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太華仙門
隱龍溝,竹林之中。
六爻真人懶散地斜躺在竹椅上,一隻手拄著後腦。對面是張恭良手捻黑色棋子,舉棋不定。
師徒二人中間,是一副縱橫交錯的棋局,白子佔盡優勢,黑子潰不成軍。
賀子楓離得不遠,在練劍。
方桓在一旁苦著臉,盤膝坐在地上,嘗試著操控體內靈氣聚合成鼎,但無論如何,靈氣都難以凝聚。
第一步采銅,選擇合適的靈氣吸納入體,方桓已經完成了。
第二步開爐,淬鍊靈氣,驅除其中蘊含的雜質靈氣,有張恭良指點問題也不大。
唯有這第三步聚合讓方桓失敗了無數次。
「老大,想什麼呢?落子啊!」六爻真人催促了張恭良一聲。
張恭良扔掉手中棋子,無奈道:「師尊,弟子認輸了。」
六爻真人搖了搖頭,懶洋洋問道:「小幺兒,今天晚上吃什麼啊?」
自從拜師以後,活兒幾乎都歸了方桓做,當然包括做飯。
以往在龍尾坡,娘親身體不好,從方桓六歲起,就能扎著小板凳夠著灶台做飯了。
手藝嘛,還不錯。
全心投入修鍊的方桓似乎沒聽到六爻真人的問話,只是坐在地上一遍一遍操控著體內的靈氣嘗試著將它們聚合在一起。
「師尊,小師弟在聚合成鼎呢,您就別打擾他了。」張恭良出聲道。
六爻真人撇撇嘴,道:「笨死了,要不是怕這小子帶著窮奇出去惹禍,老夫怎麼會收這麼笨一個徒弟?」
「師尊,小師弟的身體,似乎……有些不尋常呢。」
六爻真人道:「這小子以前明顯是吃過什麼東西,估計是他以前跟那個老郎中上山採藥的時候誤打誤撞吃錯了,否則,別說一個孩子,就是一個成年人,也不可能承受得了窮奇的力量,早就被撐爆了。」
張恭良點了點頭,深以為然。
「只是不知道小師弟吃的什麼是什麼草藥?」
在方桓采銅吸納靈氣的時候,張恭良就發現方桓的不同尋常,一般人在一鼎境界的時候根本不可能吸納那麼多靈氣,當時周圍百里內所有的草木靈氣都被這小傢伙給吸走了。
問及方桓時,少年只說不清楚不知道,從小到大除了跟老郎中上山採藥的時候吃過一些草藥以外,再就沒有任何不同尋常了。
「這小子,說起來也就砍柴和做飯還看得過去。對了,老大,家裡米好像要沒了,明兒你帶著小幺兒下山去買點回來吧。」
「是,師尊。」
「還有老二,你也出去一趟,去趟東海,去那個啥劍島比個劍,天天在這深山老林里能練出個屁的劍法。」
正在練劍的賀子楓停了停手中的劍,點點頭,繼續練劍。
六爻真人從竹椅上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瞅了瞅自己的三個徒弟,搖了搖頭,似乎在自言自語:「怎麼就收了你們三個小玩意兒,一個省心的都沒有。」說完,邁著步子回到木屋裡去翻書了。
張恭良轉過頭,對還在埋頭修鍊的方桓道:「小師弟,明兒跟我下山去轉轉,修鍊講究水到渠成,不要太急功近利了。」
方桓抬起頭,對這個和顏悅色的大師兄笑了笑,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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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雲鎮,是離隱龍溝最近的鎮子。
張恭良與方桓從天蒙蒙亮的時候就出發了,臨近午時才到達安雲鎮。
若是只有張恭良一人,不需要一個時辰就能到達安雲鎮,但是剛剛修行的方桓腳程實在是快不到哪去,張恭良就不得不放慢腳步等著這個小師弟。
福滿樓。
師兄弟二人走進酒樓后,就被殷勤的店小二領著上了二樓,坐在靠樓梯的位置。
一樓中心位置,坐著一個頭髮雪白的老人,手裡攥著驚堂木。
「咱們書接上回:卻說那大楚第一猛將魏承澤,臨危受命,率領大楚最後的十萬精銳,與我大唐鐵騎殊死一搏!」
剛點完菜的張恭良笑了笑,食指點了點扔在桌上的摺扇,笑道:「說你呢。」
方桓一頭霧水。
只聽那說書先生接著說道:「列為看官都應該知曉,這魏承澤是何等人物,那可是以一人之勇武可撼三軍的猛將。此一戰,我大唐兩王四公侯無一缺席,只為拿下這大楚第一猛將。」
方桓只覺得桌面上的摺扇輕微顫了顫。
「神機侯定下十面埋伏之策,神鹿、神羽兩位侯爺率兵作鉺,引誘楚軍進入龍牙閣山道,然後更是有神威王、霸王兩位王爺親自出陣與魏承澤廝殺。即使如此,依然被魏承澤殺出重圍,最後被埋伏在龍牙閣口的神武侯力戰擒拿。列位應當知曉,我大唐兩王四公侯是何等人物,竟要聯手才能拿下魏承澤。」說書先生說到這兒,端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口茶水。
「有沒有那麼厲害啊?需要咱們大唐兩王四公侯一起出手?」
「老頭你不是編的吧?」
「就是,要我說,光是咱鹿州的神鹿侯就能打敗他。」
酒樓中的酒客吵嚷不絕。
「大師兄,這說得都是誰啊?」方桓疑惑問道。
以往,方桓去鎮子都是跟著老郎中一起去看診或是賣葯,聽書聽得多是些鬼怪故事,對於這些歷史名將知之甚少。
張恭良笑著喝了口茶水,道:「兩王四公侯,都是當今聖上賜封的沙場名將。神機侯卜天舒,神武侯耿星河,神羽侯柴青,神鹿侯陸炎,至於兩王嘛,一個是神威王張淮信,一個是霸王李元靈。」
「其他人都是神字開頭,怎麼這個霸王不是啊?」方桓問道。
「霸王是當今聖上的親弟弟,自然與其他人不同,而且這位霸王據說是天生神力,力大無窮,不過好像智商有點低。」張恭良道。
「哦……那個魏承澤呢?是誰?」
張恭良揚起嘴角,把桌面上的摺扇推到方桓身前,笑道:「讓他自己跟你說吧。」
「啊?」方桓接過張恭良的摺扇,在張恭良的示意下,展開紙面。
紙面上畫的是一個可愛的粉嫩嬰兒,穿著紅肚兜,張著肉嘟嘟的小胳膊,一副要抱的模樣。
隱約間方桓好像看到嬰兒對自己做了個鬼臉。
「拿反了。」張恭良提醒道。
方桓一臉茫然的把摺扇轉過去。
另一面扇面上,繪的是一副水墨畫,一個身材高大的背影,身穿鎧甲,背後披風,俯著身子看不見腦袋,單膝跪地,一手拄刀,另一隻手擎著一桿大旗,旗面只寫了一個字:楚!
「這……」
張恭良指了指水墨畫上的背影道:「他就是那個說書先生所說的大楚第一猛將魏承澤。」
方桓頓時驚愕。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無頭的雄壯身影。
那個雨天與被窮奇控制的自己交手的無頭鬼將么?
張恭良低著聲音,緩緩道:「七年前,我曾經走過一趟龍牙閣,正是承澤當年戰敗被殺之地。我到那裡的時候,感受到了極為強橫霸道的怨氣,我順著怨氣找到了一個坑洞,那裡埋葬著大楚的十萬楚軍和承澤。當年承澤受俘后,被梟首而死,當今唐王敬重承澤,本想將承澤厚葬,但那個時候承澤的屍體早就跟所有的楚軍屍體都被埋葬了,無法找尋,於是唐王就下令用檀木給承澤重塑了一具身體。而承澤因為沒有頭顱屍首不全,無法入幽冥輪迴轉世。當時被埋葬冤死的楚軍太多,怨氣之重令他們全都無法入幽冥,承澤為了讓他的這些部下能夠重新輪迴,硬生生將所有的怨氣全部都吞噬到自己體內,怨氣深重,我無法化解,最後就只能帶走承澤,每日里為他清除怨氣,希望有一天能幫他清除掉所有怨氣,讓他重新轉世。」
「主公之恩,沒齒難忘。」
摺扇中突然傳出一個低沉的嗓音,嚇得方桓手一抖,摺扇掉在地上。
張恭良彎腰拾起摺扇,笑道:「小師弟,你的膽子得練啊,哈哈。」
方桓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樓下的說書先生還在講述著當年的唐楚大戰,一個個陌生的名字方桓都不曾聽過,所以聽得興緻缺缺。
一桌飯菜上齊,大多是方桓沒吃過的食物。
燒雞、雞蛋炒榛蘑、青椒肉絲、翠玉白葉和兩碗米飯,張恭良自己還要了一小壺酒。
以往在龍尾坡,母子二人生活拮据,大多以野菜細米果脯。
在隱龍溝的一個月里,也都是以竹筍野菜下飯。
此刻看著眼前的一桌子菜,方桓抬著手竟不知道從哪裡先下筷子好。
張恭良看到后,挽起袖子,夾了一隻雞腿放在方桓碗里,笑道:「機會難得,回了山上師父可就不讓吃了。別客氣,能吃多少吃多少,別把肚子撐破就好。」
看著張恭良笑眯眯的樣子,方桓眼角有些濕潤。
這個大師兄對自己是真的很好,娘走了以後,還有人會對自己好。
「謝謝大師兄。」
從來沒嘗過肉味兒的少年只咬了一口雞腿,頓時覺得滿嘴濃香,忍不住多扒了兩口飯。
張恭良拾起酒壺抿了一口,笑盈盈地看著少年狼吞虎咽。
酒樓外,一夥兒身穿白色道袍,背後負劍的青年魚貫而入。
負責待客的店小二趕忙迎上去,陪著笑。
一夥兒落座后,紛紛解下佩劍,吆喝著:「趕緊上菜,道爺們趕時間!」
頗有眼力見的店小二像對待爹娘一樣恭敬應和著。
張恭良一隻腳搭在酒樓長椅上,後背依靠著紅漆柱子,搖晃著酒壺,饒有興緻地打量著這一夥兒人。
方桓順著張恭良目光望去,一愣,脫口道:「仙門的人?」
這一夥兒人的穿著與之前劉向一模一樣。
張恭良點點頭,道:「他們是太華仙門的人。」
「太華仙門?」
「對,鹿州修行門派眾多,在凡人眼裡都是仙門,但是每個仙門都有他們各自的名號,樓下這幫就是太華仙門的人。」
方桓一邊往嘴裡扒飯,一邊盯著這幫太華仙門的修士,許久過後道:「大師兄,為什麼他們干張嘴不出聲兒啊?」
張恭良道:「他們用了隔音罩,只有他們自己能聽見,不過我嘛,實力比他們高點,也能聽見一些。」說完,張恭良灌了一口酒,繼續偷聽。
方桓無奈,只能低頭繼續吃飯。
張恭良聽著聽著,嘴角又揚起笑意,輕聲道:「有熱鬧可以湊了。」
方桓抬起頭:「湊什麼熱鬧?」
張恭良道:「離安雲鎮不遠有座穿雲峰,這幫傢伙說在那裡有秘寶要出世,咱倆去看看?」
方桓下意識縮了縮頭,嘀咕道:「秘寶秘寶,他們就知道秘寶,放出一個窮奇還不夠,還要找秘寶。」
張恭良解釋道:「小師弟你有所不知啊,在修行者的世界里,一件強大的法寶能讓修行者的能力倍增,甚至能讓一個宗門的實力都大幅度提升,所以他們熱衷於尋寶無可厚非。就像我這陰風扇,師尊的天機鏡,就都是法寶。聽他們說,這次來尋寶的不止他們太華門,少華門、古陽宗、律音閣的人都來了。這次有熱鬧好瞧咯。」
「可是師尊等咱倆買米回去下鍋呢。」
張恭良擺了擺手道:「不妨事,師尊可是長生五境的大真人,吃飯就是嘗個味兒,他老人家不吃不喝都行。小師弟你一定要記住,我和子楓入門時,師尊就告訴過我倆一句話,現在我轉述給你。」張恭良一臉莊重。
方桓不禁起了好奇心,問道:「什麼話?」
「有熱鬧不湊,是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