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懊悔不已
等到周正和白鷺趕到醫院,周清山已經被推出急救室,卻還沒有蘇醒。病床上,他的呼吸時斷時續,醫院說狀況不穩定,還需要等待。
看到周清山躺在病床上的情景,周正不由想起早上離開醫院時,周清山那一句,你希望死的是我,對不對?而他問出那一句的時候,周正根本沒有回答,他那樣的態度不就相當於默認嗎?
這是一語成讖嗎?想到這裡,周正突然癱倒在地上。
白鷺去扶他,周正卻突然把頭咚地撞向牆上。來不及阻止他,白鷺竟然硬生生伸出一隻手隔開了他和牆壁,那一下當然撞得很實很重。因為有了白鷺的那隻手做緩衝,周正的頭倒是沒受傷,白鷺的手卻立刻就腫了,皮也被碾壓破了。
沈宜春剛才說想出去透透氣,要憐心陪著他。蒼洛就自己在病房裡看著周清山,那些儀器還在監測著周清山的身體情況,不能離開人。
受了傷的白鷺一聲不吭,站在一旁的蒼洛卻看不下去。
周正,你在幹嗎?你不顧自己也就罷了,至少對別人好一點。
看著白鷺那隻受傷的手,周正顧不得辯解,慌亂得要帶她去找醫生。
白鷺說不用。就是蹭了一下,破了皮,沒什麼的。她舉起那隻手,給周正看,動一動手指,轉一轉手腕,沒事,是不是?去看周叔叔吧,現在他要緊。
周正氣不過自己,伸手又去打自己的頭。他在懊悔,對周清山,對楊雪,他只是簡單地用道德標準來疏遠他們,卻忽視了血緣不是道德能夠割捨的。他以為自己正義,以為自己正確,最後卻讓親人一個一個受苦。現在,又無意中傷到白鷺。
白鷺說周正,我理解你的心情,可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去吧,去照顧周叔叔。別再傷害自己了,這樣也等於傷害愛你的人,包括你的父母,他們都不會忍心看你這樣的。
蒼洛也收起了埋怨的話,說周正,你聽白鷺的,周叔叔還沒有醒,你先在這裡陪他。我陪白鷺去看醫生吧。
周正只有強忍著心裡的百般難過,點點頭。坐在病床邊,看著昏睡中的周清山。前幾天還如同有巨大的冰山橫亘在他們之間,周正以為自己這輩子也會看不起周清山,也不想再喊周清山一聲爸爸。可是看到脆弱得還在生死界掙扎的周清山,那座冰山轟然倒塌了。
再怎麼不堪,他還是自己的父親。那個從小疼他寵他事事為他著想的男人,那個一直被他視為完美的男人,也是那個身上背負著別人痛苦算取功名利祿的男人,他是他的父親!
一瞬間,周正就醒悟了。他喃喃地呼喚著,爸,你醒醒啊。媽媽說你不能有事,她還等著你去接她出院呢。爸,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跟你說那些斷裂父子關係的話。你犯了錯,我應該和你站在一起,去承擔,去彌補,不該那麼沒勇氣,自己跑遠了,把你們丟在那裡。爸,你趕快醒來,我們一家人一起面對,好不好?
周正試圖用那樣的方式,讓周清山醒過來。他迫不及待地想讓周清山醒過來,然後跟他回去找楊雪,一家人重新活在一起。至於欠沈宜春的債,他們要一起承擔,一起去還,不管用什麼樣的方式,他們都可以的。
沈宜春和憐心走到僻靜處,正好有一排坐椅,就坐下來了。
沈宜春說憐心,我突然想抽煙,你去幫我買包煙吧。
爸,這裡是醫院,不能抽煙的。
哦,沈宜春是有點走神,忘了自己在醫院。其實那一刻,沈宜春更想有一瓶高度的烈性酒,能夠讓他一飲而盡,然後醉倒在那裡,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管。但他得剋制著自己。
沈宜春的手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憐心說爸你怎麼了,冷了嗎?不然我選送你回去吧,這裡有蒼洛呢,周正他們等會兒也會來的,人多反而亂。我們先回家吧,剛才把八冏關到了車裡,我也有點擔心它呢。
憐心覺得周清山的事情,不該由他們來多管多問的,況且周正也未必希望看到他們呆在那裡。
不,我不能回去。沈宜春控制著自己發抖的手,盡量平靜下來。
爸,你今天有點奇怪呢。憐心總覺得沈宜春有事瞞著自己,不然他不應該為了周清山呆在醫院裡不肯走,還一直吞吞吐吐有話說的樣子。
憐心,我,我覺得……可能周清山的受傷,是因為我。
什麼?
沈宜春把憐心單獨帶到一邊,也是為了告訴她周清山受傷前後的細枝末節。周清山最近經常來找他,今天也是,他帶著八冏出來,周清山一直追著他說這說那,他一煩,就甩開了周清山。沒想到,周清山就被車撞了。
憐心本來聽得稀里糊塗,等到沈宜春慢慢又複述了一遍,她才聽明白。
爸,怎麼會?你只是甩開他的手而已,並沒有把他推到馬路上去啊。
可是,確實是我一甩手,他不知怎麼就被那輛車撞了啊。
憐心皺起眉頭,這個時候,她心裡也是一團亂麻。看沈宜春的樣子,分明是在不斷的回憶里,確認是那一甩導致了周清山受傷。可是真相是不是那個樣子,還需要去調查,她不能讓沈宜春給自己套上枷鎖。
爸,不會的,你一個畫畫的,手無縛雞之力,哪裡有那麼大的力氣,把他從人行道推到馬路上呢?肯定有別的原因。
沈宜春還是搖頭。
憐心說,你先別往自己身上攬,那附近有好多商家,應該安裝了監控,等我去調查一下。這件事你先別說出去。
沈宜春說我就是擔心說出來,他們以為我是蓄意想要害周清山,可我真的沒有啊。
憐心說我相信您不會,但怕他們誤解。所以等我查清楚了,再告訴他們,好不好?
可是,憐心,不說出來,又覺得是我在害怕真相,在逃避。
爸,現在的情形,您說了也無濟於事啊。相反,還會惹上麻煩,您先別急,我這就去出事的地方看一看。要不然,我還是帶您先回家吧。
憐心擔心沈宜春還是忍不住說出來,他再怎麼恨周清山,也還是一個本性良善的人。
我擔心他有事情,我想呆在這裡,等他醒來。
憐心沒敢說出口,假如周清山醒不過來呢?
可是她沒敢說出口,沈宜春也已經在心裡暗暗哆嗦,假如周清山醒不過來,那他就真的成了謀殺犯,一個為了復仇而失手致人死亡的罪人。
但事情為什麼發展到這一步?他不是受害者嗎,怎麼反倒成了有罪的那個?
正好蒼洛帶著白鷺急匆匆向這面走來,憐心趕緊說爸,記得,先不要告訴任何人。不是要你隱瞞,只是等我們查出真相來,再告訴他們。
沈宜春也看到了蒼洛和白鷺,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還是咽下了那些話。
蒼洛過來的時候,沈宜春就有些慌張和不自然。
蒼洛說沈叔叔,您沒事吧?
憐心嘴快,說沒事,我爸有點兒累了。
白鷺說周正來了,叔叔你先回家休息吧,有消息我們通知您。
沈宜春想留下來,可是蒼洛也勸他先回去。他看了眼憐心,憐心分明也在不斷暗示,他只有同意先回家去等消息。
憐心說那我先帶爸回家去。對了,蒼洛,你和白鷺要去哪裡?
白鷺的手受傷了,我帶她去找醫生看一下有沒有事。
憐心也看到白鷺受傷的那隻手了,她問白鷺這是怎麼了?
白鷺敷衍地說,著急被門夾了一下,應該沒什麼事的。你們快回家吧。
憐心看一眼蒼洛,蒼洛雖然點頭,卻看得出他是在配合白鷺演戲。
也沒時間去追究這些了,憐心說那蒼洛你憐心你快陪白鷺去找醫生吧,我帶爸爸先回家去了。
蒼洛帶著白鷺去看醫生,所幸並沒有傷到筋骨,只是皮肉傷。
白鷺說本來也沒事,你們非要緊張成這樣。
蒼洛說不看怎麼知道沒事,再說明明是受了傷,你看看你的手,腫成這樣。
白鷺笑笑,還是說沒事的,我們回去找周正吧。
蒼洛說為了他,你自然是有事也會說沒事了。
白鷺說你不是一樣。為了憐心駐顏師都一度不保,還來說我。
蒼洛笑笑,說我們都是感情里的傻子吧。
白鷺說自己願意,傻子也無所謂了。
醫生要給白鷺處理手上的破潰處,蒼洛趕緊說不用了,筋骨沒事,我們就放心了。
醫生奇怪地看蒼洛一眼,你這個人,那些傷口不處理也會有麻煩的,怎麼還沒事人一樣。
白鷺笑笑,說醫生別跟他一般見識。我們家裡有藥水,想回去處理就好了。
醫生說這個可不能亂抹些藥水的。
白鷺說知道,都是以前受傷用過的葯,醫生您放心。
兩個人執意沒讓醫生處理,走出診室的門,蒼洛說醫生會不會以為我摳門,不捨得花錢給你買葯啊。
白鷺說肯定是。
蒼洛說那不然還是回去找他處理一下吧,這樣對我的名聲不太好。
白鷺說蒼大夫,別廢話了,趕緊吧。她伸出手,遞到蒼洛面前。
其實來看醫生也是怕筋骨受傷,皮肉上的那些傷蒼洛還是能夠處理的。蒼洛也不再說話,兩個人躲到樓梯間里,只不過一會兒的工夫,白鷺手上的腫和破皮處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呀,糟了。蒼洛剛幫白鷺療傷,忽然想起來,等會兒要去見周正呢,讓他看到了一定會懷疑的,怎麼會好得那麼快呢。
白鷺笑著說沒事,正好讓他見識一下真正的駐顏師。
怎麼?你跟周正已經說了嗎?
白鷺說是啊,他遇到這麼多的事情,都開始對人和人之間的親密關係有所懷疑了,我生怕他認為我欺騙,早早對他坦白了吧。至少這樣,心裡舒服很多。
不過,他遇到這麼多的事情,再聽到你的秘密,會不會接收的東西有點過多了。
白鷺說我也沒考慮那麼多,不知道會有這麼多的事情發生。可是已經說了,就只能順其自然了。
周正說也好,早晚都是要說的。他不好奇嗎?對你。
白鷺說可能是遇到他母親的事情,所以他的反應沒有我以為的那樣強烈,可能還沒有純粹反應過來我跟他講的事情吧,就只是聽了一下,也沒放到心上去。
兩個人邊聊邊走回病房,周正還在喃喃自語,不停地跟昏迷的周清山說著話。
蒼洛說我們別打擾他了吧,到外面等著。
沒想到燕墨也來了,本來白鷺是讓她準備一些隨身的東西送到楊雪住的醫院去,可是燕墨去了才知道周清山這裡也出了狀況,所以她放下東西又立刻趕過來了。
看到蒼洛也在,燕墨心裡竟然掠過一絲喜悅。雖然這是醫院,可她到底沒掩飾住。
燕墨帶了熱雞湯,白鷺和周正坐的早班機,回來就在醫院不斷地奔波,還都沒顧得上好好吃口飯。
白鷺顧不上自己先吃,趕緊盛了熱雞湯,微微放涼,就端進病房去給周正喝。
外面剩了蒼洛和燕墨,難免靜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