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讓人寒心
媽媽掛了電話。
姐姐又說:「媽,他們說的話你信嗎,反正我是不信的。先不說言靈的狀態能不能出去工作,就是出去工作了,誰都沒有通知她,她是怎麼知道爸爸的事情的,我甚至在懷疑,她根本就一直在我們家附近,知道爸爸去世的消息,才冒出來的。」
朱珠也覺得姐姐的話並不是空穴來風。
爸爸的事情,因為太過突然,就只有家裡的幾個至親提前得到消息。
朱珠是因為就在歐市,所以才能夠及時趕到。
可是言靈,聽她媽媽說她去廣市了,廣市如果要做高鐵回來,是不可能這麼快趕到的。
因為二堂哥也是在廣市,聽到消息請假往回趕,也得到晚上七八點才到家。
「這麼說,言靈就一直在歐市。」
媽媽點頭,也認同姐姐的看法。
「媽,不僅如此,他們一直都在關注我們家,之前一年多沒露面,也沒上門來鬧,就是因為有爸爸在家裡鎮著,現在爸爸不在了,她們這群吸血鬼,是不會輕易鬆口的。」
如果,真的像姐姐說的那樣,那也太可怕了。
爸爸剛走,他們就現身。
簡直就是陰魂不散!
到了下午,朱珠又覺得很是疲憊,不得不上樓去休息一下。
到了房間,戴先生說:「爸的事情,我和我爸說了,他明天會過來,哥哥在漢城正中心,現在全面核酸檢測,估計動不了身。」
「來不了也沒事。」
本身也不是什麼好事!
青嵐想要過來,被朱珠勸住了:「真的不用,等這事過了,找時間再聚。對了,我爸爸在你們醫院的一些費用,你幫忙結算一下吧,現在沒有時間去弄這些。」
「嗯,這個我會弄好,你自己這幾天也要注意身體。」
爸爸的事情,只有青嵐和童爽知道。
因為他們兩個工作的地方不遠。
本來是約好今天去醫院看望爸爸的,誰知道爸爸根本沒有挺過昨天晚上。
晚上,堂哥堂弟輪流守夜,朱珠也想守著。
不過身體實在支撐不住,十一點就上樓去休息。
誠誠第一晚是和兩個侄子一起睡的,第二晚就要和朱珠一起睡。
她雖然不知道外公死了,是意味著什麼。
但她知道,媽媽現在的心情很不好,朱珠抱著誠誠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背,誠誠就乖乖的靠著,沒有和平時一樣話癆。
朱珠抱著誠誠,戴先生就這樣抱著朱珠。
他一直都默默的陪伴著。
沒有過多的安慰,只用他的實際行動來溫暖朱珠。
讓她能夠少一點憂傷。
突然誠誠仰著頭問:「媽媽,外公是不是死了?」
朱珠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流下來:「嗯,以後你就見不到外公了。」
誠誠還是不太理解,問:「那外公多久會回來?」
朱珠察覺到,身後的戴先生要發飆了。
她按住放在她胸前的手。
回答:「要很久很久,所以誠誠要聽話,記住外公的樣子。」
誠誠終於不問了。
快要睡著的時候又說:「媽媽,你給我講故事吧,我想要睡覺了!」
睡前給她講故事,已經成為一個習慣。
她每天都要聽幾個故事,才能安穩的睡著,可是今天朱珠真的沒有講故事的心情,戴先生講誠誠又不聽。
「誠誠,媽媽今天不想講,等我們回家了,媽媽再給你講好不好?」
「媽媽,我想聽。」
戴先生終於憋不住火。
「戴誠誠,你也是個大孩子了,媽媽這幾天心情不好,不想講故事,你可以自己睡嗎?」
他的語氣有點重。
誠誠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朱珠抱著誠誠拍著背。
和同齡的孩子相比,誠誠真的算是很懂事的。
朱珠原以為自己會傷心的睡不著。
可是,這個夜晚她竟然睡的很好,沒有做夢,就是之前因為胎兒大了,壓迫膀胱,夜裡得起來好幾次,今夜卻罕見的一夜到天明。
她記起來,昨天她沒喝幾口水。
所以連尿也沒有。
哥哥一大早從教堂拿來了音響,裡面放著詩歌。
沒有讓人傷心欲絕的哀樂,朱珠聽著聽著心情漸漸趨於平靜,和姐姐兩個人趴在冰棺旁邊,再過一天,他們就再也見不到爸爸的面了。
家裡的親戚都來的差不多。
平時媽媽總說,爸爸有點傻,凈幹些吃力不討好的事。
不過,做了的事,總會有回報的。
今天正式弔唁,來的人很多,許多都是爸爸生前幫助過的人。
晚上吃飯的時候,臨時加了好幾桌。
人心換人心,這也算是對爸爸的另一種安慰吧。
人陸續的散去,明天是爸爸出殯的日子,晚上大家都得守在這裡。
晚上八點的時候,那個帶爸爸做事的小叔又來了,叔伯門將他圍在中間,有種要聲討的陣勢。
朱珠的親叔叔,也就是爸爸的親弟弟,瑋弟的爸爸率先開口:「我二哥生前是跟著你做事的,本來也說親戚之間幫個忙,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你說怎麼辦吧!」
那個小叔,平時朱珠他們喊她杏叔。
沉默的低著頭,沒有開口。
大表哥,也就是大姑媽的大兒子,從凳子上站起來:「不管我舅舅跟你做幾天活,既然是你叫他去幫忙的,那你就得負責,舅舅去的時候好好的,還沒有回家人就不行了,要說和你沒有關係,那就說不過去了。」
杏叔說:「我沒說和我沒關係,這件事我是有責任,但你們說嘛,要我怎麼負責。」
叔叔說:「這個還要我們說嗎,你自己看著辦。」
朱珠三姐妹就坐在旁邊。
他們三個年齡不大,平生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事,束手無策。
只能聽著叔叔伯伯們給他們做主。
以前沒覺得他們有多團結。
可是在今晚,朱珠看到了叔伯們的義氣。
「自己看著辦,我要怎麼看著辦,也不能說大哥他出事就是我的原因。現在的好人真是太難做了,我也是看著大哥在家閑著,才想著讓他去的。」
大表哥氣炸了:「什麼叫好人難做,人跟著你做事,你就得負責,你這麼說話,我舅舅還沒有入土呢,讓他聽到他睡都睡不安寧。」
哥哥姐姐站了起來,姐姐說:「杏叔,我是小輩,本來是不應該這麼說話的,可你剛才說的話,我三姐妹聽不下去。爸爸跟著你做事,不管是做了幾天,你都得對他的安全負責,你有事想著我爸爸,我們很感激你,出了這樣的事,誰都不願意,可你這樣明顯推卸責任的說法,是不是太讓人寒心了。」
杏叔撓了撓頭,說:「我負責,那如果責任百分之百,我負責多少,你們說!」
「要我說,百分之六十的責任都是你。」
大表哥說:「真的要不是看在大家都是親戚的面子上,我們會這麼好說話?早在我舅舅斷氣的那一刻,我們就直接抬到你老闆家門口去了。還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想你這麼難做人,才息事寧人的。但不能我這幾個弟妹好說話,你就這麼欺負他們。舅舅去了,我舅媽帶著兩個侄子還要生活呢,總得有個生活保障吧!」
叔伯們都點頭。
這個要求一點也不過分。
叔叔說:「我這外甥說的對,要不然我們就直接裝車去你老闆家鬧了。為什麼好端端的一個人,做了兩天活就成這樣了。」
杏叔就差頭著地了。
「那我要怎麼樣嘛,我的情況你們不是不知道,我要是有錢我不會說不給,問題是我真的沒錢。」
客廳里突然沉默。
杏叔的情況,很慘,很慘。
一共三個孩子,第一胎是女兒,但是體弱多病,一直都需要用錢,不過好歹是活了下來。
第二個呢,是個兒子,心裡歡喜的不得了,誰知道在四五歲的時候,遭遇了車禍,當場就死了,杏叔一家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一樣。
不過那個時候,杏叔還年輕,孩子還可以再有。
經過努力,終於是又生了個兒子,他們細心呵護,孩子平平安安的長到八歲。
誰知道一個夏天,他背著家裡跟著同學去林場那邊的水庫游泳,淹死了。這個那簡直就是壓倒杏叔的一根稻草。
他一夜之間白了頭。
是的,一夜白頭不是只在電視上才會有,他就是一個真實的例子。
這個事情是嚴重的打擊。
長時間躲在家裡,家裡的經濟條件可想而知。
叔伯低聲說:「若是沒有泰民這事,說不定我們還要接濟他們家呢!」
在這種情況下,讓他拿錢,確實很為難他。
朱珠深呼吸一口氣:「我們坐在這裡,不是為難杏叔,我們更不是用我爸爸的命跟你談判,說實話多少錢也沒有我爸爸的命重要,我們只是想要你一個態度,負責的態度。要知道我們不是要你賠償多少,我們也不是要這筆錢發財。」
他們都清楚,杏叔家的情況,就是嚴重的貧困戶。
爸爸的冰棺就在旁邊。
如果可以,朱珠多麼希望,這兩天就是一場夢,夢醒了她的爸爸就回來了。
他還那麼年輕啊,六十都不到。
他還沒有看到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出生呢,爸爸雖然話說,但和媽媽說過幾次,說想看看朱珠這胎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他還說,戴先生對她好,男孩女孩他都不擔心,不過要是個兒子,那就更好了。
可是,這一切,爸爸都看不到。
他沒來及跟她說一句話。
朱珠挺著大肚子,倔強的站在爸爸的冰棺前,看著爸爸的遺像。
大家都讓她坐,她就是不坐。
杏叔嘆了口氣:「各位大哥,我最多最多只能拿出來兩萬,你們總得給我一條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