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第一百六十九章
福臨從南直隸回來!告訴沈清月和顧淮夫妻倆人!說查過了當年的卷宗!案件按照小廝錯手打死人的結果判的!賠錢了事!小廝入獄了沒多久就放出來了。物證已經不在!人證寡婦簽字畫過押!後來再嫁,還有了兒女。
但是福臨說,案卷前不久還有人查過!那人充做京官的下屬,且對京城裡的情形,了解得一清二楚!後來經順天府下六合縣知縣!在順天府找人核查,根本沒有此人。
沈清月與顧淮對視一眼!猜測可能是永恩伯府的人。
顧淮問福臨:「此人冒充的誰家的下屬?」
福臨道:「刑部左侍郎的下屬!那人雖無憑證!卻因言語氣度壓人!讓六合縣知縣心虛,便給了卷宗與他看。」
沈清月不由得道:「此人倒是膽大。」
堂而皇之地冒充京官下屬!一般人沒有這個膽量和能力。
她又問福臨:「其人相貌知縣可有描述?」
福臨道:「知縣只說了大概身量!比咱們爺略矮一些!長相未必沒有打扮過的,只知道五官端正!鼻子上有顆痣。胡長遮唇。」
沈清月點了點頭,痣還真可能是假的。
顧淮還是草草畫了一張相,叫福臨拿著畫像回東顧一趟,問一問顧三,謝家可有這等形象的幕僚。
顧三對謝家的人熟悉,他很快就回了口信,說常住在永恩伯府里,並且常常永恩伯跑腿的幕僚里,沒有這等身材的人。
顧淮與沈清月一時再猜不到會是誰,幸而當年案件處理的乾淨,想要翻案不容易,即便那人查到蔡家卷宗,時隔多年,再想翻起風浪也沒有可能。
雖一時無事,夫妻二人終究是提防著,顧淮找東顧了借了人手過來,福臨也寸步不離他。
很快就到了沈清月的生辰,顧淮本來說替她熱熱鬧鬧大辦一場,她卻小心謹慎,以安危為主,只打算宴請自家人和顧淮特別好的一些朋友同樂,即是如此,她生辰當日,依舊來者眾多,沈家、顧家、蔡家還有周家母子,通通都來了,舒家人不好出面,心意卻到了。
顧家門口放了好幾串鞭炮,噼里啪啦驚動地鄰里也上門祝賀。
沈清月收了不少人情和禮物,受親朋抬舉吹捧,又有顧淮護愛,歡歡喜喜地過了一日,羨煞同輩的妹妹和嫂子們,尤其沈清妍。
至於周夫人,也很不是滋味……她看了幾個時辰沈清月的笑臉,幾杯酒下肚,偶爾也會想,如果當初不反對他們二人,娶了這樣一個賢婦回來,該多好,葉鶯現在不僅不擔事,連疼愛丈夫都做不到!
若娶了沈清月,一則兒媳知道分寸,不會吵架,更不會動手,二則家裡人情往來有媳婦把持,她也不用天天忙得焦頭爛額,三則沈家不如葉家那般能脅迫周家,更沒有葉鶯身邊那麼厲害的管事媽媽,她也不用日日憋屈受氣。
周夫人心裡想了許多,終究是按下了這些想法,有些話她只能想一想,絕對不會說出來。
宴席散后,周家母子一起走回周家,心照不宣地沉默著。
周夫人看著兒子死寂的眼神,攥緊了帕子根本不敢提沈清月的事,而是道:「這馬上要出正月了,你再不能荒廢時日,明日記得去胡掌柜那裡走動走動。」
周學謙在顧家前院喝了不少酒,腳步虛浮地道:「兒子何時荒廢日子了?元宵節就去過胡掌柜那裡了,他不過敷衍我而已,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何必再去。」
周夫人心疼周學謙,又有些怒其不爭,跺了一下腳,恨不得戳著他的腦門道:「你父親還要守制一段時間,成了棄子,這時候靠你父親的情面說話肯定不容易,你眼下應當讓別人知道你的本事,讓別人看重你!若想旁人不敷衍,你就別像現在這副模樣!」
周學謙哂笑一聲,道:「兒子現在什麼模樣?難道和從前有什麼區別嗎?日日讀書,學問並不比沈家兄弟們差,在顧家席上,我做的詩仍然不輸其他人。前年在京中,不也是這樣?」
周夫人沒好氣道:「前年是前年,這都快兩年了!你早有舉人功名,既無心考進士,那便再不是讀書不讀書的事,你該承擔起周家的前途!」
周學謙沒有回話,也不知是倦了不想說話,還是覺得周母親說得有道理。
周夫人不管是哪種情況,依然喋喋不休,說到最後她自覺沒趣,沉默了片刻,方壓著聲音道:「難道你想和葉鶯一直這樣嗎?」
周學謙忽然頓足,問周夫人:「母親覺得兒子還能和她怎麼樣?」
周夫人揮退身邊的人,索性站在老宅的穿堂里,把話說明白了,她冷著臉道:「你父親不許咱們虧待葉鶯,怕得罪葉家,你要是不想受制於你父親,你自己就在京中摸爬打滾,干出點事兒來!你要是想一輩子就這麼拖著她,你就繼續這樣,熬到她娘家人都死光了,你也三四五十了,才敢安安心心地和離另娶!等你孩子出世,你也半截身子入土了,你便願意看到這樣?」
周學謙捏著拳,反問周夫人:「您覺得兒子發憤圖強,是為了與葉鶯和離?」
周夫人一愣,問他:「你難道想跟她過一輩子?」
周學謙臉色發冷,道:「您覺得,兒子還能與她和離嗎。」
說罷,他自顧丟下周夫人走了。
周夫人獃獃地看著周學謙的背影,忽然不明白自己肚子里爬出來的兒子,到底在想什麼。
雖然她摸不準周學謙的心思,但見他第二日還是出門去了胡掌柜那裡,終究是放下了心,不管周學謙怎麼想,沒有放棄前途,就有奔頭。
但周學謙去得並不順利,他又碰壁了。
胡掌柜請了周學謙在青石齋二樓說話,他倒還是客氣,只是實實在在沒放個準話。
周學謙索性厚著臉皮道:「胡先生高抬貴手,但凡能在京中謀職,學謙便願意一試。」
胡掌柜念及從前舊情,就道:「京中舉人委實不少,以郎君之材,不考進士著實可惜,不若再苦讀兩年,便是不中,你也還年輕,再讀三年亦來得及。我們大人向來愛惜人才,還望郎君不要因小失大。」
周學謙默念著……再讀五年……他早已是隻言片語都看不下去。
胡掌柜到底不忍周學謙頹廢至此,便道:「男兒志在千里,眼前一切棘手之事,回首望去,皆不成困,早日清醒,專心舉業!」
周學謙作揖告辭,別了胡掌柜,便去吏部報到,等著備選為官,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輪得到他,又能輪到哪裡去,但不管輪去哪裡,也總比天天呆在家裡強。
他回了老宅,周夫人欣喜地著人傳他過去,帶著期盼地問:「怎麼過了午膳時候才回?可是跟胡掌柜一道用過膳的?他可是許了你留京為官了?」
周學謙搖頭,如實道:「沒有,我去吏部報了到,等吏部的消息,若能留京最好,若不能,母親愛隨我去任上,或者回台州,都依您。」
周夫人險些昏死過去,她狠狠地砸了個杯子,顫著唇道:「我好容易帶著里不遠千里來了京中,就是為了躲葉家轄制,你可倒好,就這樣自暴自棄!且不說哪年哪月吏部才任你為官,若將你丟去蠻荒之地,你真打算去?!周學謙,你到底要將自己折騰成什麼樣?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便是不覺苦楚,也考慮為娘的心疼不疼,好不好啊?!」
周夫人說完,便是一陣嗚咽之聲。
周學謙到哪裡都躲不掉她們兩個人的哭聲,心裡煩悶,便出去喝酒,但凡醉后,腦子裡總是沈清月的音容笑貌,明明不過是去年的事……他卻總覺得恍如隔世。
流光易拋,出了正月,過了二月二龍抬頭,便是沈清妍出嫁的日子,這日沈家倒也熱鬧,迎親的隊伍一路吹吹打打。
沈家前廳和后宅的花廳熱鬧,實際上沈清妍的院子倒沒有多熱鬧,甚至有些冷清。
沈清月身為長姐,也要過去送嫁,她也沒專門去陪沈清妍,多半是在幫方氏的忙,等到吉時快到了,她才和方氏等人一起過去。
她們過去的時候,沈清妍的院子才熱鬧了起來。
沈清妍還沒戴上喜帕,她瞧著沈清月眾星拱月地來,心裡越發不是滋味,一下子眼眶就紅了,全福人在旁邊說喜慶的話勸她。
沈清妍怕妝花了難看,到底沒哭了,蓋上帕子跟著喜婆往外走。
沈清月則跟著一起去了前廳。
蘇言序過來的時候,沈正章一個人喝過了兩個人敬的茶,心裡還是發酸,說了好些叮囑夫妻二人的話,最後看著沈清月道:「清月,你將你妹妹送出去吧。」
沈清月明白沈世興的意思,她目光掃到了從大門口過來的康哥兒,便依著沈世興,從喜婆手裡接了紅巾子,交給蘇言序,還當眾說了一句:「以後你可要好好對待我沈家的姑娘。」
蘇言序看著燦然若仙女的沈清月,痴了一瞬,方作揖道:「一定謹遵岳丈與姐姐教誨。」
沈清月笑著點了點頭。
沈清妍心中五味雜陳,一路出去,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自此,沈清妍就算出嫁了。
沈清月正打算去內院看看,康哥兒等沈清妍出門了,跑來拉著她的袖子,十分鄭重地說了一聲「謝謝」,便跑開了。
沈清月微微一笑,她今日又不是為了給沈清妍撐腰,只是維護她自己娘家的顏面而已。
次日,便是永恩伯府嫁女的日子,同時也是胡閣老的孫女胡小娘子出嫁的日子。
胡閣老發了請帖給顧淮,張家那不要臉的,也發了帖子給顧淮,上稱「尊師」與「師母」,請他們夫妻倆過門喝喜酒。
沈家也收到了張家的請帖。
沈清月去方氏那裡的時候,二太太都忍不住義憤填膺道:「張家真是厚顏無恥,當初污我沈家姑娘清白,兩家早就交惡,還好意思請我們去吃喜酒。」
方氏也覺得張家不要臉,沈家兩次嫁女都沒請他們,他們心裡難道一點都不明白嗎?
二太太道:「二妹,正好胡閣老家嫁女,你與妹夫去胡家就是了,張家就不必去了,也別怕得罪永恩伯府!」
沈清月笑道:「自然不去的。」
張家現在多風光,以後雞飛狗跳的時候就有多難堪。
謝君嫻自小嬌生慣養長大的,敗絮如張家,可養不起這樣嬌貴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