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二歲的拾荒者

「父親，母親，我出門了……」少年拿起床鋪邊的麻布袋，來到一副相框面前，看著相框裡面，一對年輕夫婦的合照說了句，然後轉身出門。

來到這座城市已經三個月，他已經逐漸習慣了這裡的生活。反正孤獨什麼的，十二年下來，沒有比他更習慣的。

「大城市就是大城市……只要肯努力，誰都可以在這裡生存下去。」少年撿起一個丟棄的飲料瓶，踩扁後放入麻袋裡面。運氣好偶爾會找到那種易拉罐，那玩意收購價更高。

在繁華的商業街，只要願意覥著臉找，別的不說，他八點開始，到十二點轉了幾圈，就找到了好幾斤的塑料瓶，關鍵還是可樂和雪碧的易拉罐，找到了四十幾個，一個可有兩毛錢！

「塑料瓶六斤一塊二，易拉罐四十二個，加上塑料瓶……給你湊個整十塊，怎麼樣？」收廢舊的大媽算了算，然後掏出兩張五元的鈔票，隨意遞了過來，還不耐煩晃了晃。

「得嘞！」少年習慣的接了過來，放到衣服內側的口袋裡面。這是他自己縫上去的，經歷過一次大都市的洗禮之後，他開始懂得如何保護自己的錢財。

找了個公園，拿出一個塑料飯盒，裡面是兩個饅頭，還有一小包榨菜。少年就著榨菜吃饅頭，覺得嘴巴幹了，就拿出礦泉水瓶，灌上一口涼白開。

麵粉一斤才一塊錢，買了麵粉和酵母，可以發許多饅頭。榨菜一塊一包，省著點可以吃兩天，極端一些可以三天。礦泉水瓶洗乾淨就能用，沒有涼白開就自來水也可以。

「一天可以賺十五到二十塊上下，開銷兩塊上下，一個月四百到六百塊收入……」少年笑了笑，鄉里不少的鄉親，一年下來也才不到一千塊收入。他兩個月的收入，就頂上了。

「休息一小時，然後繼續找垃圾！」少年又翻出了一本書，是初一的語文課本，他沒辦法去上學，卻可以自學。語文也好，數學也罷，看不懂就多看幾次，看著看著就明白了。這些書都是從廢舊品站買來的，論斤買，幾本才一兩塊錢。

難得上面還有不少筆記，還能幫助他更快明白這裡面的內容。偶然還能翻到，某處寫著『XXX我愛你』這樣的特殊筆跡，還能笑上一笑。

「以後等我存夠了錢，報個成人高考，然後讀個函授，拿個文憑，這樣也算是大學生了吧？」少年合上書，不知不覺已經一個小時過去。

休息時間已經過去，他又開始忙碌起來。在這座城市的拾荒者其實也不少，競爭其實不低，否則他也不可能一個上午才十塊。

「謝謝，謝謝！」半個小時后，他在一家洋快餐店出來，手裡多出一個垃圾袋。裡面都是各種紙杯，包裝紙什麼的，少說也有二十斤。可惜這種大雜燴一斤收購價才五毛，二十斤才十塊不說，還不是天天都有。就這點，怕這家店都存了好幾天，才能有二十斤重。

「運氣來了，真是擋都擋不住，才半小時就比一上午賺的還多！」少年笑了笑，扛著垃圾袋朝著廢舊站走去，二十斤，對於十二歲的他來說，還是有些沉重。

「如果我今年十八歲就好了……」少年嘆了口氣，當初來到這座大城市闖蕩，還以為可以找份五六百的工作。誰知道他未成年別人不敢用他，最後只能走到現在這一步。

「十四塊，比我想象的要多一些……怎麼辦，今天已經賺夠二十四了……」二十分鐘后，少年摸了摸內兜，那裡已經躺著二十四元。

人當然不會嫌錢少，不過對於日均賺十五元的他，一天賺了二十多，那就超額完成任務。

「人不能貪心，太貪心會走了財運。」耳邊傳來老村長的叮囑，少年深吸一口氣，放棄了繼續撿垃圾，開始回家。

說是家，其實是郊區是爛尾樓，每天他都要步行一個小時，從市區走回去。所以中午的時候，若可以他其實是不想回去的。

「感謝你，給了我一個落腳的地方！」每次來到這裡，少年都忍不住雙手合十，向這棟爛尾樓行禮。這棟樓主體已經完成，外部裝修也完成，據說原本是作為大型辦公樓的，所以佔地面積還是挺大的。

聽說爛尾之後，欠銀行不少錢，先是擱置三五年，風吹雨打的。當時只要盤下來裝修一下，其實還能湊合，可那年為了把這座樓，建造成地標建築，可投入了不少資金。以當時的價格盤下來，成本太高，再說當時的房價都還不高。

這不，至今已經擱置十年，依然沒有哪個房地產願意承攬下來。當年還很華麗的樓房，如今都已經顯得過時。風吹雨打了十年，這建築都徹底陳舊了下來，如今連裝修都沒有價值，推倒重建才是正理。除非是腦子抽了，否則根本不會有人，願意花錢在這棟樓上面。

「回來了？」剛到爛尾樓附近，一個流浪漢大叔，就出來朝著少年招了招手。

「白叔，今天你回來那麼早？」少年上前打招呼，一個月前就是白叔介紹他來這爛尾樓的，否則他甚至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大城市哪怕一個地下室的租金，都超貴的。

「哪呢！」白叔搖了搖頭，「休息一下，這不正要出門。我最近找了個工地的活計，一個月也有幾百塊，還有獎金，運氣好一個月上千的。」

「哇，好羨慕你啊！」少年羨慕的看著白叔，他以前也找過，可工頭都不要他。

「你也別羨慕，如今這工頭黑得很，我還能不怕他們欺負，換了你說不定還要吃虧。」白叔笑了笑，然後轉身出去。

少年告別白叔，然後回到二樓，這裡某一間粗坯房，被他用來作為自己的房間。門上掛著一塊破布，就算是門了。房間里其實什麼都沒有，一些鍋碗瓢盆，都是撿垃圾找到的。包括一個壞掉的蒸屜，他找材料修了修，就繼續用了。

拿出語文書，他繼續看了起來，時不時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書寫，就當做是練字。

「寫一篇關於父母回憶的作文，八百字以上……」看到課本後面的作文題，少年卻是沉默了下來。

他從來沒有見過父母，村長說他剛出生不久，父母就被泥石流帶走了。什麼都沒有留下，就留下一張結婚時照的照片。

「八百字，父母回憶……這叫我怎麼寫？」少年搖了搖頭，把課本丟到一邊。從小他就是鄉里吃百家飯長大的，鄉里還湊錢給他上了小學，可惜沒辦法再資助他上初中了。

「出去溜達溜達吧……」少年有些意興闌珊，站起來，朝著外門走了出去。

然而看向這座開始變得熟悉的陌生城市，少年卻覺得自己是那麼的格格不入，彷彿在這座城市裡面，根本就沒有自己的存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