李茂功已經識趣的背過身去撅起屁股，只有章天澤昂首挺胸略帶驕傲的說道。

「爹爹，我的重山訣已經修鍊到第一層了！」

「小碟你過來！」

阮竹星將葉小碟拉倒一邊，把手中的食盒遞給他。

「這是給你太師叔祖準備的幾樣點心，一會你給他老人家送過去。」

「是師娘！」

葉小碟恭聲說道，只是看向章仝玄所在的小院時眼神中充滿了留戀。

「小碟，你師父也是為了你好！」

阮竹星憐惜的摸了摸葉小碟的頭，又從房內拿出一雙綉著祥雲的長靴交給葉小碟。

「你這孩子，鞋子破了也不跟師娘說，來看看合不合腳。」

阮竹星不由分說的便脫去了葉小碟毛邊的布鞋，將長靴套在葉小碟的腳上……

武當山三十六峰，有三十五處供武當弟子居住修鍊，只有一處例外——思過峰。

顧名思義，只有犯下過錯的武當弟子才會在這裡面壁思過。

思過峰頂，只有犯下大錯輩分極高的弟子才有資格出現在這裡。

當然，此時的葉小碟是個例外。

自上而下俯視雲海，思過峰也算武當奇景之一，只是此時峰頂的一老一少都無心賞景罷了。

葉小碟赤足蹲坐地上，阮竹星送他的長靴已經不知被他擦拭了多少遍。

在葉小碟的身邊是一名衣衫襤褸鶴髮童顏的老者，老人單手提著酒壺時不時的抿上一口，繼而咂咂嘴在吃上阮竹星做的糕點。

這便是當今武當輩分最高的人，甚至比掌教呂庭洞還要高出一輩，武當李太白。

「人生不過如此啊！」

李太白面朝雲海大聲感嘆。

美酒在手，美食在側，李太白一邊摳腳一邊享受這大好的時光。

「葉小子，老夫贈與你的飛劍帶來了沒有？」

扭頭見葉小碟還在擦拭新靴子，李太白不由的有些皺眉。

將剛剛從腳趾縫中搓起的細泥屈指一彈，正中葉小碟前額。

「帶來了。」

擠眉緩解了下疼痛，葉小碟將長靴放入懷中，又從懷中掏出四柄翠玉無名指般大小的飛劍放在李太白面前。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自從上次被您老人家教訓之後，我都是隨身帶著的。」

葉小碟恭恭敬敬的說道，只是他那捂著自己屁股的小動作並沒有逃過李太白的眼睛。

「老夫贈與你飛劍乃是防身所用，必要時可救你一命，你倒好天天把它們給供起來！」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被李太白逐個端起瞧了個仔細。

「不錯不錯。」

李太白有些愜意的閉上眼睛，也不知實在稱讚葉小碟將四柄飛劍蘊養的不錯，還是在回味指尖殘留的味道。

「太師叔祖，跟您老人家打個商量，您老人家能不能高抬貴手，幫我把這四柄飛劍的禁制給抹了去？」

葉小碟抱著懷中的長靴，滿懷期待的望著李太白。

「嗯？」

李太白斜眼瞧了葉小碟一眼沒有說話。

「你老人家不知道，下個月就是我師妹十六歲生日，那時她就成人了！我想著我這個做師兄的怎麼也要拿出一個禮物不是。」

見李太白並沒有動怒，這才壯著膽子繼續說道。

「你老人家也知道，師娘給我的月錢趕上集會都給師妹買吃食了，錢到用時方恨少，思來想去，也就你老人家的這四柄飛劍是最上得檯面的禮物了。」

想起集會上那些蜜餞，還有冰糖葫蘆，囊中羞澀的葉小碟總是覺得很憂鬱。

「修道者大多以氣馭劍，因為你體制特殊我才想出了以血養劍的方法，雖不能踏劍沖霄三千里，但關鍵時尚可救你一命。」

李太白仰頭灌了一口酒對葉小碟徐徐道來。

「此法唯一的缺陷便是，想要抹除禁制需要你身死道消。尋常人得了老夫這飛劍必是欣喜若狂藏著掖著，你小子倒好，時刻想著送你師妹，怎麼她答應做你媳婦兒了？」

聽著李太白奚落的聲音，葉小碟如同被人澆了一盆冷水，本就憂鬱的神情頓時有深沉了幾分。

因為鎖心咒的關係，所以葉小碟對道消絲毫不在意，但身死的話就永遠也見不到師妹了，這讓葉小碟很煩惱。

「連你媳婦兒都不是，還想著送人家飛劍。要不你想辦法把你那師妹帶來，老夫出手打暈她成就你的好事豈不快哉！」

光是看著葉小碟的樣子李太白就知道這獃子至今還沒跟人家小女孩開口，對此李太白好不吝嗇自己的鄙視。

抬頭對為老不尊的李太白怒目而視，想著每次比試都把自己打趴下的王師兄被太師叔祖一招打的在床上躺了大半年，葉小碟思前想後還是放棄了跟李太白動手的想法。

「哼！」

不能對李太白動手，其他的方法卻還是有的，拿起一壺還沒有開封的酒，葉小碟奮力擲向山崖之下。

唰！

葉小碟只覺得一道勁風狠狠掃過自己的臉頰，而後原本卧在地上的李太白負手而立，手中還提著被葉小碟丟出的那壺酒。

「不錯，脾氣到是長了不少。」

李太白看著葉小碟笑道。

「阮丫頭的手藝欠佳，不過針線活計卻是沒有落下。葉小子，不如你改投在我的門下吧！」

葉小碟懷中的長靴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李太白的手中，嘴裡還有一搭沒一搭的調戲著葉小碟。

葉小碟有心去搶回自己的靴子，但身形才一動，便被李太白腳上的破鞋給「安撫」了下來。

「老夫還會跟你這娃娃搶鞋穿不成！」

將長靴丟還給葉小碟，李太白登高獨自飲酒。

「我五歲開始給您老人家送飯，你老人家至少十年都沒有洗過手了！」

不停的擦拭長靴上的指印，葉小碟滿腔委屈的說道。

聽著葉小碟的話，李太白手中的酒壺不自覺的抖了一下，而後老人強行選擇過濾掉葉小碟剛才的話。

「你那師妹天分不賴，又是章仝玄那臭小子的寶貝女兒，根本不會缺寶貝，老夫送你的飛劍還是你自己留著吧！」

飲光最後一口酒，李太白故作瀟洒的將酒壺隨手一拋。對於山下傳來的那聲痛呼老人置若未聞，葉小碟也閉口不提。

兩人默契的回到山洞，李太白變戲法似的又擺在葉小碟身前四柄略長一點的鐵質飛劍。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被你蘊養的不錯，金戈鐵馬，夢裡來、取人首這四柄殺人劍也給你了！」

李太白大氣的說道。

「太師叔祖，您老人家是不是大限將至了？」

葉小碟瞪大了眼睛語氣緊張，尋常人得了一柄飛劍都會欣喜若狂一陣，而短短一年的時間，太師叔祖竟前後送了自己八柄飛劍，匪夷所思讓人不得不聯想。

「來！」

李太白慈祥的對葉小碟招手，後者才一探頭，李太白一個板栗狠狠落下，直接將葉小碟鑲嵌在了地上。

「太師叔祖您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我中了鎖心咒，您把這飛劍給了我不就是明珠暗投嗎？」

葉小碟起身拍去身上的塵土語重心長的說道。

如果太師叔祖能回心轉意將這飛劍送給師妹就好了！

葉小碟自顧自的想著。

「中了鎖心咒就不能修道了？只不過是喚不出武靈而已，雖有難度但又不是沒有長生登天的希望！」

李太白老神在在的說道。

「太師叔祖，真的有前輩高人不依靠武靈長生登天嗎？」

李太白的話讓葉小碟燃起了一絲希望，他聽師父和師娘提起過，章天澤有望在成人禮之後喚醒自己的武靈，有武靈相助登天有望，而葉小碟自然是希望可以一直看著師妹的。

「沒有！就連你師尊當年也是有四神獸相助才登天而去的。」

李太白回答的很乾脆。

「那請太師叔祖開恩，還是把這飛劍贈給我師妹吧！」

葉小碟失望的說道。

「老夫贈與你自由老夫的用意，你只管收著就是！」

李太白氣哼哼的說道。而後見葉小碟的臉色滴落，不由的又轉變了語氣。

「咱們武當呂庭洞他們這代還不錯，第四代弟子當中也就是小子還不讓老夫討厭，你且回答老夫，咱武當以何而立？」

李太白問道。

「武當為天下蒼生正長生。」

想到祖師遺訓葉小碟瞬間正襟危立。

李太白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

「修道者多被長生所誤，天上那些高來高去的混蛋也只不過比咱們早領悟了幾百年天道之力罷了。」

「葉小子你要記住，道法自然，什麼金剛境無我境太玄境，都他娘的是胡扯淡！」

「都說天上仙人會仙術，你讓他們把老頭子的屎變成雞腿自己吃！無非是借著點天道之力故弄玄虛罷了。」

「那天上的仙人凡人就殺不得？當年我師兄就殺了好幾百！哎嗨！總有一天老夫也會學師兄那樣打上去，讓那些仙人哭爹叫娘！」

「再看當今江湖那些這個境界那個境界的高手，油盡燈枯時黃口小兒隨手丟一顆石子都能要了他們的命。」

「葉小子，千萬不要被境界所困，這是老頭子我一輩子才悟出的道理！」

李太白洋洋洒洒跟葉小碟講了許多他聽不懂的話，時而激動時而憤怒，或有笑顏時葉小碟也不敢靠近，生怕太師叔祖興起一掌拍死自己。

話畢許久，李太白即聽不見叫好也無附和，不禁皺眉扭頭望向葉小碟。

葉小碟知道太師叔祖在等待自己，沉吟了許久才緩步向前，小聲說道。

「太師叔祖，剛才您老人家的話咱們在自己的窩裡橫一橫就算了，切不可出去胡說。雖說你老人家神威蓋世，但也擋不住人多勢眾不是。」

葉小碟輕聲勸慰著，同時不忘將師娘給自己的新靴子抓牢，以免被惱羞成怒的太師叔祖給搶了去泄憤。

李太白橫眉冷對，正要跟葉小碟爭辯出個所以然來，可見葉小碟指向堵著唯一下山小路的無字碑時，李太白的氣焰瞬間萎靡了下去，隨後「咚」的一聲悶響，葉小碟又被老人的一個板栗鑲嵌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