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奇才
()十月底,秋風越來越緊的時候,前線終於傳來大捷的喜訊。元坤欣喜之下叫來阿和一同觀看諜報。原來在包圍靺鞨王庭整一個月後,邵青特意露出個缺口,引得靺鞨王不顧危險率眾突圍。缺口處當然布下了埋伏,一道火攻、二道投滾石雷木、三道重兵把守,闖過前兩道埋伏之後,邵青率精銳之師迎戰,而靺鞨大軍已然士氣全無,惶惶如喪家之犬。是役,消滅了靺鞨軍的大部分主力,其他肅慎貴族紛紛投降。靺鞨王本人,更在戰鬥最後要逃往粟末部的路上被一箭穿喉身亡。如今靺鞨部的殘餘已經逃往粟末部駐守的山脈,應該有靺鞨大王子在其中。是否繼續進攻粟末部的領地,請陛下聖斷云云。
元坤對戰果很是滿意,靺鞨王一死,領土、王庭又被外敵所佔領,與滅亡無異。至於是否追殺靺鞨大王子,元坤覺得意義不大。聽說靺鞨王有十幾個妻子和十幾個孩子,成年王子就三個,二王子現下正關押在他們戍蠻大營里,三王子已經在黑水祭天台上成為祭品,剩下的那個想來也不足為慮。如今已經接近入冬,漠北荒原定然越發寒冷,不便於北燕行軍作戰。不如趁早退兵,讓黑水和安車骨部自行判斷,從長計議。
正在想著,外面忽然來報,說邵將軍有一封密信要面呈陛下,元坤叫人進來,親拆了火漆封印,信使才放心離開。
元坤拿著信時還有點奇怪,邵青怎麼忽然又來一封密信,是戰局有變還是有人圖謀不軌?他那支右軍確實不好帶,有三四位王爺帶的親兵,萬一哪個鬧事,邵青就算降得住,只怕也傷元氣。不過元肅、元祥定然不會,他們與元坤一樣,和邵青乃是半師半友的情誼,而韓雲和衛嵐夫婦多半也不能,一來大家熟識,二來就算互相看在面子上也都過得去,更何況都是明白人。倒是聽說魏王府的那位元城也奉魏王妃的意思,帶來魏王的親兵前來戴罪立功了。不過因出征前太過忙碌,元坤並沒有召見他,而元城此時不過只是魏王府諸多子嗣之一,既無官職又無頭銜,當然也沒有資格請求覲見陛下。其實,元坤也是有意避開。他雖厭惡此人行徑,但看在魏王妃的面子上,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拆開信仔細看,才知道這算是邵青的請賞信。並非給他自己請賞——若說費這麼大週摺,定然是因為白理這個燙手山芋了。原來,射中靺鞨王的那支箭,正是白理所射。雖然元坤一再強調不許白理上戰場,務必保證他安全,可架不住他自己軟磨硬泡,定要在最後決戰之際跟邵青一起出陣。當時白理騎馬站在山口,眼看靺鞨王在族人保護下突出重圍,就要跑進山裡,邵青吩咐弓箭手齊射也傷他不到——實在是離得太遠了。白理見到殺兄仇敵就要逃走,情急之下讓人取來兩架強弓,讓邵青協力幫忙拉開架起一隻重箭,瞄準了兩百步開外的靺鞨王一箭射去此箭正中靺鞨王脖頸,當時就貫穿了喉嚨,靺鞨王倒地不起。如此一來,北燕士氣大振,靺鞨殘餘更是倉皇而逃,被封了後路。所以,依邵青的意思,此戰首功當是射殺了靺鞨王的白理。但是由於一來陛下囑咐過不能讓白理出戰,如此請賞怕反而讓白家不喜;二來兩百步開外一箭穿喉,說出來恐怕更多是質疑。白理自己也不太在意,只說他大仇得報,而且是自己親手而為,已然心滿意足,再無所求。邵青為好友著想,覺得這事會影響白理仕途,理應讓陛下知曉。
元坤得知原委,甚為欣慰。他並不怪白理或是邵青,其實,出征之時他已經料到白理大概會有所動作,只不過沒想到確是大功一件。他反覆看了信,又忍不住念給一旁的阿和聽。阿和放下手中的事情,靜靜聽完,感慨道:「白大人若是當年繼續習武,定然也是名出色的將軍。如今邵將軍助好友報仇,也算圓了他一樁心事。」
元坤道:「正是,白理此事雖不好明說,但朕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裝作不知道,兩邊都該賞。不管白家願不願意,確是給朕教出了一名奇才,也該重賞說起來侯門四姓,就屬白家行事最為低調謹慎了。嗯,或許該給白理升個官職。」
阿和偏著頭想了想,道:「我倒覺得,陛下不如問他自己的意思,讓他喜歡什麼就去做點什麼,總好過拘著他讓他煩悶。像白理那樣的人,高官厚祿不見得對他的胃口,若是每天都能閑出時間喝喝酒聽聽曲,想必才是逍遙。陛下也說,白理是個奇才。即是奇才,就留著他在關鍵時候用,那些尋常瑣事就算了,免得日子久了就用廢了。」
阿和一口氣說出這麼多建議的話,想法又另闢蹊徑,實屬難得。元坤看著她笑了一會兒,阿和臉上一紅,低頭道:「臣妾失言了,陛下就當是玩笑話,聽聽就過。」
元坤一愣,忽然明白她這是在顧忌那些宮規禮法,便伸手拉了阿和到跟前,說道:「阿和,沒有外人在,大可不必這般見外。你說得很好,朕覺得很對。朕覺得,泰成皇后也是位奇才,因此才懂得白理那種人的心境。朕決定就按皇后說得辦,等班師回京之後,問問白理自己的意思,再做決定。」
阿和聽了這話,臉上更紅,抬頭跟元坤一笑,不再答話。元坤也鬆開手,決定給邵青回信:讓邵青與黑水和安車骨部協商好,安排好漠北事宜后,準備回師。
阿和在旁邊默默地幫他研墨,看他寫到回師時,忽然想起,問道:「陛下,與皇伯父、啊,宣帝陛下之約是幾時來著?」
元坤算了下日子,方察覺到時日將近,道:「下個月初便是。看來咱們不必回京師了,直接南下才能趕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