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孰為良配
入夜,月光如水,枝椏輕搖,像是鳥雀飛過的聲音,很快一個人影再次出現在窗外。
顧兮探出胳膊,小半個身子趴在窗欄上,笑眯眯地望向窗外。
外出半月方歸的拂煦佯裝生氣地瞪了她一眼,卻還是忍不住相見的滿眼笑意,「小心些,別掉下去了。」
顧兮俏皮地眨眨眼,「要是真掉下去,你也會接住我的吧。」
拂煦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輕輕嗯了一聲。
他將這幾日的經歷簡單同顧兮說了一些,雖然說的很簡單,寥寥幾句,不過顧兮還是覺得很高興。
因為拂煦慣來沉默寡言,時常不發一言,去哪了做了什麼,他什麼都不會說,哪怕是顧兮主動問起,也說的略為搪塞,倒也不是敷衍,只是他不知道如何說才對。
顧兮有時候就會有些失落,她只是想對他多一些了解。
好在,拂煦真的在為她改變,滿足了她一切的期待。
一人在說,一人在聽,月光將他們的身影投下拉長,交織在一起。
雖然沒有多親密的肢體接觸,可是這樣的氣氛纏綿悱惻,無端溫情,要比任何時候,都叫人滿心歡喜。
月升的有些高了,顧兮眼中出現了朦朧的睡意,昏昏欲睡,再問幾句,已經喃喃著不再答話,看來是困了。
拂煦跳下樹枝,輕輕落在窗欄上,像一隻黑色的鳥兒。
可是這隻黑色的鳥兒張開羽翼,將顧兮輕輕擁入懷中,將她輕柔地抱起,正欲往房間的床榻走去。
顧兮睡眼朦朧,意識到這是拂煦的懷抱,迷迷糊糊地嘟囔幾句,像只小貓一樣安心地將腦袋在拂煦衣袖上蹭了蹭。
拂煦輕輕笑了一聲,腳步慢下來。
「兮兒,雖然很想再等等,可是實在無法無動於衷,過幾日,我便攜禮上門提親,好嗎?」
他以為顧兮已經睡著,聽不見他的話了,他也只是試探著問一問,為真的說出來那日,積攢勇氣,為他有一日,能夠大聲的說出來。
……
「好。」
○
這三個月以來,顧兮拒絕了無數上門求親的人家,就是顧老爺自己私下做主答應他人請宴或者會面了,顧兮也總是不願出席相見。
這叫顧老爺心裡越來越煩躁,近來總是不斷發愁,甚至是在屋子裡走來走去踱步,同顧夫人嘟囔著抱怨,「這丫頭到底喜歡什麼樣子的郎君?難道汴州城這麼多世家公子與權貴之子,就沒有入得了她的眼嗎?連城東的黃氏與城南的陳氏兩大世家上門請見,也不給人面子,說不見就不見,倒叫老夫難做人!」
「再說,這兩家之中隨便挑一家,那可都是富貴人家,家世源遠,財力雄厚,送來的拜禮也都是一等一的昂貴稀有,這樣富庶的大戶人家未嘗不是良配!」
「若不喜歡商賈之家,那白老先生家的獨孫也是溫文爾雅,一表人才!不說白老先生以前可是做過太傅,白老爺又官至太守,哪怕如今辭官還鄉,可曾經的人脈威望尚在,那可是汴州城內一脈相承赫赫有名的書香門第,名門望族!雖有女兒幾位,卻是老來得子,膝下只有白益這麼一個金疙瘩,兮兒若是能嫁進去,未來的地位豈不尊崇!」
聽著抱怨的顧夫人也想不出來這問題的答案,女兒喜歡什麼樣的,他們夫妻倆似乎都沒有問過,只是挑了些合適的人家讓她選,也許兮兒是猶豫不決罷了。對此,她也只能囫圇安慰老爺兩句,晚間便做了些養顏湯送去給顧兮。
匆匆回來時,顧老爺猶在煩惱,倒沒注意夫人的臉色有異。
顧夫人歇了一會,睡時還是放心不下,小心翼翼地問道:「老爺,你還記不記得前些年給兮兒送來珍寶的那位神秘的贈寶人?」
顧老爺側卧身子在榻上借著燭火察看賬本,聞言眯著眼睛想了一會,點點頭,「噢,你說那個尋來寶物送給兮兒後來再無消息的神秘人啊,已經銷聲匿跡很久,這時提他作甚?」
顧老爺只當是夫人胡思亂想,也沒放在心上,隨口一問,繼續看他的賬本。
見狀,顧夫人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偶然想起來。」
○
雖然顧兮處處拒絕,對此顧老爺頗有抱怨,對顧兮卻也無可奈何,總不能逼著她趕緊隨意挑一家,而且顧老爺也想在等等,其實他心中倒有一戶人家,那才是是配得上顧兮美貌,百里挑一的合適!
聽說汴州知州的嫡子也正逢婚配之齡,這位葛知州說是汴州城最有權勢,地位最高的人也不為過,似乎還有傳聞,這位知州官運亨通,不出一年半載便要擢遷帝都去了,在天子腳下做官,可想而知,這是旁的人家比不上的尊榮權勢。
士農工商,默認的社會階級如此,商人雖然生活優渥,財力雄厚,可是說到底社會地位卻不高,顧老爺雖然財倨一方,受人仰慕,可是在很多時候,不也得花費大量金錢與精力去上下打點,碰上官家更是如此,送禮討好不過家常便飯,可還是指不定哪一天被捲入什麼權利鬥爭中,顧府家業說沒就沒了,所以他希望能找一家靠山,也就是所謂,「大樹底下好乘涼」,如若能與汴州城內權勢滔天的葛家結親,那對顧家的幫扶可想而知。
這麼大一座好靠山,也不枉顧老爺盤算了這麼久。
只不過,也正是因為顧家從商發家,考慮門戶登對問題,雖然顧兮的及笄宴上顧老爺也費盡心思請來了葛知州,可葛家並未馬上有所動作,還在觀望,未曾上門提親。
不過顧老爺生意往來,人脈自然廣,旁聽途說了一些小道消息,看樣子葛家並不是對顧家小女一點意向都沒有,所以他更得沉住氣,這個時候,一定要拿出顧家的姿態來,不能讓人輕看,肯定能等來好消息。
○
今日顧府大有不同,顧老爺也果然等來了他心心念念的好消息,葛家雖未親自來人,卻差了媒婆與本家奴僕,帶著禮物上門來了,他令全家人都嚴陣以待,勢要達成這門親事。
等把葛家的人迎進廳堂,顧老爺這邊就看出了端倪,那位葛家的小少爺正穿著僕從的衣裳,混在了自己僕從里,佯裝葛家派來的普通管事。
雖然身份打扮有所隱瞞,可是那骨子裡浸潤的矜傲卻藏不住,目光里也情不自禁帶著對旁人的審視挑剔。
想來是這位葛家少爺自己想來看看那位傳說中的顧小姐,又不想失了身份,才改頭換面隱藏身份。
顧老爺面上如初,並未拆穿,只是全力熱情招待,趕緊請他與媒人坐下,很快奉了頂級的香茶。
好事接二連三,讓顧老爺忍不住想今天是不是什麼黃道吉日,因為除了葛家少爺上門這事外,更讓顧老爺高興的是,今日不知怎麼的,顧兮難得的答應來前廳會客,她若是肯來,這親事肯定穩了。
果然,葛家那位少爺見了顧兮當即眼前一亮,移不開視線。
顧兮一襲白裙,宛若雲霞,長發如瀑,裙畔生花,眉目含春帶怯,輕輕一瞥,如同初荷,萬般風情,款款走近,亭亭玉曳,叫人不由心生憐愛,比傳聞里更為令人驚艷。
本是抱著看一眼心態前來,並不如何放在心上,繞是見慣美人的葛少爺也被吸引,一改方才的矜傲,同顧老爺熱絡起來,也將話題似有若無一直往顧兮身上引,好有機會同顧兮搭上話,眼神也時不時痴痴往顧兮那裡看去,叫顧兮稍有不自在。
從小培養,顧兮行為舉止自有大家閨秀的風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皆是賞心悅目,牽動人心,卻一直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看似禮貌端莊,溫柔嫻靜,眼睛里卻帶著一股子疏離。
可是,正是這副「可觀而不可近」的模樣,卻真真是討人喜歡得緊,若是一個勁貼上來,反而叫人才敗了興緻。
這同往日那些貪慕權勢與他示好的小姐們都不一樣,葛少爺如是想著,只覺得此番前來,來得很是合事宜,他以前未曾想到,顧家小女竟真是如此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