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月牙林,罕見睡夢羅漢拳
岳州古剎。
范佟抬著看了看禪林外的日頭,大腦袋晃了晃,哼著小曲兒躺在給自己鋪墊的稻草席上。
如今他心裡算得上是志得意滿,別提多美了,巧計抓住了大盜徐雲,這要是給押送到菩提寺,領了懸賞,學了絕藝,嘿!從此江湖上我范佟名聲大噪,誰人不知我范佟不費吹灰之力擒了徐雲,以後誰都得尊稱我一聲俠客爺。
再者說借徐雲之手除了端木洵一家老小,這老東西,哼,如今看我勢大極力壓制我,想傳掌門位給端木志能那個廢物,我這首席大弟子這些年給你出生入死,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鬧了半天原來我在你們眼中就是一天聽使喚的狗,你們端木家都死絕了才好,借徐雲手除了你們,真是大快人心,待我押完徐雲,回到景德鎮,振臂一呼,黑虎門如今弟子哪個不歸順我,借我首席之名,黑虎掌門我是實至名歸。
這范佟越想越美,哼著小曲兒不由得聲音大了起來。
范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拔出日月刀,看了看刀身刀鞘,不住讚歎,好刀,好刀,不愧是鎮族之寶啊!
他轉頭看了看被綁在柱子上的徐雲,嘻笑道:「哎,我說徐雲,你別那樣看我,我就參觀一下你的寶刀,至於用那個眼神看我嗎?」
他又拿起徐雲的纏手看了看:「巧奪天工,巧奪天工啊,這得是技藝多精湛的匠師才能打造出來,都說你大盜徐雲武藝高強,今日一看,借這兩件神兵之威,你想不出名都難啊!」
「放心,別那樣看我,我不會據為己有,我可怕你們徐族那幾個小子追殺,再一個你俠客爺我也不會用長刀與這纏手啊,我就看看,就看看。」范佟看罷多時,眼珠一轉,道:「哎,我說徐雲,不如我替你做個主吧,我把你這日月刀交給菩提寺,也就算替你盜取人家的鎮寺菩提子作為償還了,你看怎麼樣,你看,我還是向著你的。」
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范佟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這幾天日夜兼程,看樣子范佟真是要帶著自己趕奔菩提寺,交給玄厄那個禿驢,這真要到他手裡了,還能有好。
綁在自己身上的繩子,也不知是范佟從何處淘來的,越掙扎越緊,材質結實無比,就算徐雲內力運轉,那澎湃的乾震無妄功真氣也無法破開這繩子,果真不負捆仙索之名,更何況也不知范佟給自己下得什麼葯,內力一運轉便丹田作痛,看樣子短時間是恢復不了。
「小爺我先睡了,你自己待一會吧,他娘的這一路車馬顛簸,骨頭都快散架子了,晚上還得照顧你,還不能讓你死了,真是累,唉,到了菩提寺我可得讓那老和尚好好招待招待我。」說著范佟一翻身,不出片刻,酣然大睡。
紅輪西墜,玉兔東升。
范佟伸了伸懶腰,哈欠連天。
「這一覺睡的真舒服,小徐子,攤上范爺是你的福氣,這一路也沒打罵你,只是給你下那麼點迷魂散,唉,要是別人,不折磨你個半死出出氣啊。」范佟捏著手指頭說道。
「走啊,上路,還有著百十來里地,早些上路早些領賞嘍!」
說著范佟將徐雲抬至馬車,自己坐上轎頭手中一揚鞭,向著菩提寺而去。
子時,小雪,岳州邊境,月牙林。
范佟架著馬車哼著小曲兒想象著日後的功名利祿,心中甚美。
徐雲此時睜開雙眼,內力依舊無法正常運轉,正緩慢調息恢復著,突然他側耳仔細聽了聽,眉頭緊鎖。
夜晚凜冽的北風吹在范佟的臉上,讓他不由得壓了壓帽沿。
他娘的,怎麼冷不丁起這麼大風。范佟心裡犯著嘀咕。
突然他一激靈,連忙上挑韁繩:「吁――」
待馬車停穩定睛一看,只見一青年現在路中間,雙手環抱,背後似一桿長槍,被紅布包裹。棉絨銀白色貂皮的大衣披風,腳下蹬著棉靴,散著發髮髻。渾身上下被一層雪花覆蓋,看樣子此人在此站立了許久,若不是范佟眼尖,在這寒冬臘月雪白一片的樹林里,保不齊就撞上了。
范佟也是納悶,心中合計,這人凍僵了不成?看樣子也不是啊。
他坐在轎頭上高聲喊喝:「哎,前面的,別擋路。」
此人紋絲不動,范佟又連喊了三遍,還是紋絲不動。
他真心不想起身離開已經坐熱的棉凳,無奈這道路盡供一車通行,這人偏偏站在路中間,左右都過不去。他晃了晃腦袋下了車,走近的過程中已經身手將別在背後的小片刀抽了出來,以他的江湖經驗,這裡絕對有文章。
他來到這人近前,頓時鼻子都氣歪了,敢情這老哥在這睡覺呢,背靠槍拄地,鼻尖輕微的發出鼾聲,看他身上落的雪花,不定是在這睡了幾個時辰。
范佟剛想拍醒他,轉念一想不對,他左右看了看,四下無人,這天寒地凍還能睡著,絕對是個高人,最起碼也得是個俠客的身份,惹惱了他,這荒郊野嶺給我一抹脖,想想都害怕。
想到這裡他不敢怠慢,雙手抱拳,道:「這位俠士,借過借過,麻煩您讓一讓,我著急趕路,您睡覺找個別的地方睡,這裡天寒地凍的,您再染了風寒。」
范佟如此道了三遍,這人非但紋絲未動,反而鼾聲如雷。范佟越想越氣,心道怪事兒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哎。正經的我范佟也是黑虎門首席的大弟子,手中刀一晃也夠個一流高手的身份,難不成還真讓你擋了去路?
想著他伸出手就推向眼前人:「哎我說朋友,差不多得了,別擋道啊。」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范佟手剛搭上這人肩膀,只見此人眼睛都沒睜,順勢頭一歪整個身子如同散了骨頭一般,順著范佟手臂外側就貼了過去。
范佟只覺得眼前一花,後背如同落了千斤重擔一般,哎呀一聲被壓倒在地,這人枕著范佟的身子繼續呼呼大睡。
這下范佟可不幹了,一骨碌身從這人身下出來,看著躺在地上的青年,舉著小片刀砍向青年腰部。
「他娘的,拿爺爺我當猴耍了。」
這人腰肢一扭,躲過了一刀,范佟見一刀未果,又是一刀刮向這人小腹。
青年雙目依舊緊閉,腳下卻用力,借著雪地滑出三尺,又躲了過去。
范佟心道真是怪事,前上幾步雙手捧刀對著青年又劈了下去,這青年一個黃龍捲身踢開范佟的刀身,緊接著第二腳搭在范佟肩膀上,單手倒立。
范佟氣得牙直痒痒,心道這小子準是故意的,這什麼招式,從來沒見過。他突然蹲下身,小片刀對著青年那駐地的單手颳去。
這青年手一用力,直身而起,旋著身子快速閃到范佟背後,將背靠在其上,又是呼呼大睡。
兩人背對背,這下范佟可不敢動了,心道是遇著高人了,范佟那江湖閱歷多高,隨即一抱拳:「俠客,打擾了,敢問仙鄉何處?尊姓大名?」
這范佟連問了數遍,青年依舊酣睡。范佟實在沒辦法,心想也不能就這麼耗著啊,誰知道他睡多久,道兩聲得罪,隨即上前一竄,趕緊跳了出去。
這青年背後沒了支撐,直直的摔倒在地,摔得他哼了一聲,隨後睜開雙眼,打著哈欠在地上抻了抻懶腰,一個鯉魚打挺站立起來,又撣了撣身上的沉雪,抬起頭看向范佟。
一張嘴滿口蜀中口音:「好你個龜兒子,打個瞌睡還不讓老子安生。」
徐雲聽聞此音在車內心中一喜,外面的情況早已被他探知,心道這張樂又是從何處冒了出來,看樣子是來搭救我?再一個,他居然會睡夢羅漢拳,這早已失傳的拳術沒想到在他身上重現。好小子,有心了,先看看戲再說。
再說范佟,一聽這話氣得鼻子直哼哼:「朋友,你擋道了,哪有這大半夜寒天凍地的在這道中間睡覺的?我怕你染了風寒,故而想叫醒你。」
「嚯?這麼說我還得感謝你個龜兒子?打擾老子瞌睡曉不曉得?」張樂眉頭一挑。
「哎,我說,你說話就好好說,別張口閉口龜兒子龜兒子的,你家大人沒教你出門在外重禮貌?」但凡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別說這范佟了。
「禮貌?打擾老子瞌睡你還講禮貌?你家裡人沒告訴你出門別走夜路?」張樂反唇相譏。
范佟一聽脖子一梗,剛想回敬幾句,又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車裡還壓著徐雲呢,挨兩句就挨兩句吧,先走為妙。
想到這裡范佟一拱手,立馬換上了一副笑臉:「嘿嘿,是我不對,是我不對,打擾您睡覺了,那勞駕您上旁邊睡,我急著趕路,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說著轉身就奔著馬車走去。
「哎,你等下,吵醒清夢怎講?將我夢中女子嚇退,你怎麼賠我?」張樂一把就抓住了范佟的衣袖,不依不饒。
范佟心裡咯噔一下,事出反常必有妖,看來是來者不善啊。
他轉身滿臉賠笑:「這位俠士,你想怎麼賠?」
張樂聽聞收回手摸著下巴想了想,伸手一指:「你馬車裡什麼東西?」
「沒什麼,一些貨物而已,我這是給人辦點貨物,客主著急,我也走得匆忙,沒帶多少川資路費,要不賠您點銀子得了。」范佟伸手一摸懷中,拿出三塊銀錠,遞給張樂,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趕緊打發他走人得了,看此人這身打扮也並非草莽,說不定是哪門的俠士出門歷練,費用周轉不開,又礙於面子,故而如此。
想罷又說道:「出門在外,江湖應援,茲當交個朋友。」
張樂聞聽此言接過銀子掂量掂量:「不得夠,不得夠啊,你可知一夢難尋?我這幾年不做清夢被你討擾,這點可不夠。」
范佟一聽,頓時變了語氣,這人軟的不吃,反而變本加厲,看來免不了一場衝突,他壓了壓火氣,道:「那你想要我賠什麼?」
張樂點了點頭:「我要馬車裡的東西。」
范佟頓時眼神凜厲起來,心道莫非是徐雲同黨?暫且不做確定,探探再說。
「俠士,我都說了,這馬車裡都是些是民用之物,你要了又如何,還是收下這銀子吧,不夠,我這還有。」說著又拿出三塊銀錠,遞給張樂。
這回張樂搖了搖頭,連同之前那三塊銀子都塞還給了范佟:「說不要銀子就不要,我就要你拿馬車裡的東西賠我,就算車裡是一坨糞我也要。」
這話一出在車裡躺著的徐雲可氣壞了,好小子,你這是拐著彎損我呢。
范佟一聽,連忙勸阻,兩人又是幾番口舌。
最後這范佟實在是說不過這張樂,往前一步是功名利祿,榮華富貴,往後一步沒準還得被打回原形,他娘的,管他是誰,拼一把。
想到這他身形一抖,拎著小片刀直指張樂:「呔!你這廝真不知好歹,好話說盡非要死纏爛打,你真當爺爺好欺負不成?我報出名號嚇壞了你苦膽!」
張樂一聽噗嗤一笑:「你說,我聽聽。」
「我乃黑虎門首席大弟子,范佟范俠客是也!就在前不久前往朝見武聖,武林大會大放異彩敗倒八方俠客,就是我,范佟!小子,你是真不知死活,敢跟你范爺爺我糾纏不休,今兒我就要了你的小命!」
這范佟也真是氣急眼了,被這張樂墨跡的心煩意亂,揮著小片刀就砍了過來。
張樂側身一躲,摘下背後槍,卻不扯包裹,對著范佟就抽了過去:「龜兒子,老子找的就是你!」
范佟就地十八滾也是躲了過去,此時兩人話不必多說,兵戎相見,打鬥在一起。
兩人插招換式,拿了槍的張樂自然不懼范佟,更何況對付這等人張樂還是手拿把掐。打鬥不到十個回合,范佟被張樂抓出破綻,槍里加腳,一鞭腿正抽在其肚子上,范佟哎呦一聲手中刀也扔了,捂著肚子順著雪地滾出老遠。
張樂將棉靴撣了撣,看著在地上疼痛直打滾的范佟,鄙夷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想出名想瘋了你,誰你都敢綁,要不是看在這幾日你對徐大哥還算客氣,今日非要了你的狗命。」
說罷也不管范佟,一忙身跑到馬車上,挑簾一眼就看見了被捆仙索捆綁住的徐雲。
連忙解開了捆仙索,扶著徐雲關切道:「大哥,你如何,莫事吧?」
徐雲一笑:「沒事,只不過內力運轉不上來。你怎麼知道我被范佟所綁,又從何而來?」
「唉!說來話長,我早知道你是我徐大哥,何必跟丟了你呢,我們先走,離開這裡再說,您坐著,我駕車。」張樂說完來到駕駛位,手中一揚鞭,馬匹應鞭長嘶,自范佟身邊呼嘯而過。
范佟此刻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他感覺到了,五臟六腑翻江倒海,肋骨最起碼折了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