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詩賊
()詩賊?崔碩心頭喃喃著,面上登時微微一熱。
他剛才吟的那首詩,其原作者乃「明初詩文三大家」之一的劉伯溫,確實不是崔碩原創。不過,方才沉浸在蘭花美景幽香中的崔碩,僅僅是興之所至、有感而發,並非是刻意剽竊劉伯溫的詩句,在人前賣弄才情。
這下,他竟被稱為詩賊,崔碩不由得心頭略覺鬱悶。
也莫怪此人懷疑崔碩,此時的崔碩一身布衣短衫,年歲只有十三四,竟然能毫無滯澀地吟出這意境絕佳的《蘭花》詩來,確實令人生疑。
少年天才?非也,非也!要說少年天才,這世上卻是曾有,但在這小小的雲門寺後花園中,竟能偶遇到這麼一位詩文才子,那機緣也太過巧合了些。
要知今日在此陪著呂蒙、徐勿用飲酒的這位書生模樣的青年,也算是熟讀詩文,自認為飽飲翰墨,在紹興一帶見多識廣的青年才俊。要說這紹興府,能數得上的才子、才女,他都識得,也就那麼兩三個,這其中當然沒有崔碩的名字。
看著這一身短打布衣、一看便是寒門農家子的崔碩,對他而言卻是甚為陌生,準確地來說,崔碩這號人物,還是第一次聽說過。正因了這些緣故,他這才推出了崔碩為詩賊之論斷。
「崔兄莫怪,這位兄弟出口沒得遮攔,得罪了,呵呵――」呂蒙頗覺尷尬地笑著,一邊向崔碩表達著歉意,一邊示意那四方面龐的青年暫且打住。
「呂兄客氣了,在下乃山野之人,不知禮數,方才喧賓奪主,孟浪了。」崔碩淡然一笑,他並非心胸狹窄之人,聽著呂蒙帶著愧意的安慰,頃刻間,那心頭的鬱悶便散去了,也未將那青年的『詩賊』的指責放在心上,轉而言道,「想來諸位兄台已有佳作,可否吟來聽聽。」
呂蒙聞言,圓乎乎的胖臉上登時微微一紅,原來他已在這小亭內坐了老半天,只顧著欣賞四周的春色,忙著飲酒嬉笑,卻未吟出幾句令自己滿意的詩句來。
那徐勿用也覺得臉上微熱,他雖然湊合著吟出了一首,不過有了崔碩方才那首《蘭花》做比照,立馬覺得自己那首,實在是拿不出手來,最多算是一首胡亂拼湊的打油詩。此時崔碩索詩,他又怎好意思吟出來獻醜,便以手掩口,輕聲裝著咳嗽。
「哼!」那四方面龐的青年書生又是一聲冷哼,他不緊不慢地端起酒盞一飲而盡,隨後言道:「古人云:『佳句偶得之』,若是隨口便能吟來,還談何佳句,若能隨口吟出佳句,除非是李太白、蘇學士再生,我等靈感未至,未曾吟出好詩,也在情理之中。」
一語說完,他輕輕地放下了酒盞,順手撩了撩几絲亂髮,轉過頭來,冷眼瞧著崔碩。他心想:你這竊詩的小賊,乘人不備竊得一首詩來已是幸運,我等難得佳句,莫非還能再吟出一首來不成。
崔碩本想收斂鋒芒、與人坦誠相待,因為他是本著「多個朋友多條路」的態度湊到這酒桌旁來的。
然則,他眼見此人目光中滿是無言的挑釁,心下一時微覺惱怒,他心想:我本是無意間吟詩,湊巧被爾等聽到,卻被你這般嘲弄,是可忍孰不可忍,想我崔碩也是從那信息爆炸時代穿越來的,那古詩詞也讀過幾首。
罷、罷、罷!詩賊,不就是詩賊么?縱然我本不想竊詩,但今日又怎甘心被你如此小視,便做一回詩賊又如何?待我細細想來,覓得一篇佳作,再讓你見識見識我這寒門農家子的詩才。
今日呂蒙三人以蘭花為題賦詩,事有巧合,因為崔碩本是愛蘭花之人,故對詠蘭花的詩詞較為精熟,他只是稍稍想了一會兒,又一篇詠蘭的佳作,便浮上了心頭。
一絲笑意悄然浮上面龐,崔碩輕輕拍著石桌,笑道:「唯處妙境,方能文思如泉湧,今日借著這滿園蘭草的幽香滋潤,在下心頭靈感又至,欲再吟出一首,與諸位兄台共賞。」
呂蒙三人聞言,心下俱是大為稱奇。眼見著崔碩方才在山下吟完一首佳作,這剛剛一會兒的功夫,竟然又得了詩句,這等機敏之才思,著實了得。只是他們無法明白,崔碩此番打定了主意要做詩賊,並且令他們無論如何也抓不住把柄的詩賊。
崔碩緩緩起身,背負著雙手,微垂著頭顱,圍著石桌慢慢地散起步來,剛剛踏出三步,便開口吟了起來:「泣露......光偏亂......含風......影自斜......」
崔碩不緊不慢、慢絲條理地吟著。呂蒙三人剛剛聽完這兩句,心頭不自覺地連連稱妙。泣露對寒風,光對影,偏亂對自斜,妙呀!聽著崔碩輕聲吟唱的詩句,他們便彷彿看到了清晨頂著晶瑩露珠的蘭花,正搖曳生姿。
「俗人......那解此......」崔碩緩著步子,繼續吟著,但第三句剛剛吟完,他驀地頓住了身形,因為急切之間,最後那關鍵的一句,一時間竟是想不起來了。
呂蒙三人望著崔碩苦思冥想的模樣,已被帶入意境的他們,心頭也覺得痒痒的,紛紛想著詩句,嘗試著把崔碩剩下的一句補全,就連那四方面龐的青年書生,也忙著對詩,顧不得冷笑旁觀了。
崔碩深深吸了一口氣,頭腦登時清凈了不少,他一邊回憶著山下花圃中那蕙蘭的花姿,一邊努力搜索著心底的記憶,喃喃道:「葉.......花......有了!」
當下,崔碩再未遲疑,右手一揮,放聲吟了出來:「賞葉......勝看花!」
「妙!賞葉勝看花,妙哉!」那呂蒙連聲稱妙,湊上前來,一掌拍向崔碩的肩頭,濃眉大眼的圓乎乎面龐上堆滿了笑意,他朗聲道,「這等佳句,乃崔兄即興所得,想竊,卻又何處竊來!」
徐勿用淺淺地笑著,望著崔碩的眼神里滿是欣賞之意,早已沒了適才的冷淡與客套虛應,他心想這崔碩看似貌不驚人一農家少年,沒想到竟然又如此敏捷詩才,難得,著實難得。
「且慢――」那四方面龐的青年驀然站起身來,朝著崔碩略略拱了拱手,輕聲言道,「在下紹興劉牧禾,今日得見崔兄詩才,幸會,幸會!」
這劉牧禾雖然口頭上說著幸會兩子,不過那口氣中卻毫無客氣的意思,依舊冷冷地生硬,顯然,崔碩雖然接連吟出了兩篇佳作,這劉牧禾依然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