訛獸
「兔砸!」凌霄突然的大喊把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我並沒有看清,只聽到一陣樹枝折斷的咔咔聲,由近至遠,然後在一棵雙手環抱粗的老松樹後面停止了。
凌霄輕輕鬆開我的手,躡手躡腳的向那個方向走去,我一把拉住她,小聲說不要過去。這裡可是深山老林,一旦是老虎什麼的猛獸,我倆不就死定了!她擺擺手,從地上撿起一截樹枝,橫在胸前,慢慢的摸索向前。
我原地站著,一隻手抓著行李箱的杆子,心裡在盤算如果真的是猛獸,我是抓起箱子砸過去保護凌霄,還是丟下箱子和凌霄撒腿就跑。砸死猛獸的幾率是多少,我成功逃跑的幾率又是多少。
我這邊正在天人交戰,就聽的凌霄那邊傳來了「卧槽」的一句粗口。然後就聽到她在那邊小聲嘀咕著什麼,好像在和誰對話。我不禁好奇,試探的問道,「霄,你在和誰說話?」凌霄回過頭來,無所謂的說著,「沒啥,我在自言自語呢,這邊啥也沒有,奇怪,我明明看到有兔子。」說著就轉過身來,向我走著。我好奇的張望過去,凌霄卻已經擋住了我的視線。
「可能是風吹樹影呢,這裡天黑了,看不清多正常。」
凌霄回過頭去又看了一眼那棵老松樹,幽幽的說著,「是啊。」
鑽木取火併不如視頻里看的那麼容易,我和凌霄手都搓紅了,也不見半點火星,只好狠狠心,把行李箱里的衣物全都拿了出來,鋪了一地,蓋了一身。雖說是七月盛夏,可是這大山溝溝里的夜,真真是冰冷的刺骨。我和凌霄只能抱在一起取暖。只一點比較好,竟然一隻蚊子都沒有。四周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霄,這裡好奇怪」,我突然發現了異常,「為什麼除了樹葉聲,沒有別的聲音?」
「別的聲音?我肚子餓的咕咕叫你沒聽到奧?」
「去,別鬧!我是說,蟲子叫,這裡沒有蟲子叫!」
「嗯...可能蟲子們早就睡覺了呢!」
「會嘛?」
接著,我們都沉默了,又隔了一小會,我聽到凌霄在輕輕的唱著,「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空曠的樹林,靜謐的夏夜,優美的歌聲,我身心一陣放鬆,意識開始模糊。
左良舉著手機,憤怒的向我砸來,手機一下子磕到了我的頭上,瞬間天旋地轉!我突然驚醒,發現天已經亮了,凌霄,卻不在身邊。我站起身,發現身上的衣物已經因為地氣潮濕,陰濕了大片,心裡不由的暗暗心疼。
四處望去,不見凌霄。「凌霄!」我大聲喊去,大山裡回蕩著一連串的迴音「凌霄,凌霄,凌霄,凌霄,凌霄...」我安靜下來,側著耳朵去聽,沒有回應。接著又大叫,「凌霄,你在哪裡?」「凌霄,你在哪裡?凌霄,你在哪裡?凌霄,你在哪裡?凌霄,你在哪裡?凌霄,你在哪裡哇?」
我一愣,哪裡哇?哇?!我疑心自己聽錯了,試探著喊了一聲,「嘿!」馬上,迴音響起,「嘿!嘿!嘿!嘿!嘿哈!」
卧槽,我心裡一抖,大聲說,「凌霄你大爺!別在那裡嚇唬我!快點出來,我要生氣了!」一連串迴音響起,我在心裡暗數,第一遍,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誒,怎麼少了一遍?阿西吧!果然是凌霄在作怪!我馬上轉身走到行李箱那裡,抓起衣服就往箱子里塞,一邊大叫,「凌霄,我生氣了!這一點也不好笑知道嘛?你不出來,老娘不伺候了,回家!」
其實,我就是嚇唬一下凌霄,這裡連個手機信號都沒有,我靠自己的力量與其說是回家,不如說是直接餵了野獸回老家靠譜了。這時,我身後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我心裡暗笑,小樣的,怕了吧?然後就故意不看她,假裝生氣的繼續收拾行李。沒想到隔了一會,身後的腳步聲竟然停了。一陣松針的味道飄過來,我心裡一緊,左良?
左良就站在我的對面,陽光的殘影照在他的臉上,使得整個人彷彿在發光。十幾天不見,他,一切如故。有一瞬間,我甚至想把那些欺騙與背叛統統扔掉,只想撲向他的懷裡大哭一場。「墨墨。」左良輕輕喚我,嘴角揚起微笑。
我眼角不由的濕了,抬起手就給左良甩了一巴掌!清脆的一聲啪,發出了一陣迴響。左良站在原地,保持著一個預備擁抱的姿勢,傻在那裡。
「墨...墨」,他含糊的說道。我抓起行李箱,艱難的往反方向走去,眼淚如泉湧,可是聲音很堅決,「我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你,滾!」
左良在我身後追來,「你不想聽我解釋么?」「並不想!」「你這女人!」接著我就覺得頭部被什麼重重的一擊,好疼!一股溫熱瞬間模糊了視線。朦朧之中,我看到凌霄出現在左良的身後,眼窩裡赫然長著兩個瞳孔!
「墨墨!醒醒!」一陣劇烈的搖晃,我張開雙眼,發現凌霄俯身看著我的臉。她的臉離我的臉特別近,我可以清晰看到她美瞳上的細細花紋,不由驚跳起來。
凌霄長吁了一口氣,「我的天老爺,你做夢真嚇人啊,像要殺人一樣大喊大叫的。等我們回去了,可得帶你去看看心理醫生。」說著,她指著地上小小的一堆山梨果子,「來一個?」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是夢么?可是,為什麼額頭,隱隱的痛。隨手抓起一隻梨子,咬了一口,竟然出奇的又甜又多汁。我問她哪裡來的啊,她傲嬌的指了指前面的一個小山坡,那裡竟然是一小片梨園。昨晚太黑,竟然沒有發現!現在看見了梨子,竟然覺得空氣里也混著淡淡的梨香。
我笑著跑著來到梨樹下,黃橙橙的梨子圓潤飽滿,在陽光照射下分外好看。我輕輕托起一隻梨,沉甸甸的。
「偷梨吶?」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在我前方響起,我抬起頭去看他的臉,可是他在背光處,臉部看不清楚。倒是陽光突然刺過來,我瞬間眼前一黑。連忙用手搭棚,遮住了太陽。
「不問自取,是偷!」那個聲音似乎走進了些,但是語氣也嚴肅了些。
「那個...對不起,我們以為這是野果樹...」
凌霄也跑過來,「我們迷路了,實在又餓又渴的,不然賠你錢可好?」
那個聲音噗嗤一下,「這又不是我家的。你們猜對了,就是野山梨。」
我突然想揍他,就看到一隻稚嫩的小手拿著一個碩大的梨子,遞給了我,「喏,這個甜!」我發現,這是一個可能五歲都不到的小男孩。穿著亞麻色的短褲背心,一隻手舉著那隻梨,一隻手拿著根小樹枝。大大的眼睛此刻正笑嘻嘻的看著我。
我瞬間有點被萌到了,伸手接過他手中的梨,摸著他的頭,「小朋友,你怎麼自己在這裡啊?」
「我么,在放牛。」他後退一步,躲過了我摸頭的手,揮舞了一下手中的小樹枝,威風堂堂的樣子。
凌霄左右看了一圈,謔笑道,「你的牛呢?」
小男孩無所謂的攤攤手,「丟了,不過我正在找。」
我突然想到既然他在這放牛,一定是離家不遠的地方,那我和凌霄豈不是有救了!只要找到人家,讓凌霄給老家打個電話,她的家人一定會來接我們的!嘿,這倒霉的野營,終於將要結束了!
於是,我對小孩說道,「你能幫姐姐一個忙嗎?姐姐迷路了,能帶姐姐去有人家的地方嗎?」
那個小男孩似乎眼睛一亮,用手指著我脖子上戴的那條項鏈,「那你得把那個給我。」
我用手摸了一下,是啊,戴著太久都忘記了它的存在了。我解開項鏈,放在小孩手心,「現在,它是你的了。」凌霄馬上伸手去搶,可是小孩很機靈,立刻合攏手掌,背在身後。凌霄急的跳腳,「你怎麼就隨便送人了,那個不是...」我輕輕拍著她的肩膀使她鎮靜下來,「人都不在了,還要那個幹嘛用。」凌霄嘆了口氣,收拾了一下行李,就讓小孩子前面帶路。
凌霄問,「小孩你叫什麼啊?」
小孩拿著小樹枝,頭也不回,「二伢。」
「二,牙?這是什麼名字?是說你大板牙特別大的意思么?」凌霄大笑。
二伢站住腳,回頭看了凌霄一眼,太陽的光把他的雙眼折射出了絲絲紅色,一閃即逝。他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轉過身繼續前進。不知走了多久,太陽的光已經收斂了好多,我們只是麻木的看著二伢依舊活力十足的在我們前面五米左右的距離蹦蹦跳跳。終於,凌霄忍不住了。
「二伢,我怎麼覺得不對勁,怎麼走了這麼久還沒有看到人家?你不會是騙我們吧?」
二伢嘴角抽動了一下,「怎麼會啊大姐姐,我每天在這放牛的,不會迷路的呢。」
「那你告訴我,你的牛呢?」凌霄已經生氣了。
二伢突然委屈的放聲大哭起來,豆大的淚珠一顆顆滑落,「不是一開始就說牛丟了么?」
「牛丟了,你都不著急找,就隨隨便便的給我們帶路?回家你媽不揍你啊?」
我看著二伢可憐,連忙伸手擦去他臉上的淚水,一邊安慰,「別哭別哭,那個姐姐就是太累了,心情不好,她...」剛說到這裡,我擦著他臉頰的手,突然覺得手感毛毛的,怎麼說呢,不像是接觸皮膚的感覺,倒像是,嗯...皮毛的觸感!再仔細看去,發覺流過眼淚的地方,皮膚像融化了一樣,露出了裡面的白色的絨毛!
我去!我嚇得後退好幾大步,拉起凌霄,行李也不要了,大叫一聲,「跑!」
凌霄剛剛站在我的身後被我擋著視線,並沒有看到恐怖的那一幕,一遲疑,被我帶了一趔趄!我馬上起身重新去拉她,就聽著身後傳來一陣破空聲,一個巨大的白白的東西,從我們身後一躍至身前!四肢著地,渾身白毛,長長的耳朵。就像是,像是,嗯...一隻長著人臉的大兔子!兔子!?
我倆跌坐在地上,其實也說不上怎麼害怕,可能是疲憊的緣故吧,又或者,這個東西,的確是有點萌。那個東西傲嬌的圍著我倆繞了幾圈,嘿嘿一笑,「怎麼不跑啦?是不是被我英偉的身軀迷住了呢?」凌霄結結巴巴的說,「你...是人是鬼?」
那個東西一聽,差點氣死,它前身立起,面目猙獰的大吼一聲,看我倆害怕的樣子,就心滿意足的坐了下來,「我知道是我太帥了,你們不認得,我也不為難你們了!我,就是大名鼎鼎的訛獸大人!」
「鵝...獸...怎麼我覺得你有點像兔子...」
「阿西吧!」那訛獸竟然脫口而出一句韓文!「老子今天很忙,就不和你們一般見識了,我的偉大的主人要見你們!天馬上就要黑了,快點跟我走,別和我耍花招,不然我就吃了你們!」說著一扭頭向前走了幾步,又突然回頭沖我們猙獰的啊嗚一聲,看到我倆嚇的渾身一震,這才滿意的回過頭去,毛毛的小尾巴一扭一扭的,走在前面。
其實吧,雖說突然出現一怪物是很嚇人,可是這個尾巴,真是太萌了!我一直有捏一下的衝動。凌霄也是,似乎也不那麼害怕,她輕輕湊在我的耳朵邊說,「我看這玩意就是一兔子精,兔子不是吃蘿蔔的么?應該不會吃人吧?」
「你確准么?」我也小聲回問。
「八九不離十,一會看我暗號,我倆就跑,就一兔子,還能上天啊!」
「可是,也許我們跟著它,也沒啥危險呢?」
「你傻啊!」凌霄恨鐵不成鋼,「你沒看過動物世界么?那統治食草動物的都是吃肉的!難保它那個什麼主人,不是個獅子,恐龍啥的!」
我一聽頓時害怕了,這邏輯沒毛病。
「一會我說跑的時候,你就跟著我快跑,記得沒?」
我點點頭,前面那個訛獸突然扭頭看我們,「不許聊天,我們,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