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長老院
左一位正襟危坐的青年沉吟片刻,眉頭緊皺,「本還不知魏祗究竟是何意,現在又出禁地這事,究竟何方勢力在蠢蠢欲動?」
「離老不必多愁,」左三位的一尖嘴猴腮的老者抬起了眼,他的聲音尖銳又刺耳,似是受損了的磁帶,漆黑的三角眼中目光銳利,「老夫早已派鬼衛嚴密包圍了禁地,且個個都裝配了新型收錄儀,稍等片刻便可見傳回的影像一探究竟。」話語裡帶著點邀功的意味。
「震老有心了。」離長老微微點頭,眉頭舒展了些,不再多言。
大殿中央還懸浮著些許未散盡的光點,是播放收錄儀傳回影像的載體,他們剛剛在此看過了那枚植入孟婆體內的收錄儀傳回的影像。孟婆體內的那枚收錄儀雖然屬於較早研發出來的一代,但錄下的影像的音質畫質已是不錯,關鍵的突破點是能瞞過鬼王的耳目。不過作為院中研發部的艮部從未對收錄儀這款監察法器滿意過,收錄儀的體積已一代代的從小盒縮小到了細繩的程度,最近艮部倒是開始關注起怎麼實現在魂體中置換收錄儀。
「新型收錄儀,那個更似蟲子的法器?」白髮少年卻是嗤笑出了聲。
此話一出,只見右三位上的一白鬍子胖碩男子立刻挺身,橫眉瞪眼,「巽長老!」
「艮長老?」少年漫不經心地歪來頭。
「我這新研發的收錄儀或許是狀若小蟲,但它的小型使它比上一代更能潛藏進魂體體中的任意隨機處,甚至能隨著筋脈隨時悄無聲息地變換潛藏位置,可以說是更難以被發覺、徹底銷毀的法器!而且裡面用到的技術——」
「行了行了,」少年趕緊打斷他,用小指掏了掏耳朵,臉上一副受不了了的表情,「這些你都說過多少遍了,耳朵都聽出繭子了,知道你研究的東西厲害,行嗎?」
「但巽長老你似乎還輕視著我的研究成果!」艮長老吹鬍子瞪眼,「這可是就算是成神境界的人恐怕也難以鎖定其位置的法器!」
坐於右一位是一道貌岸然的長者,正是作為眾長老之首的乾一長老,聽著這話微微皺眉。
成神境界是近幾千年仙界新定義出來的一個修為境界,雖然如今冥界已潛移默化地普遍接納了這個定義,但在一些老派鬼的心中這還是有些不倫不類。現世間認證的進入了所謂成神境界的強者也不過兩人,一是當今仙皇罡天仙祖,另一個便是魏祗。罡天仙祖是通過達成了仙界定義的成神條件而得到的世人認可,而至於魏祗,由於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戰重創罡天仙祖,也就眾所默認了。
「我有嗎?」巽長老擺出一臉無辜的模樣,「我不過是剛剛說時笑了一聲,艮長老該不會就玻璃心到覺得我有嘲笑你的這個收什麼儀吧?」
「你!」艮長老臉上橫肉直抖了抖,明明是中了暗傷的感覺可硬是抓不住這廝的破綻,一時氣血攻心憋得他臉色漲紅。
「巽五。」乾長老沉聲道。他的手指點了點,算是警告。
巽長老做作地咳了幾聲,翹著腿雖沒放下,但至少身子正了些。
離長老也乜了少年一眼,平心與艮長老道,「巽長老便是如此頑劣,艮長老你也是知道的,何必與他計較。」
艮長老瞪著眼,胸脯幾個上下才把肥碩的身子重塞回椅子里,扭頭到一邊,不說話了。
「依我看,這不管是哪方勢力,我們也不必多想,我們都得不到的東西,難道他們還能有辦法了?」左二位的一妖嬈女子瞥了眾人一眼,陰陽怪氣地冷笑了一聲。
「但此次魏祗的態度可疑,」乾長老沉色道,「以往不論我等手段如何,他都未如此盛怒過,可見此勢力應是有異。」
「用了個白日就是盛怒了?這有什麼,」巽長老還沒老實點就又嗤笑了起來,支起頭插嘴道,「老乾啊,你難道不覺得這魏小子是自打出了關就不對勁了?說不定他就是閑得沒事幹耍個玩玩呢。」
乾長老沉下了臉,「荒誕不經。」
「巽長老之言也不是不無道理。其態度雖如此,但也未必是盛怒,」離長老沉吟著點了點頭,道,「或許是魏祗自導自演、聲東擊西,以除去薛臨月?」
幾長老眼神交錯,彼此眼中都頗有認同的意味。
「薛臨月啊……」想到這人,巽長老不覺勾起了唇,「以前我說什麼來著,這薛丫頭就是個不停事兒的,瞧瞧她都這幅境地了還能給整出個花來,從煉獄淵里扔出個人來。這花一般人想整還整不出來……說起來薛丫頭被打入淵下幾百年了來著?」
「哪裡幾百年……都、都一千多年了,」坐於巽長老一旁的束髮瘦弱少年快速瞄了眾人幾眼,才顫巍巍地接著道,「但我覺得……沒這麼簡單吧?魏祗如果只是想除掉薛臨月……沒必要背著我們吧,還使出了白日……他以前把她打入煉獄淵下也沒有怎麼的……」
「哦,」巽長老聳了聳肩,滿不在乎的模樣,「說不定他有什麼需要下大功夫來背著我們的理由呢。」
於八長老座下的百人悄聲議論著。不過對於長老們,這悄聲在他們耳中也沒小聲到哪裡,若是想聽,便能聽得一清二楚。
「不是有那種說法嗎?薛臨月當初是因為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才受罰的,現在薛臨月這麼高調鬧事,魏祗肯定會擔心生變,所以要趕緊防著我們將她滅口,免得我們去深究她到底知道了什麼——這便能說得過去了!」
「若這麼說的話,難道那個傳聞是真的?說當年薛臨月是因為得知了能拿捏魏祗七寸的秘密,所以被打下煉獄淵?」
「我還記得當時魏祗那小子那個動了怒的樣子,整個人都瘋魔了似的……」
「若說魏小子有那種分量的秘密,也就是那禁地石門后的東西了吧?」
細碎的議論聲中,巽長老輕飄飄地落下一句話。
四座卻是霎時一靜,噤若寒蟬。
無人敢提及禁地石門,因為在明面上他們不得對石門后的東西有半分肖想。
「怎麼都不說了?我可說錯了什麼,還是裝聽不懂呢?接著聊啊,」巽長老抬起銀眸,瘮然一笑,露出了兩側尖銳的虎牙,「現在還裝什麼裝,你們個個不都動了不少腦筋了?這魏小子才閉關多久,瞧瞧那石門被你們又摧殘成什麼樣了。」
「呵。」那妖媚女子低眸擺弄了下鉛硃色的長尖指甲,冷笑了一聲。
眾人冷汗津津,個個埋頭作啞巴。這時候若是說話,但凡說什麼都是不宜。
「若此舉並非混淆視聽,」乾長老皺著眉開口,顯然仍不認同是針對薛臨月的假設,「為何薛臨月剛使伎倆,就有人膽敢硬闖禁地,這難道是巧合。」明明是問句,他卻說得如陳述句般篤定,似是已包含了答案。
「若是如此……」瘦弱少年嘴唇顫了顫,「也許薛臨月當初得到的……現在設法送出了煉獄淵的……是石門的鑰匙……」
此話一出,只聽一片倒吸冷氣聲。
「要是薛臨月得到的真的是鑰匙,還真的帶了出來……」震長老臉色陰沉。
「但或許石門后並無什麼,畢竟誰也不知魏祗造出這石山石門的意圖,」離長老臉色同樣不好,但還是試圖開口,「他將其設為禁地,或許只是吸引我們注意力的噱頭。」
「山是他法力凝化出來的,門是他一刀一鑿雕出來的,」嬌嬈女子冷笑了一聲,「若說是為我們而做的噱頭,那可真是下血本的噱頭,就沒見得他有多把我們放在眼裡過。」
「但或許是為藏好『那個』而設的噱頭?」離長老沉吟道,「若是為藏好『那個』,此程度於他而言便算不得什麼。」
「老夫這數千年間早就命鬼衛將冥界掘地了三尺又三尺,卻是未能發現『那個』的一點影子,如今待查的只剩這所謂的禁地。若這是噱頭,」震長老目光凌冽,咧嘴一笑,笑里看不出喜怒,「既然魏祗都有能耐把『那個』藏得這麼好了,何必再費心做這個噱頭?」
離長老沉默無言。
一旁的巽長老也不知從哪裡變出了一把瓜子,跟看戲似的看著這局面嗑起了瓜子,口中還直嘖道,「這些你們都吵吵過多少回了,你們是真記性不好還是真不厭其煩啊?還不如想辦法搞開那石門瞅瞅裡面到底有沒有。」
離長老乜來一眼,巽長老權當沒看見。
乾長老闆著臉看過來,巽長老不由一噎,趕忙拉來身旁兌長老往他手裡塞了一把,「來來老弟,一起一起。」
「這、這……」兌長老被猝不及防地塞一手瓜子,驚慌失措地連忙雙手捧好,瞟了眼巽長老又瞟了眼乾長老,縮了縮脖子,不知所措了。
「……」乾長老沉沉地盯了兩人一眼,「小點聲。」這便算是默許了。
一聽這話,巽長老立馬儼乎其然地坐直點頭,還乖巧地又作了個靜音的法術,好像是老實得不得了。可仔細看去,他心裡那點得意的小心思全被斂下的眼神出賣了——幸好他反應快拉上了小六,老乾可是最疼小六,出了事只要能拉上小六,那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