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第一百七十二章
顧淮到沈家來跟沈世興說完了外放的事!便準備走了。
沈清月哪裡顧得上去找方氏幫忙買畫!趕緊就跟在顧淮身後!想跟他和解。
顧淮卻還在生氣!走得很快。
沈清月一路追著他到二門上!喊住他道:「懷先!我有事兒跟你說。」
顧淮在出門之前停了下來!站定片刻,只稍稍側了側頭,道:「我還有公務在身!這會子沒時間聽。」
他不想聽她解釋那些事,而且好不容易才從翰林院里脫開身來看看她。
沈清月根本不是想解釋什麼,她是為了買畫的事!便追上去拉著他的手!道:「不是的,我是想……」
她話還沒說完!顧淮轉身抓住她的手腕子!他盯著著沈清月凝脂如玉的手!眼神晦暗不明!壓著發顫的聲音道:「沈清月,你能別用手碰我嗎?」
沈清月僵住了!她瞪著眼睛!木頭一樣站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顧淮扯開她的手,無情地轉身離去。
她收回空落落的手!微微握拳,冰冷的掌心裡沁出些冷汗來……他已經不是生氣了,他開始嫌棄她了。
沈清月在冷風裡站了足足一刻鐘,雪竹追上來提醒她,她才回過神來,道:「去同心堂。」
她還是託了方氏替她買畫。
從沈家回去之後,沈清月見顧淮不在,有些失魂落魄……她以為顧淮今天回來,就是原諒她了,沒想到他只是為了公事回來,根本沒打算回來看她。
沈清月胸口悶悶的,並不像前世被張軒德傷心之後的撕心裂肺,而是一種鈍痛感。
她躺床上的時候就在想,他們不是說好了,好好過以後的日子,顧淮明明也答應了……
想著想著,沈清月就睡著了,雖然睡得不沉,卻也睡到了天亮的時候。
半上午的時候,方氏派人傳話過來說,畫賣完了,沒得買了。
後天就是顧淮的生日,沈清月等不了了,只好去青石齋看看,青石齋離家中不遠,又是舒家的鋪子,她也就不用找顧淮借福臨,只叫了個護衛駕車,領著兩個丫鬟一道出門。
去青石齋的路上她就忐忑地想,顧淮過生日總要回來的,不知道他那時候會不會消氣。
沈清月坐在馬車裡出神,直到車子猛然停下,她險些撞到了車壁,才回過神來,皺著眉問駕車的護院道:「怎麼了?」
護院聲音里有些慌張,回答說:「有個小孩子突然衝出來了……小的勒馬了,好像沒撞到人……」
沈清月聽見馬車周圍聲音嘈雜起來,便同護院道:「先下去看看孩子有沒有事,父母可在。」
護院應了一聲,便下去了,春葉也跟著一道下馬車。
過了好一會子,春葉才挑了帘子慌張地同沈清月回話:「夫人,孩子腿傷了,哭得渾身抽搐,嗓子沒有聲音,像是不能說話,他父母都不在,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沈清月心中一緊,連忙問:「嚴不嚴重?」
春葉搖頭道:「不知道具體怎麼樣,護院說可能骨頭裂了。」
沈清月便道:「附近最近的醫館可知道在哪裡?」
春葉環視一周,道:「前面不遠就有。」
沈清月吩咐說:「你跟著,讓護院把人送過去再回來,你留下照顧孩子。」
春葉應了一聲,很快便去了。
沈清月和雪竹等在車裡,半天都不見護院回來,車子又堵在路上,被旁人催了好幾道。雪竹又不會駕車,馬車又有一個人守,沈清月只好讓雪竹去醫館看一看,到底怎麼回事。
雪竹下車后,沈清月便坐在車子里等,才等了一會兒,有人上了馬車,忽然駕起車開始走了!
沈清月一個不防,身子往前傾,她挑開帘子一看,是個陌生男人的背影!她厲聲問道:「你是誰!停車!」
那人不停,狠狠地抽打著馬,不管不顧地在街道上橫衝直闖。
沈清月在車廂里坐都坐不穩,她聽著車外人群的驚叫聲,連忙拔下頭上的簪子,狠狠地往那人脖子一紮,誰知道那人吃了痛,卻並不停下,而是騰出一隻手,握著她的手,回頭勾唇笑了一下,道:「顧夫人,我只是有些話想對你說,你不必這樣激動罷?你若再扎我,索性咱們一起往河裡去怎麼樣?」
是趙建安!
沈清月抽回手,握著簪子,抵在趙建安的脖子上,冷著臉問他:「不管你想說什麼,先把馬車停下來!」
趙建安果然放慢了速度,在一個衚衕的狹窄巷道里停了車,他跳下馬車,抬手摸了摸脖子上流血的地方,指腹上血紅的一片,透著點腥味兒。
沈清月捏著簪子,警惕地看著趙建安,道:「光天化日,你強行擄走我,你以為趙家能脫得開身?」
趙建安舔了舔手上的血,溫潤地笑道:「夫人誤會了,我說了只是有些話跟你說,並不想對你怎麼樣。」
沈清月依舊全身戒備,死死地捏著簪子道:「你想說什麼?」
趙建安嘴角還帶著血跡,他笑眯眯地問:「夫人幾次壞我姻緣,難道不該給我個解釋?」
沈清月道:「你自己失德在先,我伯父伯母不願意將女兒嫁給你,我應該要給你什麼解釋?」
趙建安眯了眯眼,挑著眼尾道:「果然是你啊……」
他還以為玉佩的事,可能是顧淮出的主意,沒想到竟然真的是沈清月。
沈清月嘴角抿緊,握簪子的手不經意地舉了舉。
趙建安靠近車簾,單手撐在車框上,似笑非笑地道:「夫人不如考慮下,跟顧淮和離,嫁給我怎麼樣?」
沈清月牙齒里擠出兩個字:「無恥。」
趙建安倒不惱,只溫和地笑道:「顧淮不無恥嗎?」
沈清月緊鎖眉頭,問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趙建安斂起笑容,一本正經地道:「沈清月,我想讓你嫁給我。」
沈清月看趙建安就像個登徒子,她氣惱得臉頰發紅,用餘光掃視左右,趙建安抬手放下帘子,遮住她的視線,冷冷冰冰地道:「跟我說話的時候,要認真一點。」
沈清月摸不準趙建安的意思,只好收回視線,也沒有貿然開口。
趙建安對沈清月的態度滿意了一些,他這才笑道:「這才顯得尊重人。」他又叫了一聲沈清月的名字,眼神流連在她的脖子和手指上,同她道:「讓顧淮停手,明白嗎?」
沈清月嘴角微動,沒有答話,趙家因永恩伯府的緣故才衰敗,趙建安果然是為了永恩伯府的事來的。
趙建安也不急著讓沈清月承諾,他唇邊浮笑道:「你倒是對他忠貞,卻不知道他對你心意如何?」
沈清月皺了皺眉頭。
趙建安頗有興緻地繼續道:「顧淮乃永恩伯府嫡系血脈,亦是顧家外孫,又是新科狀元,當初多少大好姻緣擺在他面前,他怎麼會肯娶你?沈清月,你說說,憑你的出身,值得他娶嗎?」
沈清月心中一緊,趙建安竟然知道顧淮身世!難道是永恩伯府透露的?她又想起了福臨說南直隸的卷宗被人查過……她打量著趙建安的身量,恰好只略比顧淮低一些……難道是他?
趙建安笑道:「你想到了?就是我。我一直好奇,顧淮又不是傻子,正室妻子怎麼會娶一個不入流的小官之女。沈家與蔡家關係生疏,你這些年似乎也不與外祖母家往來,你的街坊鄰居還曾經傳過你母親懷孕之事很蹊蹺,而你出生的那一年,你的舅舅蔡超聖在南直隸打死了人。還有其他似乎無法和你們家牽扯上的事,可偏偏就是跟你有關,沈清月,你根本不是沈清月啊……」
沈清月捏緊了拳頭,強自鎮定,譏諷趙建安道:「你不知兩情相悅,便以為世間沒有兩情相悅這回事嗎?」
趙建安忍不住發笑,道:「是嗎?我倒要看看,顧淮是更在乎你,還是在乎他死去的母親。」
沈清月想起自己出身,牙齒都在打顫,捏著簪子的手亦在發抖,她猜不準趙建安到底知道了多少。
趙建安笑著提議:「人總是要先顧及自己,便是你要捨身為著顧淮,也要看他值不值得你這麼對他。他若不是為了你的身份,他會想要娶你嗎?你覺得他心裡真的有你嗎?他會為了你放棄替他母親報仇嗎?我猜他是不肯的,你看,你在他心裡連一個死去的人都不如,這就是你說的兩情相悅啊?那我倒算是長見識了。」
二月天,明明還很冷,沈清月臉色發白,背上早沁出一層汗。
趙建安又道:「或許只是你心悅他而已,嘖,他倒是捨得下功夫,又要你的人,又要你的心,你卻也真的肯一腔真心付諸於他。他這本事比我還厲害上好幾分……」
他說著說著,身子前傾,緩緩地靠近沈清月。
沈清月迅速地舉起簪子,抵在趙建安的喉嚨尖兒上,淺淺地沒入些許,冷著臉道:「滾開!」
趙建安喉結滑動聳動,主動往沈清月的簪子上戳了一下,沈清月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利器扎破皮膚的感覺,殺人的恐慌,席捲全身。趙建安趁機捉住她的手,有意地揉捏了一下,溫聲道:「沈清月,在男人面前別太自作多情,顧淮對你有幾分真心,拿此事試一試他就知道了。」
沈清月厭惡此人,並不手軟,簪子一偏,又扎進了趙建安的頸窩裡,她趁著對方吃痛的功夫,跳下了車。
巷子里傳來越來越近的馬蹄聲,沈清月一抬頭,正是顧淮騎著馬,焦急地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