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近鄉情怯

當高考的最後一門科目結束的鈴聲響起時，金燁楓淡然地放下了手裡的筆。

卷子被收走後，她沒有任何停頓地收拾好了書包，與其他考生一同走出了考場。

考場外的陽光是如此耀眼，晃得她直流眼淚，可她卻還是聞到了空氣中自由的味道。

考生們一個個從樓里走了出來，腳步大多是輕鬆的，與考生們的歡脫形成對比的是門外家長們的緊張與期待。

令金燁楓沒有想到的是，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柵欄門外，迎接她的是關懷的微笑：

「終於考完了，你辛苦了，感覺怎麼樣？」

耿璧德打著一把淡紫色的遮陽傘，她和所有考生的家長一樣都站在烈日里，肉眼可見她從額角到脖子上的一道道汗漬。

見到金燁楓朝她走過來，第一時間便遞過來一根「大紅果」冰棍兒。

「謝謝媽媽！感覺很好，發揮正常！」

金燁楓驚喜地接過「大紅果」，這可是她夏天的最愛，只是她打開包裝的時候才發現，都有些化得厲害了。

她心裡微微一緊，急忙嘬了兩口冰棍兒，生怕浪費了美味的汁液。

「相信你，你從來沒讓媽媽失望過，走！帶你去吃『烤肉季』，好好慰勞慰勞你，姥姥和姥爺都已經先過去佔座了！」

金燁楓有生以來頭一次看見耿璧德露出這種耐不住天真的笑容，她興奮得像個小孩，連走路都有些往天上躥的感覺。

恰巧金燁楓的考場離后海不遠，而J市著名的老字號「烤肉季」總店就在這裡，臨湖而建的古風建築在初夏正午的陽光中氤氳著。

母女倆沿著湖邊的小路走來，金燁楓只顧著舔手裡的「大紅果」，耿璧德卻特地為金燁楓遮住了陽光，淡紫色的陽傘時不時地撩撥著柳樹的枝葉，彷彿陽光下汩汩的綠浪。

一根冰棍兒基本上剛吃完，她們就到達了目的地，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進餐廳。

這時，不遠處藏身在樹蔭里的人這才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並嘆了口氣。

金澤霖當然也想和女兒一起吃這頓飯，只不過已不合時宜了，他此時並不想影響大家的心情，還是等過幾天再慰勞寶貝女兒吧！

他苦笑著搖了搖頭，白色「奶油」的身影消失在了碧玉妝成的綠絲絛中……

「考完了！」

一邊吃著香噴噴的烤肉，金燁楓一邊掏出了久違的手機，第一件事就是給馮奕飛發了條簡訊。

從那天分離開始，兩個人為了不影響彼此，說好了高考前先不聯繫，就連馮奕飛的雅思成績，也是她從程慶凱那裡聽來的。

這條簡訊可是久違了近一個月的時間……

她本來都放下手機繼續吃飯了，誰知下一秒就收到了回信：

「那我現在過去接你，馬上給你準備慶功宴！」

「晚了，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嘿嘿，我和我老媽還有姥姥、姥爺在吃烤肉季呢！」

如果那會兒就有微信的話，她肯定早發個照片過去給他「炫耀」了。

「哦，可惜了，那你先好好吃飯，把今天的晚飯留給我如何？」

「不要！我還沒有心理準備見你呢！」

雖然這次見面是兩人各自努力的最大動力，但是意味著什麼，彼此心中更有著隱隱的默契。

正所謂「近鄉情更怯」，真正到了面對的時刻，反而讓金燁楓提不起勇氣。

「還怕我逼你向我表白不成？別怕，要表白也是我先，我只會請你做我女朋友而已！」

沒想到馮奕飛這個死渣男，居然如此不要臉，迫不及待地就要將這層窗戶紙捅破，驚得金燁楓把手機直接摔在了地上。

「你怎麼了？」

耿璧德雖然已經注意到金燁楓在桌子下面玩手機的小動作，她也知道信息是發給誰的，但這樣的舉動，讓她不得不發問。

「沒……沒什麼，手滑了！」

金燁楓急忙鑽到座位底下，撿回了手機。

「你臉怎麼這麼紅？是熱的嗎？」

慈祥的姥姥這才注意到，金燁楓都從腦門兒紅到脖子根兒了。

「是……是啊，哈哈，今天真是太熱了，夏天吃炙子烤肉還真是帶勁兒……」

金燁楓趕緊拿起桌子上的可樂杯，冰了冰自己滾燙的臉。

「邊吃邊玩手機，真沒規矩！食不言，寢不語！」

威嚴的姥爺放下筷子，瞪了她一眼，嚇得她趕快吐吐舌頭，灰溜溜地把手機揣進了包里。

午飯後，一家人沿著湖邊，閑庭信步地朝公交站走去，姥爺卻突然停下腳步，轉過頭很認真地問道：

「現在是成績出來才填報志願吧？」

「嗯，是的！」金燁楓乖巧地點點頭。

「哦，這樣也好也不好，不過無論怎樣都得對自己有很準確的評估才行！」

姥爺從小就是一個孤兒，雖然沒念過正規的學校，卻憑著自己的敏而好學和刻苦鑽研，成為了一個滿腹經綸的人。

從小缺失父愛的金燁楓，就是在姥爺的引導下，養成了愛看書，少說多學的好習慣。

「聽說小楓想學醫？」

「是啊，我知道學醫很苦，但已經下定決心走這條路了！不過，我並不想選擇臨床專業，我想去學預防醫學，治病救人雖然很偉大，但是病人卻很痛苦！」

「而預防醫學，是可以讓人們在生病之前就遠離疾病的，少生病，或者延緩疾病的發生，讓人們少受病痛的折磨，才是我的目標！」

金燁楓抬起頭望著姥爺不苟言笑的臉，眼裡散發著金子般的光芒。

「嗯，可以，相信你一定能實現這個目標！」

聽完這話，姥爺只是點了點頭，便繼續疾步向前走去，他的步伐突然輕快了很多，就像恢復了年輕一樣有力。

耿璧德和金燁楓忙一左一右地攙扶起姥姥，追了上去。

此時的湖面上正波光瀲灧，含苞待放的蓮花羞澀地與湖邊的垂柳說著綿綿的情話，樹上的蟬鳴彷彿在為它們懶懶地伴著唱。

初夏的陽光是那麼美好，是盛夏熱情如火前最令人嚮往的……

回到家，金燁楓剛走進自己的房間，她的手機就不安分地折騰了起來。

她還以為是馮奕飛打過來的，因為她已許久沒回他的信息了，誰知來電顯示卻是徐曉雅，她平復了一下120次/分的心跳，在自動掛斷之前接了起來：

「喂……」

「你怎麼這麼久才接電話，是和你家大少爺在一起嗎？難道是我打擾到你們了？大少爺不會這麼猴急吧！」

電話另一端立即傳來了徐曉雅曖昧的笑語。

「你想什麼呢，思想真齷齪！我和我老媽兩個人剛進家門！」

金燁楓隔空給了她一個大白眼。

「哎，你考得怎麼樣？我剛跟阿凱通完電話，他到挺自我感覺良好的！」

「我嘛，還行，正常發揮吧！你怎麼樣？」

「我也還可以，反正對得起我一年來被監禁的八卦雜誌和漫畫書！不過你要說正常發揮，那就是Q大或B大任選的意思了，我懂，大學霸！」

徐曉雅的聲音里不自覺地透露著輕鬆與興奮，就像一隻被從籠子里剛放出來的小鳥，又開始嘰嘰喳喳。

這讓金燁楓不由得笑出了聲：「我猜你這麼急著找我，肯定不會是想和我對答案的哦！」

「我才沒空對答案，都考完了，管他呢！我是想找你開生日派對啊！」

「生日派對？」金燁楓第一反應先是懵。

「你都學傻了吧！過幾天是你的生日啊！大少爺剛跟我們一起討論這事呢，你這傢伙命真好，正好趕上高考完，十八歲生日呦，可是人生大事！」

「額，對啊，你不說我還真忘記了……」

要不是徐曉雅提醒，金燁楓真的沒往這上面想，她每年生日都會趕上期末考試，基本上都是匆匆了事。

唯獨中考那年，還有十六歲那年……

「你還真忘了啊！服了你耶！我都替你記得呢！怎麼樣，夠朋友吧！」

徐曉雅的友情就算不說，也早就通過移動信號傳到了金燁楓的心裡，這善意的提醒的確令她感動。

「嗯……」但她只是抿了抿嘴，吐出一個「嗯」字而已，真正的友誼無需表達。

「你先別急著感動呢，是大少爺先提出要給你過生日的，我猜測，他是打算給你慶生的同時，順便辦個求婚儀式吧！」

一想到這些，徐曉雅就興奮不已，眼看著這兩個「二貨」三年來的相愛相殺，總算就要到見證結果的時候了。

「那我還是不參加了吧！嫌不夠丟人的嘛，什麼亂七八糟的，他要是敢胡鬧，我就敢翻臉！」

經徐曉雅這麼一點撥，金燁楓才感到後背發涼，她意識到，事情還是挺可怕的，如果不及時阻止，後果只能用「不堪設想」來形容。

「都這時候了，你還有什麼理由拒絕？難道非要等到他跑去B國留學，帶個金髮碧眼的女朋友回來，你才去抱著他大腿哭嗎？」

徐曉雅的話再次點醒了金燁楓，對啊，他和我們不一樣。

我們是要在國內辛辛苦苦地讀大學的，而他是要到另一個，所謂「上流社會」人群的貴族學校里去鍍金的。

距離上的分別僅僅是空間上的，靠時間就可以解決，而階級上的、三觀上的分別要靠什麼來彌補呢？

這讓金燁楓再一次陷入到了猶豫的漩渦中，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到底應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