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格殺勿論
「捉住賊人,格殺勿論,其他……不必理會。」
晉親王世子說完,蘇晚吟也頓了頓,心裡倒也說不上是失望還是絕望。
果然,這世間能靠得住的人,真的只有自己而已。
蘇晚吟低下了頭,心裡很是難過,不過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自家早早逝去的長姐。
按理來說,她長姐是這人的弟媳,雖然剛剛去世了,但兩家倒底還是姻親,至少情面上總得過得去吧。可現在看來……怕是長姐在婆家也沒什麼地位,怪不得婚後給她寫的信字裡行間總是有些憂愁。
抿了抿唇,蘇晚吟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甩了出去,開始想著自己如何做才能逃過這一劫。
哪怕這世上所有的人都拋棄了她,她也得努力活下去不是?
蘇晚吟深吸了一口氣,低聲對那挾持著她的黑衣男子道:「公子若還想跑,還請儘快到那船邊去。」
話聲一落,那黑衣男子便挾持著蘇晚吟緩緩後退,向離自己最近的船邊走去。
一邊走,那黑衣男子一邊朗聲道:「早聽聞晉親王世子蕭煜殺伐果斷,如今一見,果然如此。」
雖然這話說的輕鬆,可是蘇晚吟能察覺到,黑衣男子比先前更加緊張,握劍的手都比方才用力了幾分。
想必他說這些話,也只是為了吸引蕭煜的注意力,企圖多些逃跑的時間罷了。
蘇晚吟知道不會有人救她,便很是配合的隨他向後退,一邊走,她一邊看向了蕭煜。
蕭煜一身藍色錦衣,頭束玉冠,原本十分白皙的臉龐在火把的映照下有些泛紅,鳳目深邃,看的出格外丰神俊朗,可偏偏這麼一張英俊的臉,卻儘是漠然。
似乎無論什麼事情,都不足以讓改變他的決定。
蘇晚吟錯開了目光,看著蕭煜身後侍衛手中那已經拉滿了的弓箭,到了這一刻,心裡倒沒了什麼懼怕的感覺。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閑心,竟然還在猜測會是哪張弓先射出第一支箭。
這個念頭剛剛閃過,一個侍衛手中弓箭突然脫手而出,似乎因為夜太黑了,他看不清導致準頭不夠,那弓箭擦著黑衣男子的頭髮「嗖」的穿過,「咚」的一聲落入了水面。
蘇晚吟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黑衣男子面具下雙目泛著寒光,捏著蘇晚吟向後走的速度也加快了許多。
這邊沒有火把照映,光線越來越暗,夜裡寂靜,一隻弓箭忽然又射了過來,直奔那黑衣男子而去,男子目光敏銳,伸手便用劍將其砍落,蘇晚吟甚至能聽見他因緊張有些紊亂的呼吸聲。
而此時,一直靜靜站在原地的蕭煜卻突然出聲道:「本世子方才不是吩咐過,閑雜人等不必理會?」
聞言,蘇晚吟心中頓時「咯噔」一下,想來是那些侍衛顧忌著她手下留情了,這位世子爺才如此說。
她忍不住又抬頭看了一眼那一身藍衣的公子,雖然離得遠看不真切,可蘇晚吟猜想,那雙眸子應當是淡漠無情的吧。
好在老天眷顧,蘇晚吟的房間離船邊不遠,幾息的功夫,黑衣男子便把她帶到了欄杆旁。
「啊!」
在那黑衣男子的指示下,蘇晚吟忽的尖叫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就在此刻,黑衣男子收回了劍,動作利索的翻過了欄杆跳入了水中。
就在他跳入水中的那一剎那,一支漆黑小巧的箭快速擦過蘇晚吟身邊,射向方才那黑衣男子站定的地方。
很明顯,那些不斷射出弓箭的侍衛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真正要人命的,是蕭煜射出來的這支暗箭。
方才若非自己那般配合,怕是那黑衣男子此時已經命喪於此了。
只不過蘇晚吟一點都不後悔自己那等同於「放虎歸山」一般的行為,在她看來,哪怕是天大的事兒,也不如小命重要。
死裡逃生,蘇晚吟只覺得冷汗都浸濕了裡衣,原本故作的鎮定也終於破功,她死死的抓住了欄杆,後知後覺的開始雙腿發軟。
而在對面,看見那賊人逃脫,蕭煜立刻大步踏向了蘇晚吟身邊,看著那漆黑的河面,他雙眉微不可查的一皺,卻也到底是沒說什麼,只轉頭看了一眼蘇晚吟,目光中帶著些許審視。
感覺到了蕭煜的目光,蘇晚吟也只強打精神俯身給他請安:「給世子請安。」
她不是那等不識眼色的人,這位蕭煜蕭世子明擺著就是沒把她放在眼裡,她也沒必要非得跟人家攀什麼親戚,反正……她姐姐已經沒了。
蕭煜的目光在蘇晚吟臉上稍微多停留了那麼一瞬,便淡淡的收回了目光道:「不必多禮,你是蘇氏的嫡妹?」
問完這句,蕭煜似是覺得有些不妥,立刻轉了話茬道:「我的船方才在那賊人擾亂之下不小心撞到了貴府的船,貴府這艘船若是被撞壞了,回京之後本世子自會賠償。」
說到這兒,蕭煜一頓,又道:「我那艘船被撞壞了,應是不能用了,這裡離京城不遠,本世子可否借蘇三姑娘的船一行回京?」
蘇府和晉親王府本是姻親,蕭煜的態度卻是如此疏離。
「世子請便。」蘇晚吟根本不想再和這個位高權重的世子多打什麼交道,只規規矩矩的給蕭煜行完了禮,便叫來了那管事的婆子安排這一群人。
蘇晚吟剛欲抬步離開,便看見清雅一邊哭著一邊撲向了自己。
「傻丫頭,我這不是沒事兒嗎?你哭什麼?」蘇晚吟握住了清雅的手,輕聲安慰。
清雅啜泣著,卻突然指著人群中一個精瘦的婆子告狀道:「姑娘,那賊人之所以進了您的屋子,是因為有人指路的!」
清雅哭的眼圈發紅,可又很是憤憤不平,她方才看得清楚,就是那個姓李的婆子指了自己姑娘的房間,那賊人才沖了進去的!
蘇晚吟握住了清雅的手,目光看去時,那婆子頓時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對蕭煜連連叩首道:「世子爺饒命!方才那賊人用劍指著老奴,老奴也是被嚇破了膽才敢指認的呀!」
蘇晚吟嘴角輕扯,就說那賊人怎麼直接就進了她屋裡,沒成想,是這個婆子搞的鬼。
這婆子看著精明,實則也是個拎不清的,從方才蕭煜的話里不難聽出他是不願意和蘇府多什麼瓜葛的,這婆子還去求他,怕是抱錯了大腿。
莫不是先前這位蕭世子曾見死不救,所以這婆子便覺得他不待見自己,想求些庇護?
果然,如同蘇晚吟所想那般,蕭煜看也沒看那婆子一眼,對她微微一頷首,抬腳便離開了。
蘇晚吟還了蕭煜半禮。
別看精瘦婆子方才在背後嚼舌頭嚼的厲害,現在在蘇晚吟面前卻是溫順的很,不斷的在地上磕著頭求饒。
「你又不是我的奴才,求我作甚?」說話時,蘇晚吟也沒看那婆子,只自顧自的拿出了手帕給清雅擦去了臉上的淚水。
婆子眼睛頓時一亮,只是還未來得及得意,蘇晚吟的下一句話便如同一瓢水將她澆了個冰涼:「此事回京之後我會稟告給老夫人,如何處置你,全憑老夫人決斷。」
那婆子自然明白,甭管這位姑娘得寵與否,可到底是個主子,哪怕是為了面上過得去,老夫人也絕不會輕饒了她!
她頓時打了一個激靈,才想起來要求饒時,蘇晚吟已帶著清雅離開了。
看著蘇晚吟的背影,婆子恨得咬緊了牙!看來她以前倒是小瞧了這個從鄉下莊子走出來的三姑娘!
另外一邊,蕭煜將自己的人都叫到了一處,離女眷住的船廂都遠遠的,極為規矩。
周修函見蕭煜回來,便立刻上前:「世子,這回叫他跑了,下回他怕是輕易不會現身。」
周修函是蕭煜身邊的近衛,自小陪伴他長大,情分非常。
蕭煜不疾不徐的搖了搖頭,一雙鳳目沉穩深邃:「急什麼?既然想要我這條命,那他遲早都會再來的。」
周修函也知是這麼個理,不過還是忍不住心煩,他們籌劃了幾個月的事情,就這樣功虧一簣了!要不是這蘇家的船突然出現在這河上,他們早就抓到那賊人了!
怪不得世子從前總告誡他們不要和蘇家來往,如今看來……果然還是世子有遠見!思及此處,周修函看著人來人往的甲板,忍不住提醒了蕭煜一句:「世子,這是蘇家的船……」
蕭煜看也沒看周修函一眼,只道:「咱們的船沉了,不坐,難不成你想讓本世子帶著你們浮水游回京城?」
一想到他們這二十多個人集體浮水回京的場面,周修函便訕訕的搖了搖頭:「當然不。」
蕭煜懶得搭理周修函,本想看一眼離岸大概還有多遠,目光掃過,卻正好看見了那個纖細窈窕的白色背影。
他下意識守禮的移開了目光,再看回去時,那木門已然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