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元兇
方平跟在精靈女王的身後走出了很遠，直到遠離了女王花園中喧鬧的人群，走到一顆月白色的參天古樹之下。
「方平，來，上前來，看一下這棵月神樹。」精靈女王背對方平，面朝月神樹說，「這棵月神樹中蘊含著無盡的能量，不僅僅是精靈一族的根本，也是精靈族的精神象徵。像這樣的植物，可不多見。」
方平此時的心情忐忑不已，完全沒有心思欣賞什麼月神樹，他咽了一口唾沫，問道：「女王陛下將我帶來這裡，可是為了古斯通先生失蹤一事？」
「不。」精靈女王出乎意料地回答道，「一個百年不遇的先天鍊金術師來到了雪萊爾之地，古斯通想要跟他交流一下，這沒有什麼意外的。至於你們交流的內容，以及交流之後古斯通的去向，我並不感興趣。」
方平怔了一下，他從未在精靈女王面前展露過鍊金術，沒想到精靈女王卻一語道破了他先天鍊金術師的身份。
「那女王叫我來是為了……」
「德瑞和彌亞，也就是你口中的『父與母』。」精靈女王抬頭看著月神樹的樹冠，她的聲音清冷而純澈，「這一對狗頭人是近些年來獲得力量的新神，本來我是沒有興趣，也沒有精力去管他們的。事實上，現在已經沒有人願意管古神這個爛攤子了。但湊巧的是，你和他們一樣，也是剛剛獲得力量不久的新神，古神和古神之間的集會，讓我不得不關注。」
「女王陛下誤會了，我之所以尋找『父與母』並非是為了什麼古神之間的集會，僅僅是如我先前所說，想要幫助貝恩找到他的族人而已。」
「是嗎？」精靈女王轉過身來，對著方平展顏一笑。
潔白的樹榦將月光反射到精靈女王的臉龐之上，在這光芒的襯托之下女王的皮膚顯出一種羊脂玉般晶瑩剔透的乳白色，而此時此刻她臉上掛著的笑容更如春水融冰似的動人。繁星當空，明月普照，美人立於樹前，這幅畫面方平簡直看的痴了。
但方平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現在是個什麼處境，他趕緊低下了頭，不敢直視女王那雙明亮的眼眸。
「看不出來，你還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女王的聲音在方平身前響起，「看來人族沒有白白經曆數千年的演化，在時間的洗禮之下，你們學會了很多可貴的東西。」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誇讚，但落入方平耳中卻怎麼琢磨怎麼覺得彆扭，可具體彆扭在哪兒方平也說不上來，只能是低頭陪著乾笑。
沉默了半晌，聽得身前沒有了聲音，方平悄悄抬起頭瞄了一眼。只見此時的精靈女王正仰著頭望向空中那一輪皎潔的明月，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方平覺得女王脖頸之間的那一抹雪白有些刺眼，趕忙又低下了頭。
斟酌了一下語句，方平小心翼翼地問道：「聽說女王之賜的傳送法陣已經修繕完畢，不知何時能夠使用？我等一直借住在女王的領地，給女王添了不少麻煩，早日離去也好履行我與小貝恩之間的承諾。」
「你不能去沙漠。」女王說道。
方平一聽就急了，不由得踏前半步，抬頭直視著精靈女王問道：「這是為何？女王陛下，您之前明明——」
「你不能去沙漠。」精靈女王又重複了一遍，「你必須留下來，為古斯通的失蹤負責。」
「為古斯通的失蹤負責。」方平仔細咀嚼了這幾個字，「女王陛下不是說，對古斯通的去向不感興趣嗎？」
「我是對古斯通的去向不感興趣。不誇張地說，就算古斯通被你殺死在他自己的實驗室中我也不會在意。」
「那您又為何糾結於此事？更何況，我本人與古斯通的失蹤毫無關聯！」方平的話擲地有聲。
「我是不在乎古斯通的死活，但是民眾在乎。」精靈女王說道，「當不幸發生的時候，人們就會不自覺地將自己代入受害者的角色，並時刻警惕和擔心自己會不會遭遇同樣的事情。在這樣的情況下，除非將導致不幸的根源切除，否則民眾的擔心便不會停止。古斯通畢竟是族內的長老，我可以不關心這些，但我必須消除古斯通失蹤給我的子民帶來的影響。」
「所以呢？我就成為了古斯通失蹤事件的替罪羊？你不去抓捕真正的幕後黑手，只顧著隱瞞真相，粉飾太平，這就是你安撫子民的方式？」方平怒視著精靈女王，那張絕美的容顏此刻在他眼中也變成了蛇蠍一般。
精靈女王靜靜地聽著方平宣洩他的怒火，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她的雙眸在夜幕中熠熠生輝，頭上的王冠和七彩斑斕的長發也被月光鍍上了一層銀白。
沉默，良久的沉默。
方平感覺周圍的空氣有些沉重，在最初的憤怒過後，他很快冷靜了下來。精靈女王的那雙眼睛看得他心裡有些發毛，想到精靈女王那足以屠龍的可怖實力，方平不禁有些後悔剛才的衝動。
「方平。」精靈女王終於開口打破了沉默，「你剛剛說的那些都沒有錯，我也相信你跟古斯通失蹤一事無關，但很遺憾，這個替罪羊，你當定了。」
不給方平說話的機會，精靈女王接著道：「就憑你剛剛對我不敬的言辭，我就可以將你處死數次，但是我並沒有那麼做，這便是女王權能的體現。同樣的，如果你擁有看門人那樣的力量，那整個天下都要順從你的意願，不過很可惜，你的實力並不像你的脾氣那麼大。因此，謀害古斯通的罪名，你甩不掉了。」
方平瞪圓了雙眼，他的拳頭早已攥得緊緊的，這是他第一次被人赤裸裸地指出實力上的弱小，精靈女王悅耳的聲音在他耳中彷彿變成了無情的刀劍，反覆割裂著他的心臟。
精靈女王說的沒錯，在歷史上向來是只留下強者的筆跡，而弱者的聲音則沒有人去傾聽。是被奴役還是被滅亡，弱者的命運只不過是取決於強者的一個念頭罷了。就像現在，精靈女王明目張胆地告訴方平她想要栽贓陷害，方平卻無從反抗。
精靈女王的這番話給方平的打擊很大，即使是在面對惡龍，生死攸關的時候，方平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渴望力量。他緩緩鬆開了握緊的拳頭，低下了高昂的頭顱。在這裡反抗精靈女王毫無意義，無論是龍牙武技還是自己引以為傲的鍊金術，在精靈女王面前都不值一提。
「至少……」方平囁喏著，從嘴唇中吐出幾個字，「至少放過艾蓮娜他們，他們與此事毫無關係。」
「他們與你同行，於精靈族而言皆為外來者，跟古斯通失蹤事件脫不了干係。」精靈女王聲音冰冷。
「什麼？」方平抬起頭，他的身體顫抖著，臉上的神情已經幾近哀求。
「不過……」精靈女王話鋒一轉，「我精靈族也非濫殺無辜之輩，只要你肯承認你是謀害古斯通長老的元兇，我便放過他們。」
方平喘了幾口粗氣，這種命運被別人捏在手中的感覺實在不好受。
「對了，那個叫貝恩的，就是你要送往沙漠的狗頭人吧？我已經跟坎普打了招呼，明天下午你會被在精靈的至高法庭作為謀害古斯通的罪人審判，上午坎普會跟你一塊去女王之賜，把那個狗頭人送走。算是精靈族對你的一點補償。」
面對精靈女王這如同施捨一般的話語，方平很想硬氣地拒絕她，但鼓了幾次勁，話到嘴邊，卻變成了：「謝謝女王陛下。」
「好了，就這樣吧。記得明天不要遲到，否則，那個狗頭人就回不去沙漠了。」精靈女王隨意地叮囑道。
方平怔怔地站在原地，連精靈女王從他身邊走過都沒有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