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敬十年的懷柔策略

番外4:敬十年的懷柔策略

敬十年在樓下搓了半天手,又掏出煙,剛準備點上,就被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抽走。

「說好了戒煙的!」

「我……我就是緊張……」敬十年把煙盒放回兜里,開始圍著垃圾桶打轉。

「出息!」我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圍著垃圾桶轉了半個小時了,所以敬先生什麼時候能準備好?」

敬十年掏出手機打開自拍,開始仔細地檢查自己。

「我臉上這疤明顯不?眼角的皺紋是不是特顯年齡?」

「要給你打點遮瑕么?」

「遮瑕是什麼?」

我感覺自己嘴角有點抽搐,忍無可忍地吼道:「廢什麼話,趕緊的!」

「呦,小鹿這是帶了朋友回家啊?」梁阿姨看著像剛買菜回來,一嗓子吼得整棟樓都震顫了。

「梁阿姨,您買菜回來了?」我極力想擋住正照自己臉照的專心的敬十年,可梁阿姨卻繞著圈地就是不看見人不罷休。

我胳膊肘戳了戳敬十年,他才後知後覺地把頭轉過來:「阿姨好!」

「真是一表……」梁阿姨夸人的話在看見敬十年的臉之後,瞬間吞回了肚子里,而且從表情看,似乎是還沒想起應該怎麼圓回來。

緊接著就看見梁阿姨瞬間喜上眉梢,一副我懂,我都懂的姿態,晃悠著進了樓道,就聽著樓道里傳來一陣敲門聲,還有梁阿姨洪亮的嗓門:「老鹿、老岳!你們女婿上門來了!」

我只能朝天翻個白眼,腳趾頭都能想到,這是跑我家說風涼話去了。打小我就比她家小花優秀,她唯一能上我媽面前顯擺的就是她家小花婚結的早。剛才片刻間她以為自己能顯擺的資本要沒了,結果這一看敬十年的年齡,估計又多了要顯擺的項目了。看,就是這麼迫不及待,直奔我家了。

「我……是嚇著梁阿姨了?」敬十年無辜地看著我眨巴了眨巴眼睛。

我看了看他梳得油光發亮的背頭,黎煦寒山高定大衣,挺好的啊,沒太顯年齡啊,仔細一看還透漏著點滄桑的帥氣,眼神閃爍還透出點讓我懷念的可愛來。我看著挺滿意的,於是不顧敬十年別彆扭扭的後退,直接拉著他往樓上走。畢竟以我對老鹿的了解,他應該已經在陽台上扒著偷看半天了。

敬十年拎著東西的手哆哆嗦嗦,我嗤笑出聲:「平時挺沒皮沒臉一人,怎麼慫成這樣?」

「那能一樣么?我這是……」

敬十年的後半句咽了回去,因為據我們還有三節台階的門開了。

然後鹿宇恆伸出一張冷冰冰的臉,用可能剛從冰櫃里掏出來的嘴道:「來了?」

我朝身邊瞥了眼,感覺敬十年臉上好像結了冰,他僵硬地點點頭,僵硬得說出口:「恩,來了。」

我感覺我臉又止不住抽動了,只得推著敬十年進了門,然後就看見鹿宇恆和我嫂子像兩尊門神般堵在門口。

還好敬十年還沒傻透,他把手裡的東西遞了過去:「初次登門,打擾了。」

「呵。」鹿宇恆沒接,仍抱著胳膊站在原地,用鼻子出了聲。

這氛圍尷尬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打破。倒是鹿宇恆先打破了,伸出手要接東西……不對,他不是接東西,他一拳朝向敬十年右腰,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下,敬十年本能地側身躲開了。

我:……

我抬頭看了嫂子一眼,她標準式的空姐笑容都崩裂了,滿臉寫著:鹿宇恆你是不是智障?

我再一看鹿宇恆皺著眉,正在詫異怎麼沒打到,敬十年一臉懵逼地看向我用眼神問:我剛才是不是該接著?不該躲?

我尷尬地笑了笑朝鹿宇恆說道:「哥,呵呵呵,你幹什麼?」

「我接東西。」

「用拳頭接?」

鹿宇恆還想說什麼,被嫂子一個眼刀打斷:「快進來吧,別在門口站著了,爸媽都等著了。」

鹿宇恆這才不情不願地讓開了路,我拉著敬十年往裡走,才發現他手心都是汗。

「剛才什麼情況?」

「我哥對你可能有點誤會……估計我家都對你有誤會,你保持鎮定就行。」

「啥?」

沒等他的下個問題問出口,他就又被在沙發上端坐的老鹿嚇了一跳。

岳女士似笑非笑地看向這邊,用一種看似熱情但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語氣道:「來了?」

我感覺敬十年怕是今後都要對這兩個字有陰影了。他聽見這話,身子一抖,鞠了個躬道:「叔叔阿姨好!」

「呵,霓虹國來的?」

「老鹿!」老鹿被我喝止住,生氣地別過頭去。

岳女士笑著站起身,一副平身吧的姿態。

「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小恆,給客人倒杯熱茶。」

鹿宇恆再次用鼻子哼了個氣,就被嫂子推進廚房教育去了。

「快坐下吧,小敬是吧?」岳女士用眼角瞟著敬十年,我好想感覺敬十年打了個哆嗦。

「恩,謝謝……阿姨。」怎麼聲音聽著也像是有點哆嗦。

茶遞過來后,變成了一個很奇怪的景象,鹿宇恆和老鹿同志分別坐在沙發上和凳子上,怒氣沖沖地瞪著敬十年,像是分分鐘要衝上來咬人。

岳女士笑得比不笑還滲人,嫂子雖然笑著但眼裡一副看傻子開會的感覺。

「聽說你比犀犀大一點?」

「略……略長几歲……」敬十年說出這話,自己很虛,虛的差點結巴。

我不忍直視,單刀直入:「大十歲而已。」

「噗!」老鹿一口茶直噴到對面鹿宇恆臉上,還波及了我可憐的嫂子……

岳女士臉上的笑僵住了:「大……多少?」

最後兩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女王形象蕩然無存,岳女士直接起立,指著我手都哆嗦:「你給我進來!」

我朝敬十年投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灰溜溜跟著岳女士進了屋。

「媽,你冷靜……十年第一次來咱家……」

「你閉嘴!」

「哦……」

岳女士氣得在屋裡徘徊了兩圈,才指著我:「你!你!」

「我?」

「你要氣死我!」

「沒……怎麼就氣死誰了……媽你這話太過了啊。」

「大十歲!大十歲?是不是離過婚?」

「啥?媽,你腦洞有點大……」

岳女士一手掐著腰一手順著自己胸口,我趕忙躬身上前,幫著她順氣。

「不是二婚,怎麼40還沒結婚?」

「那個……他一直等我……」我想了想該怎麼表述這個事,但好像怎麼說都不對。

「等你?等的哪門子你!」

「啊……媽,你這樣想啊,其實就是我可能二十歲的時候呢,遇見了他,然後那時候他才30對吧?然後他對我一見鍾情,後來就一直沒娶,直到我倆又重逢……」

「騙誰呢?」岳女士戳著我的腦袋質問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二十歲正跟孟航卿混一塊兒呢!還有什麼一見鍾情?我呸!你前兩年哭成那個樣子,是不是就是因為他?」

我一愣,心想母女連心,我可怎麼扯這個謊……

「好吧,我說實話,他,前段才從牢里放出來,我之前找不到他是因為他坐牢了。」

「什麼?」岳女士差點直接背過氣去。

岳女士坐在梳妝台前,冷靜了片刻,眼圈有些發紅:「犀犀,媽媽不是歧視他,不是說坐過牢就怎麼樣,媽媽只是覺得你是不是還不夠了解他,你就這樣帶回到家裡,是代表你認定了這個人對嗎?」

我點點頭,不知不覺也紅了眼眶。

「可是犀犀,你還記得你去援助隊之前,哭成什麼樣子嗎?你不記得了,你被愛情沖昏了頭,可是爸爸媽媽,甚至哥哥嫂子都記得啊!」

「我知道,媽,但那都是有原因的……」

「我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能讓你原諒他,但是我們心裡很難過這個坎。我們不想看你再那麼傷心,媽媽再也不想沒日沒夜地擔心你站在高樓邊會不會衝動,拿著水果刀會不會衝動,會不會出去哪天就不再回來了。你去援助隊,我們每天都盯著新聞膽戰心驚,擔心流彈有沒有傷到你,擔心瘟疫有沒有在你所在的區域蔓延,擔心會不會哪天你就變成了下一個阿彩……」

我在岳女士的話語中泣不成聲,我從來不知道這些,他們也從來沒告訴過我這些。

「對不起,我……我讓你們擔心了……對不起……」

「犀犀,爸爸媽媽沒辦法幫你決定你的人生,但我們想看著你幸福,不想看你哭……不想再回到那個時候了,你假裝笑著來面對我們,可是我們心裡卻陪著你一起滴血。」

最後的結局,我已經哭到無法完整地再說出一句話,我斷斷續續地告訴媽媽,我認定了這個人,是因為這個人等了我很多年,他真的很愛我,我不確定今後還會不會遇到像敬十年對我這麼好的人,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我再也遇不到我這麼愛,又對我這麼好的一個人了。時間沒能把我們分開,生離死別時上天眷顧了我們,所以我想珍惜,我想和他在一起,而且我知道,他比我更珍惜。

當我們再次推開房門時,就看見了敬十年正跪在地上淚流滿面,老鹿眼圈通紅,嫂子淚如雨下……

我和岳女士對視一眼,怪我家牆隔音做的太好,我倆都不明白這詭異的一幕是怎麼回事。走到近前才發現茶几上是幾張財產證明。三十分鐘前,當我和我媽在屋裡哭得稀里嘩啦的時候,敬十年已經在長久的坐立難安中,選擇了一種迅速打破沉默的方式。他直接「哐當」一跪,打碎了沉默。

「叔叔,我馬上40了,我坐過牢,我見過很多這個世界的善惡美醜,我知道你們對我的擔心,對我的懷疑。」

老鹿還在對坐過牢這件事的表示驚訝想打人的時候,敬十年已經迅速地把一堆蓋了章的紙攤開在茶几上了。

「叔叔,這是我所有的財產,我前天背著靈犀去開了證明,我就是想告訴你們,這些錢雖然不能證明什麼,但是我就是想以最粗暴的方式說明下我有多愛她。」他說著從一堆紙里又掏出一張,「這是我昨天找律師做的一個授權,我公司剛註冊,所以不能大量轉移資產,只能做這麼一個授權,授權靈犀全權處理我的資產。」

趁著大家還沒反應過來,敬十年給完震驚立刻打情感牌:「我之前不知道靈犀對我的心也一樣,所以我沒在第一時間找回她,我讓她傷心了,我卻不知道……但請你們相信,在和她分別的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心如刀割,一點兒都不誇張……如果我不是為了我的父母,奢望著還有能見到靈犀的那一天,我可能都堅持不下來……」敬十年說著眼淚就下來了,自己都沒察覺,「我們倆兜兜轉轉又遇見了,我感謝命運,也感謝她沒放棄我,我等了……等了那麼久,我絕對不會放棄的……所以我求叔叔阿姨,能給我一個機會。」

嫂子講完這些,我眼眶又熱了……

「你因為什麼做的牢?」

十年愣了片刻,選擇隱藏了一部分:「防衛過當……您可以問肖荃,他跟我提過您……」

「肖教授?」

「哥,你是肖荃的學生?」

鹿宇恆點點頭,我這才知道,他現在正讀在職學位,導師就是肖荃……緣分還真是奇妙。

「我都不知道你去讀研了。」

「你知道啥?你一走就一年多!」鹿宇恆氣呼呼地瞪著我,我只得自慚形穢地搓搓手去沙發上哄老鹿了。

本以為全家哭一場,就算是接受了敬十年,沒想到,這才算過了第一關。

「家裡人現在都在哪啊?」岳女士例行審問。

「父母都在京城,弟弟還在國外上學。」

「敬寒十在國外上學怎麼還辦簽售?」

「他愛瞎折騰,學分修的快,都快大學畢業了。」

「你們還真是一家子學霸。」我說完才發現眼前幾個人盯著我們一臉詫異。

「你弟弟是作家?」

我終於找到了能幫敬十年加分的點,趕忙附和:「對啊對啊,他弟弟那個小說可火了!」

「敬寒十,這名字我好想在哪聽過……」嫂子認真在腦子裡過了一圈,眼睛一下瞪得斗圓,「那個寫《十年靈犀》的?」

我點點頭,嫂子更震驚了:「等等……十年……靈犀……」嫂子看看十年,看看我,「你倆?」

敬十年點點頭。

「老公,我又想哭了……」嫂子把頭歪到鹿宇恆身上,鹿宇恆一臉懵逼,嫂子接著道,「爸媽,他倆真的是真愛。」

二老還沒從剛才反應過來,嫂子又突然露出了她的標準八顆牙:「那我是不是可以要本有作者簽名的書?」

「當然,您想要幾本,我讓那小子簽幾本!」

當天晚上樓曉雯打電話說敬寒十好像感冒了,一直打噴嚏,我表示非常心虛……

飯桌上,岳女士的追問還在繼續。

「房子?」

「在B市買了套三居,等過段資金能周轉起來,我準備在這兒也買一套,方便帶靈犀經常回來。」

岳女士被堵得沒話說,便朝老鹿使了個眼色,於是老鹿立即給舉起酒杯,敬十年慌張也舉起酒杯,戰戰兢兢被老鹿一杯一杯勸著。

幾杯下去,他和鹿宇恆倒是先敗下陣來……

「小夥子,挺能喝呀!」

「沒有沒有,叔叔,我就是遺傳,酒量好……」

我白了一眼敬十年,心想分明是自己從小練出來的……

酒足飯飽,敬十年竟然還能幫著岳女士把碗全刷了,而兩位鹿先生已經倒回自己的床上了。

我倒在岳女士肩膀上,和她一起看著電視里的恩怨情仇,而敬十年在廚房裡刷著碗,嫂子正和喝多了羅里吧嗦的鹿宇恆聊著天,我突然覺得,這就是我理想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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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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