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回 誰算計誰
()「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有一件事情，只有你能做。」
武寧初站在一道鐵門前，裡面，是潮濕又昏暗的囚房，只有一個天窗里投下光亮。
那道昏暗中清晰的光柱里，可以看得清飛揚的一粒粒灰塵。
「哦，什麼？」劉歧慵懶地橫在木板床上，翹起二郎腿，腳尖對著天花板。
看他這個弔兒郎當的樣子，武寧初知道他是沒事了。幾天不見，他的外傷差不多是痊癒了。
「救人。」武寧初將身上盔甲里藏的那些鐵環鐵鉤都拿了出來，「工具什麼的，我都準備好了。只要你趁著中秋晚宴的時候，用它來翻過大內監牢的圍牆，去內侍局，那裡我會安排接應。我知道你的輕功厲害，內功也過得去，相信替一個跟你一樣擅長輕功的人打通穴位，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劉歧弓起身子，目光落在武寧初臉上，皺了皺眉：「我似乎聽懂了一點……你不是要我去救一個廢了的倒霉貨吧？」
武寧初聽他這麼說了無痕，有些無奈地抽了抽嘴角，可仔細一想也沒錯，只得點了點頭。
劉歧一抱頭，繼續躺在木板床上，翹起腿：「武才人啊，你不會貴人多忘事吧？我現在鎖在牢里，連門都出不去一步，自己都顧不了，怎麼還可能顧得了別人？」
「可是如果我沒猜錯，你是個賊啊。」武寧初笑眯眯，將手從牢門的欄杆縫隙里伸了進去，彎向了那把門鎖的位置。
同時，她看到劉歧的目光里露出一絲驚愕。
武寧初笑了一笑，手摸索著抓緊了那把門鎖，然後，用力地將它扯了下來。
她將那把鎖捏在手裡，拿到面前打量。果然如她所想。劉歧早就將那把鎖給解了。
一個賊，對付一把鎖是小事。可是對付外面的那一大群金吾衛，可就麻煩了——這就是劉歧雖然能逃，可是卻不敢逃的原因。
「還好你膽子小。不然外面那麼多金吾衛，夠你喝一壺的了。」
劉歧從木板床上坐了起來，目光里含著一絲驚異。一會兒，他的驚異散開，凝視著武寧初，鼓了鼓掌：「沒有想到，武才人這麼厲害。沒錯，那把鎖太沒有難度了，一點都不能引起我的興趣。」
「現在，你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呢？」
「呃……雖然說，我的輕功是比普通人好了那麼一點。」劉歧一隻手托著下巴，另一隻手伸出一根大拇指和一根食指，比劃了一截很短的距離，「可你也不用拿我當做彈丸吧？」
武寧初心下欣喜。既然他這麼說，那就是同意了。
不過，除了彈丸，她真的沒有第二個辦法了。
「算你欠我一個人情，日後可是要還的。」劉歧一下子從床上躍下，飛也似地站到了武寧初的面前，手伸過牢門，從武寧初手裡將那堆鐵圈鐵鉤搶了回來，拿在手裡把玩了一會。
不一會，他摸著那些鐵器，皺了皺眉頭：「什麼破銅爛鐵，一點都不順手。這一種鉤子，你要我鉤什麼？瓦片？不就就鉤一塊掉一塊么？還有這個鐵圈，能套得住么？不滑掉已經很好了。」
武寧初一愣，沒想到這些她費勁千辛萬苦弄來的東西，在劉歧眼中是如此的不值一提：「那應該怎麼樣？」
「你想啊，現在的屋頂都做了防賊的設計，上面全都是瓦片，能夠借力的就只有屋頂和屋檐，當然得做成那樣的尺寸大小了。還有鉤子為了防滑，每一個勾上面一定要有倒鉤，鐵環上面也必須要有，否則無法固定……總之你不是賊，跟你說了也不明白。這個得親自實踐，才能體會，不能言傳啊……」
「那你告訴我怎麼弄，我馬上去找鐵匠幫你改過。」
劉歧的眼眸中有異色一閃而過：「這可不行……這些伎倆，是咱們賊的無價之寶，可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怎麼可以輕易告訴外人？我們要弄這些工具，當然都是找自己的兄弟，會打鐵的弄的……不如你和我換了衣服，你在這裡幫我做一會替身，我換成禁衛的衣服跑出去一趟，弄好了工具，再回來替換你，如何？」
武寧初猶豫了一會，倒並不是不願意。
她另有顧慮。不過一會兒，那想法就讓她自己打消了。
既然相信了劉歧，為什麼不相信這一次？
「好吧。我跟你換。」
一邊說著，一邊拖下了盔甲。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將那個十多斤的盔甲除了下來。「嘎吱」一聲，劉歧推開了鐵門，將他的外衣拋了過來：「接著」
那東西正中武寧初的懷裡。隨即，一股酸臭味撲鼻而來。
武寧初不禁皺著眉頭。畢竟是牢里啊，這傢伙，多久沒換衣服了？
面對這樣又是酸臭，又是不時染著一些血跡的衣服，武寧初可沒有胃口穿。只能走到木板床邊，用那衣服勉強遮住自己，以防路過巡視的金吾衛看出破綻就好了。
可是她又不幸地發現，這地方，連一張床都是酸臭的。
「武才人，後會有期」
還在她尋找一個稍微味小一點的地方時，劉歧的聲音就從遠處飄了過來。他的腳步聲聽起來很是輕鬆，幾乎沒幾步，就消失在了武寧初身邊，朝著外面去了。武寧初不得不佩服，畢竟是賊，穿著這麼沉的衣服都能身輕如燕。
很快地，四面一下子安靜下來。武寧初不得不沉思，這麼幾天，他便是這麼過過來的么……
什麼都沒有，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就一個人跟安靜一起，過了那麼多天……
想來，就算他騙了自己，也算是對他的一種補償吧……
不對不對，自己在胡想些什麼呢？劉歧怎麼可能騙她？
武寧初不知不覺將這個潛意識引動，又認真地開始思考起來。沒錯，從劉歧說出要跟她對調衣服的那個表情開始，她就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在騙自己。
歸根結底，劉歧根本跟她沒有什麼交情。跟他有交情的是李淳風。現在他幫李淳風偷來了書，任務也完成了，為什麼不趁著這個絕好的機會，溜出禁宮？
何況，幫一個陌生人醫病，還要冒著生命危險。誰會這麼笨啊？
可是武寧初沒有選擇。就算是一點點的希望，她都得救了無痕……哪怕，就算是劉歧將她玩了個通透。
不知不覺，時間一點點過去……一轉眼，從天窗里已經見不到什麼光亮了。
天差不多已經全黑了。外面，守監獄的金吾衛也開始換班了……
武寧初心底冒出一絲絕望——劉歧，他真的就這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