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艾吉瑪
汶川地震的陰影逐漸散去，生活漸漸恢復了正常，本以為2008年會遭受打擊的影視產業，卻並未損傷元氣，電影票房依然高速增長，年末報收四十三億，比去年又增長了近30010。陸氏兄弟依然是行業的翹楚，領跑在行業的第一陣營。為了保持企業的高速成長，完成公司上市的業績要求，陸總把目光放到了好萊塢，加緊開拓海外市場。2009年，陸氏兄弟與海外合作的處女作《環形時空》正式開拍。
晚上下班，男男剛到家，手機突然響了。他接起來一看，是佳佳的。
「喂，佳佳？」男男剛說出這個名字，劉麗就騰地從廁所里提著褲子跑了出來，豎著耳朵聽。男男有點生氣，瞪了劉麗一眼，故意把身子背了過去。
話筒里傳來了佳佳急切的聲音：「男男，我和肖哥要去見阿斯巴汽車的人，現在有個急事跟你商量。」
「嗯，你說，我在聽。」
佳佳喘了口氣說：「肖哥正在談的阿斯巴客戶還沒有現車，無法植入……」男男拿著手機邊聽邊走，劉麗亦步亦趨地跟著。
「我知道了，之前的策劃客戶不同意嗎？」男男問。
「客戶沒看，肖哥只是口頭上跟客戶溝通過，反饋不好，所以——」佳佳還沒說完，就聽見電話那頭劉麗的聲音：「你怕什麼，沒鬼你開免提，讓我聽聽怎麼了？」隨後傳來男男低聲的訓斥：「你別搗亂，我們在談工作。」「說好的她有工作都要通過我的，公司上上下下都批准了，她為什麼不聽，把電話給我！」
佳佳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撕扯的聲音，無奈地等了一小會兒，男男才接著說：「不好意思，佳佳，你接著說。」
佳佳想了想，搖搖頭說：「算了，明天到單位說吧，你先想想，看怎麼能讓我們的項目與客戶營銷更加緊密地掛鉤，否則客戶合作的興趣不大。你忙吧，我先掛了。」說完，佳佳啪地掛了電話，坐在座位上，用手捂著臉，半天沒吱聲。
第二天一早，男男看見佳佳走進辦公室，慌忙站起來迎過去，說：「佳佳，我們去會議室商量下阿斯巴汽車的方案吧。」
佳佳看到身後的劉麗正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便轉過來對男男說：「不用了。」說完，她走到劉麗跟前，放下自己的背包，從裡面掏出一份資料遞給劉麗，「你看看吧，這是昨天客戶剛給的營銷計劃，也許對杜男男的策劃有幫助。」緊接著，她提高了音量一字一頓地說，「麻煩你轉交策劃部的同事，抓緊做好嗎？我著急！」不等男男說話，佳佳便扭頭走開了。
劉麗接過資料翻了翻，噘著嘴沖著佳佳的背影哼了一下鼻子，說：「哼，凶什麼凶，就你重要啊？」
男男悻悻地坐下來，一把從劉麗手裡奪過佳佳給的資料翻看起來。
勝利把這一齣戲看在眼裡，看佳佳走了，才把頭探過來，看著男男手裡的資料問：「這是什麼？」
「哦，」男男轉過頭看看勝利，把資料遞了過去，說，「肖逸雲的客戶，阿斯巴汽車的資料，說要重新修改策劃案。」
勝利看看男男，欲言又止，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走，兄弟，陪我抽根煙去。」男男知道，勝利又有悄悄話要說了。
來到吸煙區，勝利點上煙，來不及客氣，上來就單刀直入地對男男說：「兄弟啊，我真替你發愁。」
男男剛準備點煙，聽勝利這麼一說，放下手裡的打火機問：「這話什麼意思？」
勝利看著手裡的香煙，一把拽掉過濾嘴扔到垃圾筐里說：「你到現在還看不明白嗎？肖逸雲是在利用你，你還傻乎乎地全身心幫他做東西，有朝一日他業務做大了，第一步就是收拾我們兩個，你呀！」勝利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男男低下頭，重新拿起打火機把煙點上，沒理勝利的話。勝利看出男男似乎並不認同自己的話，便轉了轉眼珠，話鋒一轉，「我知道，你是個重感情的人，跟佳佳那麼多年，這份隋忘不了。」他走到男男跟前，扶著男男的胳膊說，「但是，你的私人感情不能帶到職場上來啊！你心裡有佳佳，這我知道，但佳佳心裡還有你嗎？你可千萬別自作多情了！」
男男慢慢地坐在台階上，默默地聽著。
勝利心想反正話都說出來了，索性就一口氣說明白。他挨著男男坐下，看著男男說：「兄弟，你以為你是在幫佳佳，可你知道佳佳怎麼想的嗎？有朝一日，肖逸雲要清理朝政了，佳佳能幫你嗎？」勝利自問自答地搖了搖頭，「就算佳佳真的念舊情，幫你說兩句，你肖哥也絕對不會放過你！雖然你肖哥現在每天笑呵呵的，那是不到時候，等時機一到，有他撕掉面具的時候！你以為現在你給他賣命，他會記得你的好？」勝利冷笑了一聲，「痴人說夢！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喜歡的女人把前男友帶在身邊？」勝利站了起來，斬釘截鐵地說，「到時候，佳佳越是幫你，肖逸雲就越恨你，你就越危險！」
和勝利談完回到座位上，男男心裡真的亂了。他承認自己勤勤懇懇地幫肖逸雲做策略是在幫佳佳，自己潛意識裡是放不下那份隋。但更客觀地說，在男男心裡，他始終把所有人的客戶都放在同一位置，他認為只有這個集體的每一個人都盡心儘力地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公司才能持續發展，立於不敗地位，如果彼此算計拆台，最終肯定是一損俱損。
而對佳佳的感情，男男並沒有奢望破鏡重圓，他更多的是愧疚。他跟佳佳都是初戀，八年的感情早已超越了卿卿我我的愛情，升華為了親情。而在佳佳母親病危，她最需要這份「親情」關懷的時候，他卻雪上加霜地給了佳佳另一個沉重的打擊，讓她險些喪失對生活的信心——當潘潘告訴他，佳佳在那段時間曾有過輕生念頭的時候，男男更是無法自拔地內疚。今天，上天安排他們今生能在一個單位共事，男男覺得，就是蒼天讓他來還這份情債的。
但勝利說的不無道理。就算他跟佳佳真的沒有什麼，肖逸雲能容得下他嗎？雖然截至目前，男男一直覺得肖逸雲是個正直可信、有魄力的大哥，但職場上，披著羊皮的狼太多了，誰又能保證肖逸雲不是呢？而勝利是自己快十年的好哥哥，把自己帶進陸氏兄弟后，手把手地傳授工作和職場經驗，和自己推心置腹，從不保留什麼，他的話必定是肺腑之言，他又怎能不聽呢？
到了下班時間，同事們一個個都走了，辦公室的燈也一片一片地熄滅，只剩下男男這個區域和佳佳那個區域的燈交相輝映地亮著。男男睜開眼睛，想了好一會兒，他決定取個折中的方案。
男男還是決定全力把阿斯巴汽車的方案做好。他大幅地增加了地面試乘、試駕的活動內容，來彌補無法植入的缺陷，又根據企業本來的營銷計劃，設計了多個媒體活動。男男正全神貫注地寫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劉麗站在了背後。
「你還要多久啊？」劉麗問。男男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劉麗，又把頭轉過來，「還要好久，方案要大改。」
劉麗打了個哈欠，嘟著嘴說：「要不明天做吧，這麼晚了，我們還沒吃飯呢。」
男男沒回頭，輕輕地說：「不行，這個方案明天就要用了，我今天必須做出來。」說完，他回頭看了一眼劉麗，「要不你先回家吧，別等我了。」
劉麗真的是又餓又困，她在猶豫要不要先回家的時候，忽然一抬頭，看見遠處的一小片辦公區還亮著燈，她定睛一看，佳佳還坐在位子上。劉麗陡然來了精神，困意全無，她坐在男男身邊說：「我不走，我不餓，我要跟你一起下班。」
男男看了看劉麗，又張望了一下遠處的佳佳，苦笑了一聲，不再說什麼，抓緊時間寫方案。
接近晚上11點，男男終於做完了。他顧不上喘口氣，抱起電腦就往佳佳的方向走。劉麗看男男起身，慌忙關掉自己的遊戲，一路小跑地跟了過來。
「佳佳。」男男喊了一聲。
佳佳一轉身，看到男男跟劉麗站在身後。她沒理男男，只對劉麗笑了笑，說：「喲，劉麗也在呢。」
劉麗驕傲地點點頭說：「當然了，我不能說話不算數，我說了要做好你跟男男的溝通橋樑，我就一定做得到。」
佳佳撲哧一聲笑了，說：「還真辛苦你了。」說完，她看了看男男，又對劉麗說，「那我要的方案做好了嗎？」
劉麗點點頭，接過男男的筆記本電腦，放在桌子上，「你看吧，做好了。」
佳佳看看方案，轉過臉對劉麗說：「劉麗，那你給我講一遍吧，這方案的思路，和為什麼這麼設計，光看PPT我可看不明白。」
劉麗盯著屏幕看了看，用滑鼠翻了幾頁，臉突然紅了。她憋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回過頭對男男說：「男男，要不……你來講吧。」
男男在一邊一直看著，明知道佳佳在逗劉麗，也沒幹涉，他也希望能給劉麗點小教訓。他無奈地看著劉麗說：「怎麼？不是你來溝通嗎？」
劉麗沒說話，白了男男一眼，一甩頭髮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男男又看看佳佳，兩個人不約而同地苦笑了一聲。佳佳看了看方案，對男男說：「你把改的部分給我講講就行了，其他的我大致知道，否則太耽誤你的時間。」佳佳看了看劉麗，接著說，「你的小女朋友又要發飆了。」
男男沒理會佳佳的挖苦，一臉認真地說：「不行，我要從頭給你講一遍。」
「你幹嗎要從頭講？」佳佳好奇地問，因為以前，佳佳接過方案主要是審核媒介部分策略是否有問題，主方案都是由男男負責的。
男男停頓了一下說：「因為這次提案我不去了，你好好準備，提案由你來了。」
「為什麼？」佳佳一愣。
男男接著說：「勝利哥早就跟我約了個客戶提案，時間衝突了。」
佳佳看來是沒有多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嗯，那好吧，那我可要好好準備了。」
因為第二天一早要提案，男男一分鐘都不敢耽誤，手把手地把方案講給佳佳聽。桌子上的檯燈映照著兩個人的臉頰，像一幅會動的油畫，栩栩如生。男男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方案上，他生怕自己的思路有一點說不明白，給佳佳帶來麻煩。佳佳托著腮幫子認真地聽著，她忍不住斜了一眼男男，她發現男男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有了更多的內容，堅定而自信，這似乎與她最初對男男的印象有所不同。
男男跟佳佳一邊講一邊討論，不知不覺，牆上鐘錶的時針咔嗒一聲，跳過了凌晨1點。佳佳看了一眼牆上的鐘，又看了看男男疲憊的眼睛說：「好了，差不多了，我應該能完成提案任務，你趕快回家吧。」
男男看了看佳佳，問：「你都明白了？」
「嗯，差不多。你們走了，我再自己靜心過一遍，問題不大。」
男男點點頭，站起身，揉了揉腰，轉身要走，又回頭看看佳佳說：「你也早點回，不行就回家看吧，太晚回家不安全。」佳佳點點頭。
辦公室里剩下佳佳孤零零的一個人。她靜靜地坐著，彷彿一尊雕塑。她盯著電腦屏幕上一閃一閃的滑鼠，卻看不進去一個字。一股莫名的傷感湧上心頭，她也不知道這股心酸是為自己，還是為男男。無論她外表如何堅強，無論她態度表現得如何不在乎，只有她自己知道內心的脆弱。如果說離別的時間裡更多的是恨，那麼再次相逢后的接觸，雜糅進去的東西逐漸埋沒了那汩汩的恨意。
因為男男預料到了客戶有可能質疑的地方，並為佳佳做了充分的準備工作，所以提案非常順利，加上肖逸雲的客戶關係做得很好，阿斯巴汽車很快就確定了合作。
「佳佳，你進來一下。」肖逸雲歪著腦袋對門口的佳佳說。佳佳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進了肖逸雲的辦公室。
「肖哥。」佳佳輕輕地叫了一聲。
肖逸雲看了一眼佳佳，說：「佳佳，最近你會很忙的。」
「哦？為什麼？」佳佳邊問邊坐在了肖逸雲對面。
肖逸雲歸攏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從裡面拿出一張彩頁遞給佳佳說：「這是阿斯巴要力推的新款，你看看。」
佳佳接過來，認真地看著。肖逸雲接著說：「因為阿斯巴汽車的售價不菲，所以客戶要求此次路演活動的規格必須是頂級的，而作為好萊塢大片，美方也對電影宣傳的路演活動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肖逸雲舒了口氣，「所以要讓客戶和美方都滿意，你的壓力不小啊。」
佳佳微微皺了皺眉，說：「我知道，所以我這次花了很多力氣幫他們選路演模特。」
「選得怎麼樣了？」
佳佳搖搖頭說：「見了幾批，都不滿意。」
「為什麼？沒有合適的？」肖逸雲從桌子下面拿了兩瓶水，遞給佳佳一瓶。
佳佳接過來，沒有打開，而是看著肖逸雲接著說：「客戶給出的用人要求很苛刻，要氣質好、素質高的模特，還要長相有特點，眼神有內容，表現力強，有科技感。」佳佳不自覺地撓了撓頭，「你說素質、氣質，我們還好篩選，長得科技感強，我還真是鬧不明白了。」
肖逸雲笑笑說：「你呀，也別太較真，」他低頭想了想，對佳佳說，「你可以找點外模，或者混血的。客戶說的科技感，無外乎形象立體點，輪廓清晰點，找點外國血統的模特，應該符合客戶的胃口。」
佳佳點點頭，站起身來說：「好，我留意一下有這些特質的人，正好一個朋友推薦了一個模特公司，下午要帶40多個模特來面試，我先去準備準備。」
因為佳佳在潤通的時候經常做活動，模特的資源她是有的，所以這次的路演活動，肖逸雲就交給了佳佳負責。下午2點，陸氏兄弟的電梯門一開，一個個身材纖細、妝容各異的模特蜂擁而至。佳佳趕緊把她們帶到公司最大的一個會議室，那裡已經準備好了攝像機和走台的位置。
佳佳看人都到齊了，就對模特們拍了拍手說：「大家安靜一下！」模特們漸漸安靜下來，轉過身看著佳佳。
「大家一會兒去旁邊的屋子換衣服，換好後到這個大房間的幕後候場。每一個模特出來先走一次台步，走到前面貼有紅十字的位置，做自我介紹，姓名、年齡、身高和三圍，都清楚了嗎？」模特們點點頭。
一切安排妥當，佳佳叫來了路演項目組的成員和阿斯巴汽車的客戶經理坐到前排，等著挑選模特。佳佳充當起了臨時秀導，安排模特試鏡的批次。佳佳一揮手，「第一個上！」
話音剛落，第一個模特從後台娉婷走出，身高一米八左右，穿著三點式泳裝，露出白皙的皮膚，秀美的長腿，優雅地邁著模特步向他們走來，半露的胸部隨著步伐有節奏地顫抖著。模特落落大方，走到評委面前，很專業地同每一位評委對視了一下。
男男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左手邊的Olive
，他看似平靜地在打分，但眼睛一下都不捨得眨，恨不能把模特的每根汗毛都看進眼睛里去。男男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看來閱女無數的Olive
見到美女一樣是看到眼裡拔不出來。
第二個模特走出來，男男開始建立自己的審查流程：先看臉的輪廓，然後看身材是否勻稱，再看走路姿勢是否優雅，最後聽自我介紹，普通話是否標準，聲音是否好聽，模特轉身，看背部皮膚和屁股……
一個，兩個，三個……男男的眼睛越來越尖銳，模特有任何瑕疵，男男都能很陝地發現。第一批模特走秀結束，佳佳給幾位評委換了新的表格，等著第二批模特上場。肖逸雲跟勝利小聲交流著，Olive
則顯得心神不寧的，眼睛直勾勾地往後台看。過了一會兒，佳佳跑到後台，看模特們已經準備好了，便高喊了一聲：「第二批十個，開始！」
一個，兩個，三個……當第七個模特一亮相，男男身後圍觀的同事忽然騷動了起來，Olive
也情不自禁地發出了讚歎：「這個模特好有型啊。」男男也不禁眼前一亮：這個模特的氣場好強。
7號模特眼窩很深，顴骨較高，再加上眼影和妝容的修飾，非常像歐美模特；她的腿非常直而修長，按身高來看，腿的比例比其他模特要好很多；腹部沒有一絲贅肉，清晰可見人魚線，看來是經常鍛煉的結果；她的胯骨也很小，兩腿中間沒有縫隙，身材非常完美。男男用了不到三秒鐘的時間已經把這個模特審視完畢，他看了看評分表，已經把簽字筆放在錄用欄里準備打鉤，只要模特自我介紹沒有大問題，她肯定能被錄用了。
不一會兒，7號模特走到了攝影機規定的位置，她從容地向評委點頭示意。就在她眼神滑過男男的一瞬間，男男驚呆了，這個眼神，他似曾相識！但男男仔細看了看模特的臉，確實不認識，他又看了看模特的眼睛，為什麼這麼熟悉？
就在男男疑惑的時候，7號模特開口了：「各位評委好，我是7號模特曉玲，身高一百七十七厘米，體重五十一千克，三圍是九十厘米、六十厘米、九十厘米……」好熟悉的聲音！男男的手有點顫抖，他的大腦開始混亂，這個聲音，是他生命中出現過的一個女人的聲音！他又看了看模特的臉，但真的不是啊，難不成真的是巧合？
說話間，模特介紹完畢，轉身準備離去。在她轉身的一剎那，男男看見了7號模特腰窩處隱約的羅馬文字文身，他腦海中立即浮現出了令自己難忘的一個女人，現在他百分之百肯定，7號模特不是別人，正是艾吉瑪！
容不得男男細想，7號模特已經走下了台。男男低著頭，腦袋裡亂作一團，這一組後面的三個模特他幾乎沒有心思看，胡亂地打著分。第二組走完，佳佳走過來收評分結果：「來，請大家把評分表給我，為下一組做準備。」其他人把評分表逐一交給了佳佳，只有男男還低著頭，看著7號的評分欄，不知道怎麼決定。
「男男，快啊，還沒打完？」佳佳詫異地看著男男，有點著急道。男男惶恐地看了一眼佳佳，他低下頭，咬了咬牙，在？號模特的評分欄里打了個叉。
一下午的時間，男男跟客戶們從40個模特中最終選出了6個。佳佳拿到了最終錄用的名單后，點出這幾個人留下，其他的模特一鬨而散。
休息了片刻，佳佳開始給6個模特講解這次活動大致的內容和服務規範。男男看似漫不經心地站在會議室門口往裡面看，他定睛一看，模特曉玲也在。看來自己的一票並沒有阻擋住「艾吉瑪」，這個讓他不知道如何面對的女人，還是硬生生地回到了他的世界。
這時的曉玲已經換上了便裝，她把頭髮挽了起來，露出細細的脖頸；一件簡約肥大的綠色毛衫，幾乎將她整個人都罩住了；她穿著短褲，露出修長的美腿；腳上一雙長靴遮住了小半條腿。
曉玲專心地聽著佳佳的講解，根本沒有往門口看。男男又看了看佳佳，她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曉玲就是當年一起合租房子，導致她跟男男分手的那個女人。
路演的首發站是北京。肖逸雲通過關係，把首發活動現場安排在了鳥巢。當天，搭建公司把現場布置得氣勢恢宏，上百名記者長槍短炮地對準了舞台，舞台兩邊，幾輛阿斯巴最新款的跑車一字排開，在升騰起的異形氣球陪襯下顯得動感十足。佳佳、男男跑前跑后忙得不亦樂乎，Olive
主動請纓負責模特統籌，他把媒體安頓好后一溜煙地跑去後台陪模特了。
Olive
能說會道，幾個模特也樂得跟他聊天，圍著他問這問那，Olive
逗得幾個人咯咯笑個不停。但Olive
發現，曉玲始終站在遠遠的地方玩手機，似乎對自己一點興趣都沒有。他眼珠子一轉，對著其他幾個模特說：「對了，今天晚上客戶高層開完記者招待會有個小型酒會，我在想要不要請你們幾個去呢。」
幾個模特興奮地拉著Olive
，「哎呀，我要去，我要去，帶我們去認識一下吧，求你了。」
Olive
面露難色，說：「可不能都去，酒會很小，只能去兩三個啊。」
幾個模特一邊巴結Olive
，一邊半開玩笑地相互拆台，「你別去了，你晚上不是還要約男朋友嗎？」
「誰說的啊，我沒有男朋友，我還沒答應他呢。」
「你昨天就沒怎麼睡覺，今天還不早點回家啊。」
「我才不呢，這麼好的機會，認識阿斯巴老闆以後，車展說不定就可以做御用車模了呢。」
Olive
透過幾個模特，看到不遠處的曉玲依然低頭在看手機，好像根本沒有聽見他說什麼一樣。他實在忍不住了，笑著對曉玲招了招手，說：「曉玲，你晚上不想去嗎？」
曉玲如夢初醒地問道：「嗯？晚上怎麼了？」
Olive
邁著四方步，穿過幾個模特走到曉玲跟前說：「晚上客戶高層有個酒會，我想請兩個模特去，你不去看看？」
「哦。」曉玲笑著說，「我不去了，今天太累了，我想早點回家休息。」
Olive
剛要張嘴，就聽見後面有人說話：「曉玲，你還是去一下吧。」Olive
跟曉玲回頭一看，肖逸雲走了過來。
「肖總。」曉玲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肖逸雲微笑著點點頭說：「Olive
說得沒錯，晚上有個和阿斯巴汽車領導的溝通酒會，我們要從你們中間選兩個參與一下。」曉玲剛要拒絕，肖逸雲忙解釋說，「沒別的意思，因為這次路演，我們的模特除了做車模外，需要兩個人充當分站主持人的角色，要求對企業、產品和領導都要比較熟悉，這樣主持起來也會比較順暢。」肖逸雲看了看其他幾個模特，小聲說，「所以，我們選了兩個綜合素質高的，你就是其中一個。」曉玲聽了，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曉玲想了一下，笑著對肖逸雲說：「如果這樣，就謝謝肖總提拔了。」
晚上，客戶的小酒會被安排在鳥巢旁邊的「幸福會所」。Olive
帶著曉玲和另外一個有本科學歷的模特來到了會所。
「你們先收拾一下，我先去看看。」Olive
交代完，去了VIP休息室。
另一個模特拿出化妝包開始化妝，她從鏡子里看到曉玲還在玩手機，便停下手裡的口紅問：「親愛的，你不化妝嗎？」
曉玲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說：「不用了，又不是正式活動，隨意點吧。」
這個模特搖了搖頭，一邊繼續化妝一邊說：「你呀，怎麼感覺怪怪的，你不努力，怎麼有機會啊？」
曉玲放下手機看著她，「什麼機會？」
模特愣了一下，接著化妝，「就是機會唄。」
過了一陣子，佳佳、男男跟項目組其他成員來到了酒會大廳，阿斯巴汽車公司的幾個領導也來了。有幾個還跟肖逸雲閑聊著。看到領導們，那個和曉玲一起來的模特笑得花一樣燦爛，隨著Olive
湊了上去連忙打招呼，有葷有素地開著玩笑。肖逸雲這招還挺靈，一群老男人中多個美女做調節，氣氛一下子熱鬧了很多。肖逸雲瞥了一眼遠遠站著的曉玲，看她沒有任何過來聊天的興趣，就借著去拿酒的機會走了過去。
「曉玲。」肖逸雲把酒杯遞過去，曉玲趕忙接過來。肖逸雲喝了一口酒，看了看那邊熱鬧的人群，轉過頭對曉玲說：「你好像沒興趣去聊天啊？」
曉玲看了看那邊，搖搖頭說：「我比較喜歡安靜，確實沒興趣湊熱鬧。」
肖逸雲又輕輕抿了一口酒，說：「其實，這種場合熱鬧是表象，有時候多點接觸，也許會多點合作機會，你覺得呢？」
這會兒工夫，那個模特不知道講了個什麼笑話，惹得一群人哈哈大笑起來，阿斯巴的一個領導充滿讚許地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曉玲看在眼裡，微微地搖了搖頭說：「謝謝肖總好意，我的志向不在這兒，所以，就不費這個心了。」
「哦？」肖逸雲來了興趣，「你的志向是什麼？」
曉玲喝了口香檳，半靠在桌子邊，對肖逸雲說：「我學了那麼多年的服裝設計，又去了韓國進修，將來肯定是要做服裝設計相關工作的。」她指了一下那個模特，「我做模特，是因為剛回國，還沒找到什麼對口工作，所以才來兼職的。」
「哦。」肖逸雲輕輕地點了點頭，「那你以前在哪兒工作？」
曉玲想了一下，說：「我以前自己開過公司，後來做得不好，關了，就去了韓國上學。」
兩個人正在聊天，佳佳走了過來，看了一眼曉玲，然後對肖逸雲說：「肖總，那邊魯總想跟您聊聊。」
肖逸雲答應了一聲，對曉玲舉了舉杯子，「失陪，我先過去一下。」
曉玲笑了笑，也輕輕地舉了舉杯子。
佳佳看著肖逸雲走了，回頭看了一眼曉玲，不知道聊什麼，就隨口說：「曉玲，你好高啊。」
曉玲顯得有些拘謹，她刻意地垂下自己的秀髮，擋住了半邊臉，小聲地說：「哦，謝謝。」
佳佳絲毫沒有發現異樣，她正要跟曉玲閑聊幾句，曉玲卻好像想起來什麼，趕忙說：「哦，對了，肖總讓我跟客戶方的領導們熟悉一下，以後串場的時候別搞錯了，我還是抓緊時間過去認識一下吧。」說完端著酒杯走了過去。
到了晚上11點，大家陸續散去。肖逸雲因為第二天有事，就先走一步。他開車剛出了會所的停車場，就看見曉玲抱著雙臂在路邊打車，於是減慢了車速開過去。
「曉玲！」曉玲回頭看見了他，沖他招了招手。「你住哪兒？」肖逸雲間。
「哦，我住一個朋友家，在北邊。」
「那我送你吧，我也住北邊。」
曉玲擺了擺手說：「不用了，肖總，我自己打車吧。」
肖逸雲把車停穩，打開了車門鎖說：「鳥巢這兒打不到車的，更何況這個時間了，上車吧。」
曉玲抬頭張望了一下，發現確實沒有什麼計程車，就謝了肖逸雲，上了車。
午夜的北京，擺脫了一天的浮躁，給人一種平靜的感覺。曉玲坐在車上，看著肖逸雲熟練地打著方向盤，那份從容和淡定讓曉玲有了想親近的慾望。她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肖總，您一直在陸氏嗎？」
「哦，不是，我之前在潤通廣告，也是剛來。」
「哦，」曉玲坐直身子，雙手扶著膝蓋說，「我之前在韓國留學的時候，跟過幾個電視劇的劇組做服裝造型，不知道陸氏兄弟有沒有這樣的職位。」
肖逸雲穩穩地停在一個紅燈前，拉起手剎，對曉玲說：「陸氏兄弟這邊每年也有很多影視劇要拍，但……」
曉玲靜靜地聽著，見肖逸雲猶豫，她趕忙笑著說：「沒事的，我就隨口一說，不為難您的。」
肖逸雲摩挲了一下方向盤，側過臉對曉玲說：「我倒不是為難，只是……我不知道你的專業水平怎麼樣，畢竟，如果我幫忙推薦你，我就要對項目組負責，對嗎？」肖逸雲說完，誠懇地看著曉玲。
曉玲認同地點點頭，她拿出自己的挎包，取出本子和筆，看著肖逸雲說：「肖總，您能給我留個郵箱嗎？我把自己的一些作品和簡歷發給您。您如果覺得可以，就幫我推薦下，如果還有欠缺，我就再等等。」
肖逸雲點點頭說：「也好，我先看看，我的郵箱是……」
夜晚路很順暢，很快車就開到了安貞橋。「是這兒嗎？」肖逸雲間。
曉玲伸頭看了看，說：「對，左拐一點。」
肖逸雲穩穩地把車停了下來，說：「你住這兒？」
「嗯，就這附近。」
肖逸雲看了看，抑制不住地笑了。
曉玲剛要下車，感覺很好奇，回過頭問：「肖總，怎麼啦？」
「哦。」肖逸雲擺擺手，「沒什麼，佳佳之前也住這附近，我也經常順路送她，不過，後來她跟男朋友分手了，才換了地方。」
曉玲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脫口而出：「哦……那肖哥就是……」
「嗯？」肖逸雲聽見曉玲叫自己，回過頭看了看。
曉玲慌忙拉開車門，下了車，「哦，沒事，謝謝肖哥！」
看著肖逸雲的車遠遠地開走了，曉玲默默地轉過身，往大都公園旁邊的景福元小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