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此心安處是吾鄉
這些年來，在楚紅袍的身上想必也發生了不少的事情，至少如今在他臉上已經看不見當年的桀驁不馴，年少輕狂，更多的是歲月沉澱下產生的皺紋，和這個年紀應有的沉穩。不論是他還是左傾，如今都已經是一副中年模樣，哪怕此刻的左傾依舊是美貌如昔，但比起天幻等人，卻仍舊顯得有些蒼老了起來。
歸來仍舊是少年，只是故人成故顏。
反倒是楚紅袍格外看得開一些，輕笑了一聲，想要將天賜等人請進門來。左右的侍衛見此，更是讓開了道路，為自己剛才沒有得罪這群人而慶幸。
「少帥，諸位統領，這些年可好？」
左傾能夠感覺到左右兩邊侍衛的顫抖，哪怕他們已經在竭力的控制著自己的身體，但還是止不住的開始抖動了起來，楚紅袍的一句話，已經說明了眼前這群人的身份，而能夠稱之為少帥的男人，這世上也只有一位！
他們竟然能夠在這將軍府中，見到如此的大人物？！
「左傾！」天幻拉著爵溪的手走上來，走到了左傾的面前，仔細的看著她的臉，說道：「沒想到，當年從死人堆里跑出來的小傢伙，如今也成了將軍夫人了。好，好，哈哈哈……」
左傾絲毫沒有因為天幻的話而感到異樣，反而是因為天幻此刻的模樣，有些奇怪。上一次的歸來，就算是天幻，也是一副愁雲慘淡，戾氣深重的模樣，可是如今的天幻，讓左傾想起了曾經在南天那兒見到的那個大哥哥……
「上次匆匆一別，還未來得及道謝！紅袍兄弟，多謝收留之恩！」
「這……少帥言重了，不過是舉手之勞，何來恩情之說。」
「對於紅袍而言，這是舉手之勞，可對於我等兄弟來說，這卻是天大的恩情！」
「哈哈哈，沒想到少帥也有這麼矯情的時候，難不成還要報恩不成？」楚紅袍大笑一聲，原本有些拘謹的場面一時之間也放開了起來，只見他對著天賜擺了擺手說道：「如果少帥真的要謝，那就好好謝謝我夫人吧。」
「好！」天幻也是一笑，對著左傾說道：「左傾，你是我妹妹，你大婚之日我尚未送你禮物，今日便送給你。」
左傾和楚紅袍一怔，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天幻這是何意，只見他從懷中取出一物，古樸而陳舊，甚至是有些破舊，可但凡是看見了上面兩個字的人，臉色都是巨變！
「此乃天家驚天令！莫說天月，就算是人妖魔三界，只要你手持此令，如果不是掀翻了天的大事，隨便找人，都會給你辦成！」
這是天幻的承諾，他也的確是有這樣的資格做出這樣的承諾！就算是在人界，手持此令去見皇甫霄，他也會幫忙！天幻和天家，的確是有這樣的自信！或許左傾還不明白這令牌究竟是何等的分量！可楚紅袍卻能夠聽出這其中的深意！
起初他見到天賜等人歸來，還以為是從人界兵敗或是其他的原因！可這時候他已經明白了，天家的這群人，魔隕的這群人，已經徹底的征服了那傳說中的上三界！整個天下，都已經俯首稱臣！才會有今日的這等豪言壯語，甚至楚紅袍絲毫沒有懷疑他的話。
「這……左傾不能收。」楚紅袍說道，對他們而言，這東西太貴重了，同樣，這要是走漏了消息，不知道天底下會有多少人打著這玩意兒的主意！對於左傾來說，這或許還是個燙手的山芋。
等到楚紅袍想要再說話的時候，眼前的人竟然是憑空的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彷彿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他堂堂亂心八重的實力，竟然是連人家的腳後跟都看不見？只留下手中的驚天令，冰冰涼涼的躺在自己的手心之中。
「五弟，我們回來了。」華天的天家之中，無聲無息之間已經出現了數十人。天堂被安置在和天乾、天極等人一處，算得上是天家的祠堂了。只是這裡看上去格外的樸素淡雅，顯得有些簡陋。
天賜一屁股坐在了這裡，靜靜的看著碑上的文字，腦海之中想著的卻是在這天家之中的快樂時光。
「當年，七弟就是在這裡偷看的。」指著屋頂的一處沿角，正是當年凌老帶著天泣來偷看峰家獻禮的地方。那時候的天泣不過三歲左右，還沒有坐到天家的大殿之中。
「我記得，三弟和四弟的第一次交手，便是在這亭前。」天命指著前方的一處小亭，少年時期的天才便是表現出了極為強盛的好勝之心，就算是自己的兄長，也不肯服氣，率先挑戰的便是三哥天罰，那時候的他們，也不過才三四歲的年紀，連手中的木劍都還拿不穩。
「這裡便是六弟最愛躲的地方，每次都拉上五弟，結果被五弟給坑了。」天賜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小時候他們玩兒躲貓貓，天堂總是最老實的那一個，每次藏起來都一動不動，卻總是顧頭不顧腚。很容易就會發現他的蹤跡。
在他們的身後，一群女人跟著他們，卻沒有一個人說話，紅也是隨著他們的腳步，慢慢的朝著前方走去。她也想要知道關於天泣少年時期的故事。
一路走，一路回憶，不知不覺之間，他們已經來到了天家最角落的位置——雪園。
「未見其人，先聞其樂。」天命言道，「雪兒可否再為我們彈奏一曲？」
雪兒自然是點點頭，行了一禮之後，便是進入到了雪園之中，不多時，悠揚婉轉的琴聲便是飄蕩進了眾人的耳中。微微合上自己的雙眼，他們彷彿是回到了當年一般，雪兒的琴聲，依舊是如同當年一般的純凈和天真。
這些年的這些仇怨，戾氣，殺戮半點都沒有沾染到她純潔的氣息，她彷彿還是那個天真無邪的跟在天泣身後的小姑娘，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第一次見瑤兒，便是在雪園之中。只可惜那時候的她還是一副花痴模樣。」天泣也是一笑，回憶起月瑤兒的時候，她總是那般的快樂和歡愉，就算是在離開自己的時候，也依舊樂觀天真。
「這一路走來，咱們總算是走到了頭了。」天賜長嘆了一聲，他這一生，幾乎都是魔族在陪伴著他。從少年時期的北境開始，他便是在和魔族戰鬥，直到數十年之後的今天，他也終於是完成了少年時期的宏願，徹底的將魔族給除掉了。只是這中間，付出的代價有些太過沉重了。
「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天泣總會覺得以前這首詩有些難以切身，今日方才知曉這其中深意。望著眼前的白雪鋪滿整個雪園，往昔這雪園之中的音容笑貌，此刻也已經消散了太多。
「雪兒，取些酒來。」雪兒應聲，將所剩不多的幾壇酒都盡數取出，只是這一次，不光是他們兄弟六人了，所有人都直接坐在了雪園之中，相對盡歡。
「咱們兄弟六人都不喜那些世俗縟節，」天賜言道，「今日諸位都在此，長兄為父，我提議不如你們一起在這雪園之中正式的結為夫婦，如何？」
西門琉璃詫異的看向了天命，天罰和簡笙也是低下了頭，至於天纔則是硬撐著繼續喝酒，而夢安倒是紅著臉不說話，天幻也是害羞的撓了撓頭，反倒是爵溪，滿臉的期待。要說最正常的，還是天泣和紅，對於他們來說，夫妻之名已經不重要了。
如今的他們，這世間的一切都是雲淡風輕，真正讓他們在意的，只有身邊人。
「看來你們都沒什麼意見了！」天賜站起身來，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旋即看向了天家祠堂的地方，「天家的列祖列宗在上，今日我二弟，三弟，四弟，六弟，七弟在此和弟妹們喜結連理，共飲合衾！」
太陽剛剛攀上了天空，還有些蒙蒙亮的時候，踏雪城之中的早朝已經開始了。華晟軒十年如一日的坐在自己的皇位之中，看上去有些力不從心，這麼多年過去了，就算是華晟軒，如今也有些龍鍾老態，如果不是一身亂心境界的實力的話，恐怕早已經退位了。如今他的雙眼之中，依舊能夠看出精光來，誰都知道，當今聖上雖然老了，可不論是雄心壯志還是手段，都沒有半點的減弱。
「眾卿有事起奏，無事的話，便可以散了！」華晟軒說道，不論天月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會是第一個知道的，所以才會這麼說，最近也確實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文武百官擺到檯面上來議論。索性不如讓他們早點回去，各司其職來的好。
眾人也是對視了一番，見沒有人說話，便是準備要退朝之際！一聲長嘶，徹底的打破了這殿上的平靜。這聲音甚至是顫抖不已，斷斷續續，但還是讓每個人都聽清楚了殿外太監的喊聲：「鎮國大元帥，南國公，南王天賜覲見！」
這一聲長嘶還沒有結束，僅僅是聽見了鎮國大元帥幾個字的時候，華晟軒便是再也坐不住了！
「鎮西大將軍，夕月侯天命覲見！」「鎮北大將軍，華天侯天罰覲見！」「鎮東大將軍，摩倫侯天才覲見！」「屠魔大將軍，踏雪侯天幻覲見！」
咚咚，咚咚！眾人能夠清楚的聽見他們的心跳是何等的強烈，就算是華晟軒，情況也比他們好不到哪裡去！這十年的時間，消失的天賜等人竟然再度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而且看如今這樣子，來者不善啊！
「聖上！」見王不拜！華晟軒甚至還要主動賜座！十幾年的時間過去了，華晟軒發現，今日他和天賜在大殿之上相對的時候，比起他剛剛從墓絕峰上出來和天賜相對的時候，竟然別無二致！
在這個男人的面前，無論他做了多少的努力，製造了多少的輿論，培養了多少的親信，剔除了多少的異己！只要他現身的那一刻，這一切都顯得格外的沒有意義！
滿朝文武，噤若寒蟬！
九五之尊，光芒盡斂。
雪落在了月酒的肩頭，他站在院子里已經很長的時間了，迷迷糊糊的已經不知道睡著了多少次了。又在雪中驚醒，彷彿能夠在這四合院的雪地之上，看見昔日自己孫女兒的音容笑貌一般，臉上不禁是露出了一絲和藹的笑容來。
只聽見四合院的小門被緩緩的推開，天泣的身影也是出現在了他的面前。和他同行的人，是月酒見過的紅、雪兒，素清，怡香，妖貓絮白，小狐狸……還有一人，月酒的目光驟然之間瞪大了起來。
百里千秋也不知道為什麼，天泣會帶她來到這四合院中，起初見到這老人的時候，百里千秋還覺得有些親切，然而這時候卻見他突然來到了自己的面前，仔細的看著自己，嚇了她一跳。
「爺爺，我回來了。」天泣說道，「她叫百里千秋，是人界的一個朋友。」
「千秋，千秋……」叫著叫著，月酒的臉上卻忽然笑了起來，搖了搖頭，看向了天空之上，一行老淚止不住的從眼角流淌而下。「你怕老夫死了么？還帶個百里千秋來見我？」
天泣的臉色有些尷尬，他的確是這麼想的。月酒已經到了真正的生無可戀的地步了，光是看到他的第一眼，天泣便是在他的身上看見了不少的死氣！若是他對於百里千秋有對於瑤兒的半點感情的話，或許還能夠激起一些他的生機。
「天泣，你的心意老夫明白了，只是你不必如此，對這小女娃也不公平。」月酒摸了摸百里千秋的頭，看著她的目光也是格外的和藹，「看她的模樣，只怕是在你這兒受了不少的委屈。」
百里千秋的眼眶竟然一時之間濕潤了起來。她已經明白了這前因後果，天泣竟然是將她當做了瑤兒的替代品，想要讓這老人家恢復一些希望，沒想到竟然是被對方一眼看穿了，更是連自己的心思都徹底的洞悉了……百里千秋還是第一次，有一種被人呵護的感覺，而這感覺，竟然是來自這名素未蒙面的老者！
「爺爺，他不是瑤兒的替代品。千秋姑娘這一路也算是和我們生死與共。在我們心中，她只是百里千秋，其他的誰也不是。」天泣說道，神色極為認真，「我帶她來這裡，只是因為我們都會在這裡住下來。四合院也需要擴建了，爺爺，我會在這兒陪著瑤兒，也陪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