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狗血淋頭
「彭萊,那個你別誤會,剛才……」
我好不容易找好重心站直,「啪」一聲響后,我的臉火辣辣的疼。看著孟航卿驚訝的表情和彭萊還在空中的手,我這是毫無預兆的就挨了一巴掌?
這是我第一次被人扇巴掌,沒什麼經驗,這會兒我是不是該反手就還她一巴掌?心裡想著,就聽耳邊傳來聒噪的聲音。
「我誤會什麼?你要不要臉!竟然勾引我老公!」
沒等我插話,身後就傳來思思姐的聲音:「我說這位妹妹,你說話怎麼這麼難聽!誰犯得著勾引他!知道家裡有一母老虎,躲還來不及!」
「卿哥,你就讓這個老女人罵我?」她惱羞成怒,臉鼓得要爆炸,平日裝出的大家閨秀形象也甩開了。她搖晃著老孟的手臂想退一步找靠山,可惹了思思姐是什麼後果,我們清楚的很。
思思姐聽罷就拉不住地往上沖,要不是阿彩和瀟瀟回來了幫我攔著,恐怕彭萊的頭髮都得禿了。彭萊也一副躍躍欲試要上前干架的態勢,不過手卻一直拽著老孟沒松。
「說誰老呢?他#的你老公比我還大半歲!」
老孟把彭萊纏繞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往下推了推,語調低沉下來,離他一般發怒的低音,就差一個八度了:「萊萊,別跟姐姐們說話沒大沒小的。」
「誰他#是她姐姐!我是她奶奶!也不看看是誰的地盤就敢打人!」
「什麼?打人?」阿彩回頭跟瀟瀟對視了下,她倆同時看向我估計還留著巴掌印的那半邊臉。幾乎同時把思思姐撒開,「反了你了!」
阿彩也顧不得自己穿的短裙,上前就要開戰。
「程哥!兆陽!快過來!」
眼瞅著我一個人攔不住了,我趕忙喊救兵。這會兒那囂張的彭萊也不試著動手了,但嘴裡依舊罵罵咧咧,大意無非是「勾引我老公打她活該」此類。
「怎麼了?這麼熱鬧?」
「學長,這個潑婦打小鹿,你看小鹿的臉!」
阿彩狀告的倒是挺快,只是這種局面我也不想讓他們為難。
「你們快攔住這二位,瀟瀟你也幫我攔著呀!」
瀟瀟搖搖頭直狠狠瞪著彭萊,瀟瀟很少生氣,但她一生氣誰也勸不動。
估計彭萊以為這些是老孟的朋友會幫著他,就又開始撒野,使勁往前沖,老孟使勁拉著她,但是一句話不說,臉臭的跟別人欠他錢了似的。
我只能朝程野和兆陽求助,看了眼被他們扔在外頭草地上的龍哥,我只能懷抱著希望他倆能合力拉住思思姐。
「小鹿,我看看你的臉。」兆陽讓程野等等,自己走過來看了看。
我的臉這會兒就跟畢加索展出的畫似的,各個來欣賞,欣賞完的的表情各個都要死要死的。
兆陽朝程野擺擺手,沖著老孟說道:「老孟,你能不能管管你媳婦兒!」
程野也喊著:「得了,小鹿,你也別拉著了。」
「哥哥們,你們怎麼說話呢?她拉著我老公的手,不是勾引我老公是什麼?」
「我跟你說了,就是我摔了他扶我起來,你能不能別瞎想了,還嫌不夠亂么?要不我直接鬆手?」我佯裝要撒開思思姐,嚇得彭萊又後退了一步。
「小鹿你摔了?」兆陽上下打量著我,估計是在找有沒有受傷。
「嫂子你別瞎想!爽爽快快讓小鹿還你一巴掌趕緊跟哥回家吧!」
「程野哥你怎麼說話呢!」彭萊氣急敗壞地跺著腳,「卿哥,你倒是說句話啊!」
「啪」……所有人都愣住,只能看見彭萊瞪圓了眼睛捂著臉,甚至都沒人看見凱文究竟是從哪冒出來。
「嗚嗚……你……」
我鬆開了手,大家都安靜了。
「你是誰?你憑什麼打我!卿哥……」
凱文在我們的注視下下不慌不慌地走到桌子邊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轉身忽閃著他的長睫毛說道:「不好意思手剛上完廁所手濕的,估計打得比較疼。跟你解釋下我是你打的這位姐姐的弟弟,因為你打了我姐,所以我還給你。還有什麼疑問么?」
大家還在持續愣神中,連向來鎮靜的孟航卿也微張著嘴。
「你怎麼可以打女人!」
「不好意思,我還未成年,所以我是小孩,你是女人,同是弱勢群體,打你身份很合適。」
「你……你……那……那是……她有錯在先,我打她!她活該!」
「呵!這就好笑了。你看見我姐拉著他的手?」
「對!」
凱文一把拽過彭萊捂著臉的手,彭萊像觸電一樣抽了回去。
我們這下更加懵了,完全驚得說不出話來。
「就是咯,你老公要是沒問題,你應該看到的是他正飛快地抽出手,還等你從門口走過來看見?我過來反正看見的是我姐把手抽出來,所以要打也不該打我姐,而是應該……」凱文說著便嘴角上揚起,緩緩抬起手向老孟移去,邪魅地看著彭萊道「這位姐姐,用不用我幫你出這口氣?」
「你幹什麼!」彭萊把凱文的手一把摁下。
「丟人丟夠了沒?」一直默不作聲的老孟用他低八度的嗓音說道,「程野兆陽,你們送飛龍回去吧,我先走了。」
說罷他甩開彭萊的胳膊轉身就走,走出一步突然又回過頭來說:「兆陽,對不起,改天請你頓好酒。」
「對不起啥?不就送飛龍回家么,陰陽怪氣的……」
知情的我們幾個都不敢直視兆陽的眼睛。思思姐朝著彭萊揮了揮拳頭。
「你們……你們給我等著!」
「乾的漂亮凱文,想吃什麼,明兒姐姐給你買!」思思姐和阿彩瀟瀟圍了凱文一圈,讚不絕口。
程野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兆陽的肩膀說道:「走,咱把飛龍扛後院思思午休的屋得了,這貨死沉,扛回家咱不廢了?」
「同意!」
剩我一個人腿一軟坐在沙發上,從地上拿了瓶冰啤酒捂在了臉上。
其實剛才那場對峙,我有些底氣不足,畢竟在老孟拉著我手時,不知道是因為手上傷口被發現覺得丟人,還是因為對他終究放不下,心,跳的厲害……
思思姐擔憂地望著我問到:「小鹿,你能開車么?要不幫你也喊個代駕?」
「不用了,我來開。」凱文說著就從我手裡搶過鑰匙。
「小孩兒,你有證么?」
「官方年齡20,有證。」
再次對他表示震驚……
「瀟瀟你這麼晚回去沒事吧?」我有點擔心瀟瀟這會兒回去會被爸媽罵。
「沒事,今天我爸媽不在家。」
「得,今天信息量有點大吧孩子,你回去好好消化消化,注意安全,照顧好你姐。」
一關上車門,我感覺世界都安靜了,這一路上,凱文一句話都沒說。
「你坐這等會兒。」
「啊?」
「啊什麼!你真的很喜歡『啊?』等著!」
凱文說罷便轉身進屋,不一會拎了個包出來。從裡面掏出一堆消毒包紮的東西來。
「轉過來!」
「怎麼能對姐姐這麼凶!」雖然嘴裡說著,但我還是聽話地把臉扭了過來。
他打開手機的手電筒仔細照著,掏出一個酒精球來在我臉上擦了擦。
「哎哎!疼!」
「別亂動!」他摁住我,又在我臉上擦了擦,疼得我一個哆嗦,「那女人手上帶著戒指,把你臉都刮破了!」
「啊?」我心想怪不得會扎扎的疼了。
「啊什麼!別人打你,你就在那傻站著也不知道躲躲,似不似傻?」
「你跟誰學的這句?」
「你管我!看兩天電視就什麼都學會了。」他兇巴巴地看著我說,「別動!」
「你凶什麼……」
「我的親姐,你能不能長點心……太不讓人省心了……」
我手指抵著他的頭往後推了推道:「我哪有那麼不省心,一點都不傻好吧,你看今天殺人遊戲,你們都輸過,就我一直贏。」說完情不自禁得意的笑了笑。
凱文拿了個藥膏,在我臉上使勁一塗。
「哎哎……疼……」
「我看你是真傻!你以為你一直贏是因為你聰明?」
「不然呢?」
「他們一說要喝酒,我就怕你再吐我一床,我上次的被套直接都扔了,新的還沒幹!」
「啊?」
「我怎麼敢讓你輸,每局誰是殺手我一開始就知道了,一直小心翼翼地就怕你輸了喝酒。」
凱文這麼一說我腦子裡開始走馬燈似的閃過今晚上他說的話。
「我覺得薛哥可能是有身份的人」
「我覺得孟哥肯定不是殺手,每次有人指認他,他都會把矛頭對準別人。」
「我姐肯定是殺手。沒有為什麼,感覺……」
很奇怪,每次他發完言,大家意見就會很統一的把矛頭指向一個人。
我詫異地看著他問:「你怎麼會知道大家的身份?」
「第一把完了我本來沒打算記牌,結果他們非說要喝酒,那我只能把每張牌的位置記住了。」
「等等……」我往後撤了一下頭,不敢相信地問到「思思姐洗了那麼多下牌,而且7張牌,你怎麼記得住?」
「一共七張牌,再洗也洗不多。」
我默默豎起大拇指,他接著往我臉上塗藥膏。
「我不傻,我就是沒反應過來,本來我也想著是不是該打回去,但是……第一次經歷……不太有經驗……」我心裡默默承認著凱文的天才設定,不知為何還有點慚愧。
凱文把藥膏放回包里,邊關掉手機電筒邊說:「你手上那些疤怎麼回事?」
不知道是因為尷尬還是因為傷,臉火辣辣的。
「你站那看了多久……」
「從你被凳子絆著開始。」他又拽起我的手看了看,「指關節……你不會自虐了吧……」
我把手抽回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這麼丟人的事我也不想再提:「這個其實有點複雜……上次不是跟你說過我倒雪裡了么,然後身上有的地方就凍傷了。手不小心長了凍瘡……自己沒在意……然後不小心牆砸到手……反正一系列原因吧!」
我指著右手四個指關節的傷疤給他看。
「我聽懂了。就是你長了凍瘡,瘡破了,你又生氣地去砸牆,後來感染了,後來一直自虐就留疤了」。
我準備打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居然全部猜對……眼瞅著他在包里翻找什麼,我趕忙把手收回來。
「我的傻姐姐,何必呢!我看那個薛哥還挺靠譜的,比孟航卿靠譜。」
「呦!剛才誰一口一個孟哥的,這會兒改口了?」我終於找到了打他的理由,照著他腦門一彈。
「你……」他捂著腦門看著我,一副狗咬呂洞賓的表情,「我跟你說正經的,那薛哥有女朋友沒?你別天天惦記那姓孟的了。」
「你個小屁孩兒懂什麼!薛兆陽明顯是那種'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的',要不得。隨時可能為了兄弟撂下你。何況在跟楊舟好之前我被甩一年多了,也沒見他說什麼。這個世界上有哪個男人會等你這麼多年?不可能!」
雖然是開玩笑的口氣說出,但還是忍不住想起那天的場景。
被稱為「經管七霸」的七位加上我這個小跟屁蟲,坐在酒吧的長桌邊。和今天幾乎一模一樣,我對面是兆陽,斜對面是老孟。當遊戲輸了要求老孟真心話的時候,他開口說喜歡的是我,我也以為他是開玩笑,還在想他是不是選的其實是大冒險,在故意逗我們。直到兆陽,特別嚴肅地問了他一句:「老孟,你認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來,大家先走一個!」兆陽說著舉起杯子,嚷嚷著。
大家都一飲而盡,龍哥的表情特別奇怪,但我只以為是他不喜歡喝洋酒。
兆陽給大家倒著酒,突然一下抬頭問我:「小鹿,你給個話唄。」
「我……」臉燒的慌,估計當時興奮的表情根本掩飾不住。
「呦呦呦!看小鹿的表情還用說嘛!」
「就是就是。」
三位姐姐在邊上起著哄,我輕輕點了點頭。
「來來來,走一個!」
「兆陽,又干?」
「必須干啊!」兆陽再次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如果不是今天把話說開,我絕對不會知道兆陽曾經的那份心,一直以為他是老鄉所以比較照顧我。而他辛辛苦苦跟我巧遇了兩個學期,為了孟航卿就放棄了。他的好兄弟不止老孟,還有程野,龍哥,等等等等……如果真在一起的話,不知道會為了兄弟拋下我多少次。沒自責幾分鐘,我就不小心展開思考了……
凱文聽到這,已經笑的前仰後合。
我用盡全力推了他一下,害得他差點摔地上。
「姐,我發現,你除了對那個孟航卿想不清楚,其他事都想挺透徹的。」
我看著他,欲言又止,想反駁,卻發現他說的挺對。
"而且姐,世界上也有那種痴情男人啊!別說等幾年,十年,幾十年都會等!"
"我才不信!"
凱文揚下巴好像想炫耀什麼,又突然收了回去,聳聳肩,像是示意自己剛才的談話告一段落。撇撇嘴道:「今天被打也沒對他兩口子有點怨恨?」
「恨誰?恨孟航卿?」我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覺得幾道疤亮晶晶的反光,「他一直恨著,都恨煩了。其實與其說恨他,我更恨自己傻。難道恨他老婆?」看著凱文點頭的樣子,我不禁搖搖頭,「恨她做什麼?說她勾引我男朋友?一個巴掌拍不響,孟航卿被拐走,肯定是他自己的意願佔主導,他分手時候說的很清楚,就是看上了彭萊他爹能幫著自己平步青雲。這又不是古時候被逼婚,現在都是自由意志,他愛權力不愛我,誰也留不住。今天彭萊打我,更沒什麼可恨的。誰看見自己老公握著別的女人的手不生氣?而且你也幫我打回來了,就翻篇兒吧。」
「嘖嘖嘖……」凱文聽完,使勁搖著頭說道,「姐,你是上帝么?」
「什麼?」
「我發現你總喜歡站在上帝視角看事情,特別害怕別人受委屈,看什麼都跟自己的子民似的,不偏不倚,特別上帝!」
「嘿!」我敲了下他的腦門,「你又變著法兒損我,是罵我聖母婊唄。」
「不過姐,話說回來,雖然你說的這麼上帝視角,但自己還不是放不下?」凱文估計是看出了我想逃避的眼神,「你別不承認,我都看見了,他抓著你的手,你臉一陣紅一陣白,一點都不鎮靜。」
我又看了眼自己手上的疤,這些疤是我留著提醒自己別犯傻的,可它們好像並沒起到作用:「凱文,看問題再透徹,人心也不好掌握,我還沒有強大到控制自己的心。我能做到的僅僅是不去招惹他,躲他遠遠的,這是道德約束……但差不多五年我全心投入的感情,讓我放下……可能要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二十年……」
我倆突然安靜下來,連風吹動樹葉的聲音也聽的真切。
大概這樣沉默了半分鐘,凱文再次開始在他的包里翻找,摸出一個小玻璃罐子塞在我手裡。
「這是我在委內瑞拉時候,當地人自己調的一種特別好用的去疤痕葯,你每天睡前擦在手上,不要讓它見光,擦一個月,疤就下去了。」
我仔細研究著手裡的罐子,凱文站起來拍了拍我的頭,沉著聲音像個大人似的說:「手上的疤可以消掉,但心裡的疤,我就幫不了你了。」
說罷他轉身洗澡去了,留下我獨自坐在那,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