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驚訝
()正因了前世里崔碩被人暗算身死,被人背後陰倒的那恥辱一幕,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所謂「吃一塹,長一智」,幸運地重生之後,他的神經對此等背地裡的陰招甚為敏感,也甚為反感。
有動靜,的確是有動靜!待細細聽來,問外的聲響漸變清晰了,他心下已是確定門外確實有人,心頭暗呼自己大意了。方才他和呂蒙專心於描畫圖形、籌劃大事,顧不得其他,加之這後花園的木屋平日里本就甚為僻靜、少有人來,這才忽略了外間的動靜。
「呵呵――兄長,此間有一要點,且看我來為你註解一番。」崔碩一邊故作輕鬆地說著,一邊連連向呂蒙使著眼色,示意呂蒙不要打草驚蛇。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膽,竟敢竊聽他和這呂府公子呂蒙的機密之事。
呂蒙見狀心下已是會意,忙配合著崔碩呵呵地笑著,言道:「二弟莫急,待我為你研好磨來,再題字不遲。」
便在「咯咯吱吱――」的研墨聲中,崔碩提著一口氣,輕手輕腳地往那門后湊了過去。因了那節奏分明的研墨聲和呂蒙那粗豪嗓音的掩護,門外的來人竟是沒有察覺裡間的動靜,直到崔碩靠近了門邊,他才發覺不妙。然而,他想要閃避,時間卻已是來不及了。
「哐當――」一聲,崔碩猛地拉開了木門,只見門外立著一個歪扎著玄色頭巾、一張馬臉上滿是驚慌詫異之色小廝。他手裡端著一個茶盤,茶盤上放著兩個茶盞叮叮噹噹地微微顫抖著,望著崔碩的眼神里,滿是被人突然間被人抓住把柄時的驚慌失措。
令崔碩稍覺意外的是:那小廝倒也有些異常的鎮定的功夫。按說竊聽主家機密,那是犯了大忌諱的,要趕緊賠罪求饒才是。然則,他那驚慌之神色在那馬臉上卻一閃即逝,頃刻間,取而代之的已是肆無忌憚的平靜和淡然。
他斜眼望了望身著布衣短褥的崔碩,竟是不屑地嘴角一撇,隨後扭頭望向崔碩背後的呂蒙,扯著公鴨嗓子高聲道:「公子,小的給你送茶來了。」
無恥,古怪地近乎於無恥!崔碩一時間心下不由得怒火暗生,那小廝輕蔑的眼神刺痛了他,這一刻他想起了前世里靈魂離體之時,那保安隊長的冷笑。
他娘的,好一個無恥的小廝!瞧那副摸樣分明是有恃無恐,彷彿方才在門外竊聽的齷齪事情本就沒有發生一般,抑或是在無聲地示威著:老子聽就聽了,你這個窮酸小子能怎麼著?
在崔碩充滿怒意和警惕目光的注視下,那小廝端著茶盤緩步行著,待行至桌案旁,猛地腳下一個踉蹌,「哐啷」一聲,竟是將茶盞「不小心」地跌落,茶湯淋漓地灑了出來,瞬間便浸濕了崔碩精心描畫註解的圖形。
「公子,你看,這,這......」那小廝做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手忙腳亂地用衣袖擦拭著星星點點的茶水,轉眼間,已將那圖形塗抹出了幾團污漬。
那小廝竟是不顧得他那袖口已被墨跡染黑,一邊用心地擦拭著,一邊轉動著那一雙賊溜溜的小眼睛,貪婪地往那圖形上瞄著,瞧那模樣,似乎要將那圖形吃進肚子里這才甘心。
「李狗兒,你要作甚?」呂蒙見狀,陡然面色一寒,忙閃身擋住李狗兒,厲聲喝問道。眼看著他和崔碩費盡心思鼓搗出來的寶貝,竟被李狗兒這本糟蹋,呂蒙忍不住有些憤怒了。
再者,看似粗豪實則心思頗細的呂蒙,自那李狗兒貪婪的眼神里已是看出了異樣,這李狗兒哪裡是不小心跌落茶盞,他分明是用心得很吶!不過他那心思,沒有放在正處,卻是放在自己能換來金山銀山的機密圖形之上。這廝好生大膽,竟是接著擦拭水漬,趁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就要來竊取機密了。
便在這時,令崔碩更為驚訝的一幕出現了,只見那李狗兒探頭饒過呂蒙,又不慌不忙地往那圖形上掃了數眼,這才直起腰來,腆著一張馬臉,向著呂蒙竟是冷冷一笑:「公子何必這般緊張,狗兒不過是送盞茶來,給公子解解渴罷了。」
「送茶?」呂蒙圓乎乎的面龐因了神色嚴肅而拉長了,只見他怒目盯著李狗兒,責問道,「平日里服侍本公子的,可不是你。本府下人的職司明了,怎會輪到你來送茶?快說何人命你前來,你又怎知本公子今日在此?」
呂蒙責問的聲音越來越大,將那「下人」兩個字眼咬得甚重,那是在提醒這囂張的李狗兒:本公子可是這呂府的少主人,你一個聽喝的打雜下人,還輪不到你來放肆。
「公子且息怒!」李狗兒瞧著呂蒙神色嚴肅的模樣,反而愈發地鎮定了,只見他將茶盤輕輕地放在桌案上,竟是叉著腰,擺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不慌不忙地答道,「今日可是老爺差我來此,老爺正在陪三夫人作畫,公子若是有甚疑問,去問老爺和三夫人!」
「大膽,你――」呂蒙聽到這小廝竟然抬出了三夫人來壓他,他登時無名怒火燃氣,胖乎乎的手掌雖已是舉了起來,但是那手掌舉在半空中顫抖著,老半天的時間竟是沒有落下。
古怪哉!崔碩望著滿腔怒火卻發作不出的義兄呂蒙,心下暗道古怪。
按說這呂府的少主人懲戒一個不知好歹的僕人,那還不是分分鐘的事。這喚作李狗兒的小廝竟敢對少主人如此無禮,呂蒙公子早就應該一個響亮的耳光扇過去,打他個七葷八素,讓他明白做僕人的本分。
偏偏就在崔碩詫異的目光中,呂蒙公子那胖乎乎的大手舉在半空中許久沒有落下,不停地顫抖著,那白胖胖的面龐先是怒火初氣的潮紅,緊接著便是憤怒難遏的鐵青,稍後竟是變成了無可奈何的灰黃。
「你......你......你大膽......」呂蒙說話的聲音已是發顫,他肉乎乎的嘴唇顫抖著,說話時已經少了許多少主人面對僕人時應有的威嚴。
此時的呂蒙心下激烈地衝突著,那李狗兒將「三夫人」的名號報出,宛若點中了他的命門一般,心存忌憚的他,這一掌終究是沒有能夠扇出去。
瞧著義兄那顫抖的身形,瞧著他那表情急劇變化的面龐,崔碩默默地沉下了面色。只是短短一瞬,崔碩心下已是有了計較,這小廝有些來頭,若是他在呂府中沒有硬實的靠山,憑他一個僕人,又豈敢對少主人如此放肆。
然則,他的靠山又是誰呢?呂府的老爺,義兄的父親?不會,呂老爺怎會為了自己的獨子而縱容他這麼一個僕人?那麼是他口中那所謂的三夫人?此人不過是一個小妾而已,哪來如此大的威勢?
便在崔碩百思不得其解之時,呂蒙竟是無奈地一聲長嘆,隨後將那高舉的大手軟綿綿地垂了下來,向那小廝有氣無力地言道:「你......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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