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先天混元三寶經
石穴雖狹長,但不夠寬敞,卻月子便是想躲避周旋也沒得空隙。眼見那飛刀就要斬在脖子上,他忙一揮手拍在腰間皮囊之上,頓時有一張紙符飛出,化作一道金光將他護了住。
這道符術也不尋常,名目喚作「鐵骨仙師之術」,一旦祭出,便能請下正一派天師降法加持,主持施法弟子體內的法力結成防陣,護身最是好用。
心知卻月子那「妙音鈴」不好對付,玄玄子不敢放任他祭出法寶,一邊驅使那二氣斬仙飛刀接攻打對方的護身金光,一邊給自家加持了一張戊土神符,借用方圓數里的地脈靈氣化作自身巨力,近身去捉他的雙手。
卻月子對茅山派的符法知之甚深,自是一眼便看穿了玄玄子的念頭,連忙又拋出一張黃符打在了身前地上。
這道符籙的名目喚作「咫尺天涯之術」,能將身前小千虛空扭曲,再配合密宗幻陣,對敵之人除非用大法力將他身前虛空打碎,否則便難靠近。
對合氣境界的鍊氣之輩而言,運轉法力打破一處虛空倒也不難,只是要耗些工夫罷了。卻月子也沒指望憑著一道符法將對方攔上許久,他只想搏取片刻空閑將法寶金鈴祭出,便不虞落敗。
只是他剛祭出「妙音鈴」,尚未來得及注入法力搖動,卻見對方手中多出一盞巴掌大的紅燈籠,還有一隻穿著塊布角的木箭。
他當即駭得面上變色,尖叫道:「玄玄子!你敢對我施那惡毒法術的話,我師父定饒不了你!要知咱倆是一路從莽山出來的,你若害我,可藏不住尾巴!」
卻道卻月子為何見了那三樣事物便驚駭得失了鎮定?
原來那玄玄子取出的紅燈籠與木箭乃是茅山派的奇寶,兩廂合作一處,可施展一門「紅燈祭箭之術」。
這法術甚是邪門,說來更像是魔教法門,只需取一件染過欲殺之人氣息的物件,將之穿在木箭之上,再把木箭扎進燈籠,則受術之人神魂立遭重創!
修為深厚之輩,還可以緩緩修復神魂創傷;而合氣境界的鍊氣士神魂卻不夠凝練,受得那法術加害,即便不死,怕是也逃不過神智渾噩盡忘前事的下場。
這紅燈祭箭之術乃是茅山派鎮教秘術,施術所需的法器向來不會輕易傳給小輩門人,卻月子全未料到玄玄子手裡能有這麼一件殺器;再看被木箭壓著的布角,可不正是他自家的衣袍料子么!想是在追那仙府異寶的路上被對方得手的。
「你莫急,」玄玄子面色陰沉,佔了上風也不見絲毫喜色,只直勾勾地盯著對方,「把仙府異寶交來,你我自然還是同氣連枝的正教兄弟。」
先前說過話被原封返還,卻月子氣惱得神魂都要跳出囟門來。
只是他卻不敢發作——那妙音鈴長於攻殺,卻非護身之寶,他全無把握能防住「紅燈祭箭之術」那等靠咒力傷人神魂的邪法。
似那類法術,厲害的本就不多,以卻月子所知,唯有自家天師洞里封藏的一門「釘頭七箭書之術」可以相較一二。勢落下風,他思量片刻,終將先前收起的仙府異寶取了出來,揚手丟向對方。
玄玄子伸手一撈,掌中多了一方玉簡。見得果然是先前所追的異寶,他便將之納入袖中,手中紅燈與木箭卻不收回,又道:「且將洞口那符法禁制撤了去。」
卻月子咬了咬牙,壓住心頭火氣,捏個法訣收回了先前布下的置紙符,隨即側身讓開了出洞的路。
玄玄子這才面生得色,與那對方擦肩而過之後,轉過身子緩緩倒行,邊道:「正因我茅山內門弟子中輩分最小的一個,師祖才心疼我,賜下了紅燈木箭。
卻月子,我本未想過要對你施這手段,路上偷偷扯了你了一塊衣角,也只是先做防範;誰成想你真箇不要臉面,竟在背後出手,將本應屬我的異寶收了去!這防備手段卻真用得對了,否則我便要帶著一腔怨氣回山了。」
緩緩退到洞口,見那卻月子握著金鈴渾身顫抖,玄玄子笑容愈發燦爛,出言氣道:「這方玉簡中所錄的定是前輩仙人清寧子所說的那三卷天書,又或真經一部。
我將它帶回道場,等同給我茅山派又添了一脈道統,掌教真人歡喜之下,定會賜下一件法寶以資功勞。你那妙音鈴不過是祖師臨時賜下防身的,到時我卻有了真正屬於自家的法寶,來日相見,你我再比比孰高孰……」
「噗!」
卻月子正氣鼓鼓地盯著那張揚得意的玄玄子,卻見忽見有一手持大幡得紅袍道人現身洞口,只把大幡往前一送,便將茅山弟子的頭顱洞穿成了爛瓜果!
未待他自驚愕中回過神來,又見那道人俯身撿起了紅燈、木箭,對他咧嘴一笑,便道:「紅燈祭箭之術的名頭我也久聞大名,只是不知好用也不;今日卻走了運,可親自試用一番。你且站穩,若是吃上一記法術仍無損傷,那甚麼異寶真經我便都留給你。」
話才說到一半時,他便已將木箭插進了紅燈之中,待最後一字落下,便見那卻月子七竅之中流出黑血,直挺挺地向後躺倒了去。
陸吾把握時機一舉除了兩個正教小輩,而後一番掏摸,從玄玄子身上搜得了仙府玉簡,目光旋又落在了卻月子手裡攥著的「妙音鈴」上。
法寶自是好東西,可他心中另有所想:「聽玄玄子先前所言,這『妙音鈴』只是正一派的長輩臨時借給卻月子防身的。如此說來,此物之中定還留有正一派長老的法力烙印;我若取來煉化,稍一觸動,必會被此物主人感應到。兼之法寶生具靈性,不似法器那般容易煉化,以我如今的修為,只怕在妙音鈴上耽擱片刻便會被正一派的高人尋到……」
思量了一陣,陸吾走上前去,一腳踩碎了那卻月子的腦袋,使他死得透了,這才將那妙音鈴收在了袖中。他也不去動那兩人屍身上旁的物件,走出洞外辨別了方向,上的神幡,由它慢慢朝青城方向趕路。
取出那仙府中飛出的玉簡握在手裡,陸吾將法力渡入其中,一邊沉下心神去感應。不多會,他面帶喜色睜開了眼。
此物之中所載的並非是什麼天書,而一部喚作《先天混元三寶經》的經文。
所謂三寶,指的乃是精、氣、神。精,是自身精血;氣,是自身法力;神,是自身心念神識。
這部真經由簡而繁地闡述了精、氣、神人身三寶,講明各自功用,又以此為基衍生出三類修行法門。
煉精之法喚作「太元真身」,乃是增強體魄的功法,到極致時可修鍊成一具不死不滅的軀殼,神魂寄託其中,便能長久存活下去。
鍊氣之法喚作「抱元仙法」,乃是將天地元氣化為自身法力的法門。從根本而言,與諸家鍊氣門派的功法無異。
煉神之法喚作「一念成神」,卻是教人鍛煉神識的法門。有成之後,神魂不受肉身拘束,可出竅神遊,一念降臨大千。
陸吾倚仗為根本的長生法門乃是五嶽真形決之法,達成元神之後,肉身便可隨意丟棄,是以他對那煉精之法只掃了一眼便不去看了;而經文上的鍊氣之法不見得就比他自家的鍊氣法門高明,略一打量便也不再上心;最後那煉神之法卻正是他心喜之由。
鍊氣士的修為每進一步,自身法力便精純一分,神魂也更凝練一分。直至到了元神境界,魂魄便能悉數與法力相合,從此便能打破肉身拘束,超脫壽限輪迴,悠遊天地長生不死。
而《先天混元三寶經》中所載的煉神之法,卻是在修行路上另闢蹊徑,大大有異於諸家鍊氣功法。修鍊這一法門,完全拋開了法力與肉身,直接由神魂入手,鍛煉心神念力。
此法由初習到大成,共分九重,一一對應鍊氣功法的九重境界,分是後天、先天、歸元、合氣、金丹、元嬰、元神、合道、混元。
第一步凝魂,乃是依照秘法錘鍊神魂,使其凝練;
第二步結念,便可借心念之力驅策外物;
第三步罡煞,卻是取陰煞、陽罡與神魂相合,使念力壯大;
第四步出竅,乃指神魂能脫離軀殼而不消散;
第五步化身,乃指神魂修鍊有成,可如元嬰一般離體長存;
第六步元神,則與鍊氣修行中的元神境界一般無二,已不需再託庇於肉身,從此長存不滅;
剩下得三步已與鍊氣修士並無差別。
陸吾細細研讀,發現這「一念成神法」對自家助益不小,只待修習有成,使神魂、念力壯大了,到時將心神與法力相合便輕易可成。且修鍊這一功法另有好處,可使其法力與念力齊頭並進,長生之路便又多了一份助力。
仙流之中也不是沒有修這煉神之法的,譬如佛門密宗有一門「金剛念法」,便是驅使神魂念力加持自身,用來避易外魔;禪宗有一門「乘龍念法」,用以飛騰穿梭;仙流門戶遁甲宗,擅使一門「土地神念法」遁跡挪移。
只是那幾家的煉神之法並不完善,算不得完整道統,雖稱是「法」,其實不過是一樁小「術」而已。《先天混元三寶經》中所載的「一念成神法」乃是真真正正的長生大法,以此為根本專一修行,卻也能達成長生。
將鍊氣之法與煉神之法做了比較,陸吾心底有了明悟:「鍊氣功法入門艱難、耗時長久,但修為提升上一個境界,壽元便有增加,就算最終未能修成元神,也有千百年壽命享受;煉神之法入門容易,但以神魂修行風險卻大,且若不能修成元神,壽元便與凡人一般無二,百年之後便歸塵土了。這兩樣功法各有所長,孰高孰低卻不好說。」
回程還要花些工夫,他當下無事,便依著「一念成神」的第一步功法在神幡之上修鍊了起來。
閉目凝神,默念經文,在心中觀想出自家身影,使其不斷壯大,最終充斥天地。一番施為之後,他忽又睜開眼來,詫異道:「咦!怎地一下就成了……」
那玉簡中說,初習此法總要費上一番工夫,何時能在觀想中讓自家身影充斥天地,感應方圓里許的諸般動靜,這才算是入了門。陸吾卻依法施為,卻未費力便將周遭五里內的諸般動靜悉數感應了個清清楚楚。
思量片刻,他忽地笑了,心道:「精、氣、神三寶同在生靈身上,不管所修功法以其中哪樣為主,對另外兩樣也有好處。
比方說以鍊氣為主,修鍊出來的法力亦可滋養肉身、神魂;
以煉精為主,精血壯大之後,自身元氣、神魂亦會跟著壯大;
而以煉神為主,得念力加持,操控起肉身、元氣來便更得心應手。
我如今已有了合氣境界的鍊氣修為,一身法力也算渾厚,神魂早得了滋養,再來修行煉神之法,入門自然不難。況且我是兩世為人,那卻也算是一種心神修行。」
想到這裡,陸吾便開始琢磨「一念成神」的第二步功法。
約莫過了一炷香的光景,他在心中將結念的法門盡數吃透,隨後便將目光落在路邊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子上,心念一動,默念一聲:「起!」但見那小石頭陡然一震,旋即搖搖晃晃地飛來他面前懸停了住。
未用法力,只憑心念便能驅策外物,陸吾立時便迷上了這種手段。他一邊驅使那小石頭不住地繞圈飛旋,一邊想到:「這煉神之術真箇神奇!若是我修鍊大成,日後見了不順眼的,動動念頭便搬起一座大山來壓他,那該多爽利!」
便在這時,遠處一陣法術攻殺之聲,陸吾心中一驚,那小石頭失了念力加持,頓時「啪嗒」一聲落在了地上。驅使神幡躲到了隱蔽住,他運起目力遙遙望去,卻見那爭鬥的人中有兩個是自家相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