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掌摑

青城的五月已經進入了雨水季節，剛剛才下過一場大雨，天空的烏雲又低低的壓下來了。

儘管天氣有些悶熱，但五福墓園卻是清冷異常。除了偶爾一兩聲凄凄的鳥鳴，整片的山崗一派寂寥。

林曉夏抱膝坐在父親的墓碑前，哀哀的看著照片上父親溫暖寵溺的微笑，眼淚又忍不住滾了下來。從今天早上葬禮結束她就這麼一直這樣坐著，不管風吹不管雨淋，任憑身上的衣服全濕透了，**地貼在身上。最愛她的人走了，從此在這個世上她再也沒有了一處可以遮風擋雨的港灣。從此，再也沒有家。如果可以，她願意就這樣一直地坐下去，永遠陪著她最親愛的爸爸，一生一世永不分離。

正當她無力地把頭挨近墓碑時，電話響了起來。曉夏木然地掏出摁下接聽鍵，她甚至無力說一個「喂」字。

「喂，曉夏嗎？我是嘉俊，我有事對你說，你來一下學校對面的『尚典』好嗎？」說完這句，對方就收線了。電話那頭是周嘉俊，她在一起兩年的男朋友。

對，嘉俊，她還有嘉俊。儘管這兩個星期來，她一直打不通他的手機，但她還是篤定地相信他一定是出差太忙了，他是身不由己的。她用手背擦擦臉上的淚水，用力撐起身子走下山去。

林曉夏趕到「尚典」的時候，周嘉俊早已落座，只不過，和他在一起的還有王茜。她嬌柔地依在周嘉俊的懷中，那咯咯的嬌笑聲刺耳地傳來。而周嘉俊的手緊緊地扣在王茜的腰上，看到林曉夏，他連收開的動作都不曾有。

曉夏的心，一下子掉到了谷底。

「曉夏，你遲到了哦。」王茜貼在周嘉俊身上，軟軟地說，目光卻是從上到下把林曉夏打量了個遍。看著曉夏還殘留著泥點的濕透的風衣，還有那已然開裂的鞋子……王茜的嘴角勾起了一抹鄙夷的笑。看到自己的對手如此落魄，饒是任何女人都會意氣風發吧。

「坐呀，站著幹什麼？」周嘉俊的語氣里就像是招呼一個普通人，沒有不安，沒有難堪。

在厚實的沙發卡座里，曉夏錯過臉去看著外面悄然又起的雨霧，那一根根細細的線一下一下地落在她心上，像針一樣。

原來，這就是自己的所謂一往情深的男朋友。

「曉夏，其實這兩個星期我都是跟王茜在一起……」

「要分手就說分手得了，我沒興趣聽你們的浪漫史。」曉夏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朗情妾意的一對。

周嘉俊有些意外，王茜正了正身子，「曉夏，我知道你難受，但這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而且嘉俊和我在一起很開心。」王茜望望周嘉俊又是嫵媚的一笑。

「很好，那我先在這裡祝你們白頭偕老了，對不起，我還有事。」說完，曉夏站了起來。

「那麼快走幹嗎，無論在怎麼說我們還是同學嘛。」王茜趕忙拉住曉夏。「你看不到外面還下著雨嗎？」

周嘉俊似乎心有不忍，拉住王茜，「可能曉夏真有事呢。」

「不行，我還沒把話說完，免得她以後對你糾纏不清。」王茜甩開周嘉俊的手站到林曉夏面前。她原本以為會看到林曉夏哭鬧痛苦挽留的戲碼，卻不料她如此平靜，讓她一點勝利的喜悅都沒有。

「王大小姐，有話快說，我可沒工夫陪你們消遣。」看到王茜那抓狂的嘴臉，曉夏反倒輕輕一笑。

「喲，我還真佩服你曉夏，心胸多開闊，難怪攤上一個病鬼老爸還可以活得那麼有滋有味，不過像你這種身世的女人，嘉俊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會要你的，雖然我也很同情你，但這些生時累親人死時累街坊的人還是快點扔掉的好……」

「啪啪」突如其來的兩聲，把王茜震的一愣一愣的。

「閉上你的臭嘴，你再敢說我爸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曉夏握緊拳頭，死死的盯著眼前這個完全被自己的巴掌扇懵了的女人。

看著那張又紅變白的俏臉，曉夏連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會出手得那麼乾淨利落。心裡微微一顫，但還是倔強地抬起下頜，捏緊忍不住要顫抖的拳頭，眼睛里儘是嘲諷冷漠的笑意。

「林曉夏，你敢打我。」王茜終於反應了過來，噌地一下跳起，扯住曉夏狠狠地撲過去，隨手抓起桌上的咖啡杯正要砸下去的時候被周嘉俊一把推開，接著一個耳光啪地扇到曉夏臉上。周嘉俊死死的抓住王茜那隻還拿著咖啡杯的手，冷冰冰望住跌坐在地的林曉夏：「林曉夏，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一個人，有本事沖我來，你現在必須向王茜道歉。」

「憑什麼？」曉夏站起來，光亮的眸子里綴滿淚水。

「打人就應該道歉。」周嘉俊的臉色越發陰沉。

「你沒聽見她怎麼說我爸嗎？」

「她說錯了嗎……」周嘉俊大吼一聲。

林曉夏瞪大眼睛，彷彿不相信這話是從眼前這個男人口中說出的一樣。這個曾經給她溫暖的懷抱，曾經許給她美好的未來的男人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好的，周嘉俊，要我道歉是吧？」曉夏隨手將糾結在一起的頭髮掛在耳後，嘴角牽出一抹冷然的微笑：「對不起，王大小姐，我祝你早日風風光光地嫁入周家，生是周家人，死是周家鬼，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轉過臉，又看著周嘉俊：「周先生，祝你們兩早生貴子，以後沒病沒痛，生不累親人，死不累街坊。」說完轉過身木木地走了幾步，突然又掉過頭來，無力又絕望地看著周嘉俊：「還有，周先生，我爸累不累親人就不勞您費心了，他已經死了。」曉夏一邊用手背擦著留下的淚水，一邊無力地走出咖啡店。

雨下得更大了，曉夏在路人驚駭的眼光中一步步走入雨幕里。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