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沈清月回門!沈家所有的人都在永寧堂里等著她!他們心思各異。包括院子里的丫鬟都跟長了七八雙眼睛似的!盯著她和顧淮的一舉一動。
各方皆不動聲色!沈清月卻將各人眼色看得明明白白!顧淮亦然!遂在上台階的時候!體貼地扶了沈清月一把,並且低著頭溫聲道:「夫人仔細腳下。」
沈清月耳朵微動,點一點頭!與顧淮攜手進去,直到上房門口才鬆開。
兩人一進去,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打起了眉眼官司!從前顧六首可不是沒在沈家來過!什麼時候不是待人冷冰冰的,何曾待人這般親熱過!
夫妻兩個一進廳里!拜見了沈家長輩!拿了紅包才起來!顧淮依舊扶了沈清月一把!還隨手替她整理裙擺,自然之態!彷彿體貼細膩!早融化在夫妻二人日常起居之間。
二房和沈世興自然歡喜十分!老夫人和沈世昌有些沉不住氣了。尤其沈世昌,他眼神閃爍!很有些后怕……早知道這樣,他當時也該頂著老夫人的脾氣,促成這樁婚事,也不至於得罪顧淮,就如老夫人說的,將來若分了家,沈清月要記恨的當然是大房!
大房人丁不算單薄,可出挑的孩子少,又沒個主母,沈世昌可再禁不起打擊了,他身心俱疲,一時間不免多埋怨。
老夫人在這廳里沒有支持者,下意識就和沈世昌對望,卻見長子有些懊悔和不耐煩,心中更是不快,僵著一張臉,場面話都說不出來了。
沈清月回門儀式極為簡單,她不過在廳中坐了半刻鐘,人就都散了。
顧淮被沈世興等人拉去了書房裡說話,沈清月和方氏還有四房的趙氏,去了同心堂,兩個姨娘也派人趕了過來。
沈清月怕折騰兩個姨娘,與方氏和趙氏打過了招呼,便要離開一會子,趙氏叫她去,又刻意留下了她身邊的丫鬟雪竹奉茶。
沈清月知道趙氏的意思,也沒攔,就離開了同心堂。
雪竹臉還嫩,瞧著不比春葉她們穩重聰慧。
趙氏一張嘴,舌頭帶倒鉤似的,就問:「你去顧家伺候怎麼樣?可還得姑爺歡喜?和姑爺身邊的舊人融洽不融洽?做丫頭的要多替主子考慮,少招惹是非。」
雪竹乖巧答道:「爺待下人沒有歡喜不歡喜的,姑爺不叫我們貼身伺候他,除了梳頭要丫鬟,洗漱穿衣,都是姑爺自己動手,或者夫人伺候。姑爺身邊沒有什麼人,奴婢幾個也沒機會得罪旁人。」
趙氏眉毛一抬,心裡有些酸,沈清慧也撇了一下嘴,她嘟噥道:「怕是丫鬟都怕他吧。」
趙氏又問雪竹:「顧淮其他的人可好說話?月姐兒沒有太過勞累吧?你們平日里要多替她分憂,若有什麼難處和委屈,不要瞞著娘家。隔這麼近的……有事就說,明白沒?」
雪竹老老實實道:「……夫人沒有難處。家裡大小庶務都是夫人管,爺的庫房鑰匙都交給了夫人。日後不過繁雜些,夫人倒不至於受委屈。」
趙氏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不可置信地問:「顧家庫房的鑰匙,顧大人都給你們家夫人了?!」
雪竹傻愣愣地點點頭,道:「給了,第一天就給了。」
趙氏肚子里算是酸梅湯,想她成親快二十年,四老爺庫房的鑰匙,她就瞧過一眼,丈夫庫房裡的東西,要不是她自己精於算計,做了小冊子,有些東西流到別的女人手裡,她都還不知道呢!
這顧狀元瞧著不太會為人處世的樣子,怎麼待沈清月這般體貼。
趙氏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兒,隨手撿了碟子里的糕點往嘴裡一送,她一咬,嘖,真酸,她低頭一看,怎麼是個山楂!她不吃這玩意!偏偏咬了一口,又不好放回去,便只好硬吞下了。
沒多久沈清月就回來了,方氏留她用午膳,趙氏見她油鹽不進,略說了兩句恭維的話,就趕著離開了。
四房的人一走,沈清妍也跟著走了,同心堂氛圍登時不同了。
方氏打發了沈清舟去練琴,和二太太一起與沈清月說體己話,她們兩個的意思都是勸沈清月快些把孩子生了。
二太太道:「平日里姑爺要上衙門,就你一個人在家,不免孤單,膝下有個孩子也熱鬧些。」
方氏也道:「我瞧他也是個有些冷情冷性的人,有了孩子男人就不一樣了,日子就要熱熱鬧鬧的過。」
沈清月只能笑著嘴上應下幾句。
用過午膳,沈清月臨走前託付方氏替她看顧兩個姨娘,顧淮也吃完了飯,和沈世興一起往同心堂這邊來接沈清月了。
三人同行,沈世興微醺,一臉笑意,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沈清月說著話,她告訴沈清月,雁歸軒要空出來了,但他去找方氏說了,留下來給兩個姨娘住,畢竟是自己房裡人,以後她想回來看看,也方便。
沈清月沒說話,臨到了二門,顧淮不叫沈世興送了,她才同父親囑咐了一句:「您好好照顧兩個姨娘,還有她們的孩子,妍姐兒和康哥兒您也不要忽視了。」
沈世興醉眼迷濛,笑呵呵地問沈清月:「好姐兒沒話對爹說嗎?」
沈清月沒話說,只道:「您不該再叫我姐兒了。」
畢竟她出嫁了。
說罷,沈清月就轉身走了。
顧淮叮囑沈世興留步,便也走了。
沈世興心裡直嘀咕,怎麼會沒有話跟他說呢,人人都叮嚀到了,怎麼就是沒有他?
沈清月和顧淮這一走,沈家頓時沸騰起來,上上下下都在議論,顧淮對沈清月可真好!
沈家的老爺和小爺們里,獨獨沈世文是個不納妾的典範,他對方氏很敬重,卻從未在人前不掩親昵,這沈家的男人,可沒有一個比得上顧淮。
沈清月是沈家的姑娘里,目前嫁得最好的一個,好到沈家的男人都比不上!
這風聲當然也不止是在沈家傳開了,街坊鄰居全部都知道了,頂著狀元郎的名聲,此事越傳越遠。
舒家樂見其成。
永恩伯府原本很在意顧淮打他們的臉,但浙江來的一封密信,轉移了永恩伯的注意力。
信上說,浙江台州府有人在查吃空餉的事。
吃空餉,便是指虛報兵額,冒領糧餉,此事委實常見,不僅僅是軍隊中常有,朝廷上上下下,躲懶謀利的人多了去了。
但至今沒有人嚴查此事,浙江陡然來信說周家的人調查此事,永恩伯頓時生了警惕之心。
早在去年永恩伯就有了消息,說舒閣老有所動作,預備向天子進諫革新朝政,因條例不成熟,不曾公開。雖未公開,其中內容卻有幾條流傳了出來,其中軍隊開支首當其衝。
文人拿武將開刀,朝中必然不平,所以此事未敢公開,但不公開不代表舒閣老就打算偃旗息鼓。
永恩伯一直盯著舒家的動靜,此前意欲與舒家結親便是此意,沒料想被舒家婉拒,且舒家似乎鳴金收兵,的確不打算深查,他才改謀顧淮,沒想到顧淮也沒被他納入麾下,舒家竟然又有動作。
不管舒家此意何為,永恩伯都不敢掉以輕心,他燒了信,叫來了謝君行問話。
謝君行自今年賭輸了錢,家中諸事不順,他也常常觸霉頭,連關係親近的趙建安都出了事,眼下他更是一臉衰相,永恩伯看了便不喜,斥他道:「男子漢一天到晚頹喪著臉像什麼樣子?」
謝君行連忙站好,拱手道:「不知父親叫兒子來所為何事?」
永恩伯面色稍霽,問道:「你妹妹這兩日如何?」
謝君行忙道:「還是不大理人,在家裡潛心學顧綉。」
永恩伯眉頭一皺,道:「現在學還有什麼用?錯過了好機會就是錯過了。罷了,顧家之事,以後不要再提,叫她少給我悲春傷秋!」
謝君行臉上一喜,問道:「父親另有主意了?」
他是早就看不慣顧家商賈嘴臉,唯恐父親用強將謝君嫻嫁入顧家,眼下見父親轉臉,高興都來不及。
永恩伯重重頷首,面色嚴肅道:「自己培養人來不及了……你妹妹必須嫁去舒家。」
謝君行怔道:「舒家?!父親……您沒忘記嗎,舒家已經拒絕咱們了!兒子以為,妹妹再嫁誰都行,嫁舒家不行!」
永恩伯斜了一眼兒子,道:「舒家人才輩出,而且……罷了,不與你細說了,總之她必嫁舒家。」他又嘆氣道:「外人光看咱們伯爵府之風光,安知聖眷不是代代都有,舒閣老是幾位皇子的老師,舒家的幾位少爺又是皇子伴讀,他們的榮寵才是真真實實的。」
說起此事,謝君行垂下了頭,當初他也有機會做皇子伴讀,奈何文不成武不就,大好機會拱手讓人。
永恩伯也懶得再提舊事去指責謝君行,便道:「你先去與你妹妹交個底,我與你娘一會兒就商量此事。」
謝君行只好領了苦差退下,這麼難說的事,他怎麼找妹妹開口?
但謝君行沒想到,他一開口謝君嫻就答應了。
謝君嫻告訴他:「我既嫁不了最有才的人,我就要嫁家世比他好的人。我總要壓她一頭,否則心有不甘。」
謝君行想勸說妹妹不要將沈清月放在眼裡,轉念一想,如今能與謝君嫻相提並論的,也只有沈清月了。
永恩伯一邊籌謀此事,另一邊也沒忘了顧淮開罪他的事,謝家的臉,也不是誰都能踩的,他尋了機會,去給顧淮下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