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願歸,暮光小調2
當穿著紅色正裝的人一個個淚流滿面的走過十季時,十季只是站著,獃獃地站著。
9歲的少年。
他的身後,兩個人躺在紅玫瑰上,面容安詳。人們的抽泣聲在上空盤旋。
十季沉默,依稀地聽見別人說的安慰的話。他沒有做出任何的回答,就那樣獃獃地自我放空。
心失去了重量,有種東西破碎了,聲音明亮而清脆。
當人群散去,十季才緩緩地轉向身後的那兩個人。他只看了一眼就迅速低下頭,攥緊了拳頭,嘴角咬出了血。
「你一個人。」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
雪中,一個穿著白色夏裙的女孩,裙子上染著鮮艷紅色的血跡。她棕色的長發被風吹了起來,那雙銀灰色的瞳淡淡地看著十季。女孩手裡拿著一朵紅玫瑰,不,滴著血的玫瑰。血濺落在雪地上,顯得格外妖嬈詭異。
「我也是一個人。」女孩的聲音再次傳來,聲音柔軟好聽。「我能和你一起住嗎?」
空氣中,血腥味和玫瑰的香氣混合了。
西岩絮,這個7歲的女孩,走進了十季破碎的世界。
如果世界上還有什麼地方可以立住腳,那就是岩絮所到之處。----十季。
喪禮第二天,西岩絮爬著梯子把掛在屋檐上的一個個紅燈籠都狠狠地扔了下來。
事後,西岩絮只說了一句話:「從今天開始,我們都要好好的。」
字字都在敲打著十季的心,那個支離破碎的世界漸漸復原。
晚上,意外的沒有雪的夜。
小溪邊的白房子里傳來了鋼琴聲。西岩絮的手指靈活地在琴鍵上跳動,溫暖的黃色燭光搖曳著,灑在兩人的身上。
「吶,十季。」
「嗯?」
「只要還沒有離開這----」說到這裡,西岩絮的眼神淡了下去,不一會抬起頭,眼中有著決然。「岩絮就會陪著十季。」
「嗯。」十季點點頭,笑了。
彈鋼琴的女孩沉默了,她的一句話帶給了一旁的男孩多大的鼓舞與支持。可是,總有---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的。西岩絮心裡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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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季抱著琴箱狼狽地回來了。
「怎麼了?」西岩絮擔心地問。
「學校里的同學都說我是個會拉小提琴的女孩。」十季低下了頭。
西岩絮起身,拉著十季的手,跑進了雪中。
「你們誰說十季的?」西岩絮站在教室門口大叫著。
此時,教室里的人群沒有散去,已是放學時刻,可是誰都想留下來看熱鬧。
「我。」「還有我。」漸漸地,有幾個男生站了起來,他們壞笑著看著西岩絮和十季。旁邊的女生們也在小聲議論著。
西岩絮走上前,一把揪住其中一個男生的領口。
「十季會拉小提琴怎麼了?有誰規定男生不能拉小提琴嗎?」男生還沒來得及回應,西岩絮就立刻踩了他的腳,男生疼得抱起腳直跳。
「我看你們是嫉妒的吧。小提琴那麼貴,你們買不起,就嘲笑十季。」西岩絮的聲音回蕩在教室上空。
「我告訴你們,無論誰,都比不上十季!」西岩絮惡狠狠地瞪著他們。
所有人都怔住了,不是因為她的話,而是此時這個瘦弱的小女孩,竟這樣的趾高氣昂地對他們怒吼。
十季拉起西岩絮的手。「岩絮,我們回家吧。」他的眼神中透著疼愛。
「嗯。」西岩絮聽話地點點頭。
十季,對不起,我得守護你,至少在我離開前,都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的。西岩絮心裡的聲音響起。
「岩絮,我昨天布置的作業,你寫完了嗎?」
「寫完嘍!」西岩絮看著落在手心上的雪。「十季天天那麼辛苦熬夜給我講課,我怎麼不會好好做呢?」西岩絮笑了。
「岩絮,要不,你也去學校吧。」
「呵呵,就我這個笨腦袋。」
十季苦笑著。岩絮,還有比你聰明的人嗎?
「如果,如果我父母還在的話,你就不用這樣了,你就可以過上幸福的生活了。」
「十季,其實,我真的希望你的父母還在,如果他們在的話,你依然當你的小少爺,不用為生活分憂,這樣多好。」
「呵呵,傻岩絮,他們不在,我才能遇到你。我想遇見你。」十季溫柔地摸摸西岩絮的頭。
西岩絮低下頭。對不起,對不起,十季。
「我們一會去小山坡吧。」
「嗯,黃昏了。」
「那個小山坡都成你專有的了。」
「因為太陽是在那邊落下的。」因為血的記憶就是在這暮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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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絮,你回來了。」
「嗯,這次又買來了很多好看的盤子。」西岩絮放下背包。
「那花呢?」
「摘了一朵長在瀑布下的薔薇。」
「呵呵,這朵薔薇的生存環境可真獨特。」
「十季。」西岩絮的語氣突然沉重起來。
「嗯?」十季小心地聽著。
「我長大了,到過很多地方,經過很多磨練,是一名優秀的旅行者。」
「嗯,是啊。」
「我想,我已經可以面對了。」
「面對那段關於染血玫瑰的記憶。」十季緩緩道。
「你知道?」西岩絮一臉驚訝。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那個站在雪中的白裙女孩,不是屬於我的世界。」
西岩絮低下頭不語。
「你可以走了。」十季轉過身。
西岩絮抬起頭,認真地看了看那個熟悉的背影。
「十季,對不起,也許,也許,我會回來。」西岩絮消失在雪中。
「砰」,十季的世界里,西岩絮站過的地方頓時破碎,變成了一個深不可測的黑洞。然而,他的世界依然是完整的,因為,她已教過他堅強。
夕陽下的小山坡上,小提琴的聲音悠揚。
-----《願歸》。岩絮,這是我寫給你的暮光小調。
本來還打算這次你回來,拉給你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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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十季。
如果可以的話,我多麼希望你沒遇到我。
這朵薔薇,生長在瀑布下的薔薇,雖然沒有木欄做依靠,不過經過水的洗禮,它依然如此綻放,因為它已可以獨自生長,它已學會堅強。
十年了,我終於能夠再次回到故地。是生是死,我都無所謂。可是,請你自由地活下去,快樂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