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里霧中
又是一陣複雜的感恩話語和略顯多餘的貴族儀式之後,穆爾終於引入正題,輕輕一揮手,僕人們便把大廳旁的兩扇大門緩緩向兩側推開,一間面積不下於大廳、布置妥當的展室便出現在大家的面前。
「那麼現在,想必各位尊貴的客人們早已迫不及待了。那麼就讓我們回歸今夜的主題,開始藝術之旅吧!」
聽完此言,齊恩思表現得一臉興奮,首當其衝地成為了第一批進入者。
其他來賓要麼不是很急躁,行進間保持著貴族的風度,慢慢地踱進去,要麼就還在大廳里進行著社交——畢竟這才是他們來這裡附庸風雅的最重要目的。
所以一時間畫室內人並不是很多,齊恩思剛一進門,就看到了弗拉爾衣冠楚楚地靜立等候著。
看到齊恩思,弗拉爾便笑著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你果然來了。」
齊恩思也擠出了笑來:「是啊,在這樣的日子裡,我可不希望錯過一睹佳作的機會。」
「你的病好了嗎?」
「還有些問題,但大體上恢復了。」
一面寒暄著,兩個各懷心思的人勾肩搭背地走向了門口最近的一幅畫作。
還沒等齊恩思端詳一番,弗拉爾便開口了:「這是法布里斯大師的新作《春日》,你看這別出心裁的遠景,這精緻美妙的湖光,這路人容光煥發的臉頰。沒有直接地描繪花草樹木,春景卻躍然紙上。如此完美的作品,無疑又是他的是一大力作。」
「啊,這光!啊,這水!」齊恩思看似激動卻毫無感情地附和道,眼睛卻掃向了標價。
四十五金幣。
比這個世界一幅名畫的合理價格貴了三倍。
呵呵。
見齊恩思沒什麼特殊的表示,弗拉爾引著他又到了下一幅畫面前。
「這是赫爾德子爵傾力繪畫的《光明日》,畫的是光之主拯救世人的畫面……」弗拉爾又開始盡職盡責地介紹了起來。
「啊,這光!啊,這水!」齊恩思再一次有氣無力地說道。
客人的心不在焉太過明顯,弗拉爾顯然已經發現了一些端倪,說道:「我的朋友,你的狀態似乎有點糟。你的身體真的沒問題嗎?」
齊恩思深吸了一口氣,滿面愁容的說道:「精神上的病患,比肉體的傷痛更加折磨意志。」
弗拉爾一臉關切:「你這樣說,讓我覺得越發感到悲傷和迷茫。說出你的問題,讓我與你共同分擔吧。」
「這幾天我卧在病床上,思考了很長時間,卻發現自己過去的的很多藝術思想都是錯誤的。」齊恩思一面說,一面指向眼前的畫卷,「以前我覺得繪畫最重要的是技術,只要技巧純熟,就能創作出偉大的作品。而現在我才明白,偉大的藝術最重要的是它們的靈魂。」
弗拉爾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可是,這些作品難道沒有靈魂嗎?」
「也許有,但是,我感覺不到它們的靈魂。」齊恩思臉色蒼白地說道,「我想我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能激發我共鳴的作品。如果沒法遇到讓我感動的作品,我可能就要放棄繪畫了。我想我應該在這個展會上轉幾圈,多看一看。」
弗拉爾臉上的笑意消退了一些,但很快又恢復了。
「好的,我們走吧。」
兩人開始順著展品的布局從頭走到了尾。齊恩思看過一幅幅畫,聽著弗拉爾的介紹,一面在心中估算著它們實際應該有的價值。
事實上,除了弗拉爾領著自己先看的前三幅大作之外,展館內的大部分作品標價是合理的。從弗拉爾口中推崇的語氣來看,顯然他是想把前面這標價過分的三幅中至少一份賣給齊恩思。
然而,齊恩思心中卻升起了一個疑惑。
之前在觀看畫作時,他用來估價的知識,其實大部分來自於這個世界的這具身體的記憶。也就是說,這箇舊「齊恩思」是有敏銳的藝術鑒賞能力的,並不會被幾句花言巧語就忽悠得怒掏腰包,更不會隨隨便便做冤大頭。
但從以前的記憶來看,他的確這麼做了。僅僅以「為朋友捧場」來解釋,顯然是不足的。
為什麼?
難道有什麼重要的記憶,在自己穿越之後被抹去了?
這樣想著,齊恩思又一次陷入了迷茫。在茫然之餘,他走到了一幅畫面前。
這是一幅純粹的風景畫,描繪的是納穆河邊的晨景,淡淡的白霧籠罩著河面,遠處透出若隱若現的建築。繪畫很簡單,但層次設計得很出色,遠處的模糊房屋,中距離的河面,更近處的河邊扶手,配上太陽斜射的光輝,顯得分外美麗。
不知為什麼,齊恩思駐足了。
「這是一個優秀新人的作品。你看上這幅畫了嗎?」弗拉爾眉宇間終於透出了難以掩飾的失望。
「是的,我想把它買回去看看。」齊恩思如夢初醒,嘆了口氣說道。
「好吧。」弗拉爾聳了聳肩,「這幅畫價值十八銀幣,你把錢拿給我吧,我幫你轉交給穆爾。回頭我讓人給你送到府上。」
齊恩思點了點頭,就要轉身。
弗拉爾面色已經變得有些凝重,見齊恩思意圖離開,便忽然逼身而上。
「齊恩思,我知道你在怕什麼。但如果這時候放棄的話,一切就都完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怕什麼,你能直接告訴我嗎?
齊恩思一面腹誹著,一面說道:「好的,我不會放棄繪畫創作的。」
弗拉爾咬牙切齒地說道:「別再裝傻了,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不要當個逃兵,你逃不掉的。不要忘了你發下的誓言。」
說完這話,他的表情恢復了淡定,轉身走向了展廳深處。
只留下越發茫然的齊恩思。
看來事情不是坑錢這麼簡單了。
究竟是什麼事,你就不能說得明白點嗎?一定要像這樣說啞謎嗎?
這箇舊「齊恩思」,到底惹下了什麼事,給自己留下了什麼爛攤子?
齊恩思站在原地,面上平靜,思想卻越發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