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論和推翻
()蘇策看著那個男人大步朝自己走來,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
這反應與剛見到獅子時微妙地相似了……然而!你不能要求一個普通的、正常的辦公室職員見到這麼怪異的情形而完全沒有反應?
獅子變成的男人在看到他動作的時候,露出了一個委屈的表情。
是的,委屈。
蘇策推了推眼鏡:「……你是獅子還是人?」
男人興奮地撲過來,就停在他前方一米處。
好大的風……
蘇策用手壓住自己快要飄起來的浴巾,再問一遍:「你是個什麼?」
男人嘿嘿地笑:「@¥#*&%¥#¥@#@!」
……語速真快。
蘇策微微皺起眉頭,他其實覺得這種語言雖然不常見,但他本人似乎很熟悉。
「慢點再說一遍。」他嚴肅地說道。
男人歪著頭,很顯然沒聽懂。
蘇策詭異地想起了剛才那頭獅子……果然不是幻覺啊,就連動作都一模一樣。
於是蘇策決定用動作來表示。
首先,他指了指一塊石頭,那男人有點奇怪地看他,之後重複了一個音節,蘇策點點頭,又指了指旁邊的樹木,男人再次發出不同的音節。
蘇策確定了,這男人說的話他的確是知道的。
應該是一種名為「拉烏語」的語言,在他答應學長去泡溫泉的時候,他手裡拿著正在閱讀的就是這樣一種文字的原文書,他曾經在大學的時候曾經有一段時間對圖書館的稀有文字版塊非常著迷,在那裡他認識了一位導師,兩人都很熱愛稀有文字,因此有了一定交往。
而蘇策就在那位導師手裡得到了這種語言的資料。
據說是某個很古老的、現在已經搜尋不到蹤跡的族群內部流通文字,有一種很奇特的遠古韻律在其中,蘇策被這種語言誘惑,就選擇了它進行研究和學習,到走出大學之後,他已經初通拉烏語。雖然之後接踵而來的工作十分繁忙,但是一旦有些空閑的時候,蘇策也會在購買一些相應的原文書回來閱讀的。沒想到會在這個不知道什麼實驗基地的地方聽到一個由獅子變成的男人說出來。
說實話,如果不是他真切地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斷,他會以為這個說拉烏語的男人是他太過於喜愛原始文化而創造出的夢境。而且很明顯,如果真的是夢,他剛才爬樹時候被樹皮擦破的地方可不會到現在還火辣辣地疼。
所以蘇策認為自己之前曇花一現的推測是正確的——這個不知道是獅子還是人類的傢伙應該就是轉基因的產品。
難道說,融合的人類基因是屬於拉烏語民族的嗎……
考慮到不知道創造出來這傢伙的基因究竟是人所佔的比例比較大還是獅子比較大,蘇策也在心裡懷疑這傢伙的智力問題,如果是前者的話,那它的智商說不定根本不能理解太複雜的東西,那麼,他現在想要跟他溝通,關鍵得讓他說話時語速稍微放慢一些……要怎麼做才好呢……
蘇策決定先發制人,他仔細想了想,用一種不怎麼順暢的語調說出拉烏語:「你,好,能,慢點,說話嗎?」
那傢伙眨了一下眼,立刻用力地點頭:「好的。我,叫坦圖。你叫什麼?」
蘇策也回眨了一下眼:「蘇策。」
獅子變的男人小心地問:「我能不能,叫你阿策?」
跟學長一樣的叫法嗎……想到還要從這個傢伙口中知道這個地方的一些消息,蘇策從善如流地同意了對方拉近距離的打算:「當然。」
這傢伙看起來並沒有跟他分道揚鑣的打算,就先花點時間適應一下語言,然後詳細地、好好地詢問一下情況。
坦圖很高興。
首先雌性對他的外形似乎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反而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後來還肯和他交流……好,雖然雌性對於通用語還不大習慣,可他起碼也會說不是?這也就說明,雌性所在的部落雖然大概很偏僻,但似乎並不像他預想的那樣隱秘。而當坦圖表達出想要與雌性更進一步接觸的意願的時候——在坎達大陸上,雄性除非雌性同意,否則是不能擅自對雌性使用昵稱的,而通常雌性如果同意了的話,那多半對雄性的感覺不壞——用部落約定俗成的規矩中,這就算是允許雄性追求了的。
這個好看的雌性並不排斥自己……這是一個多麼好的消息!
再加上雌性對大陸通用語並不熟悉,這一路上,他還可以多陪他練習練習,這無疑又是一個能夠加深雌性對他好感的籌碼,他可得好好地利用起來!
坦圖在心裡做好了決定,就把視線重新放到雌性身上,這一下,他忽然發現不得了的東西了。
雌性居然受傷了!
在雌性的身上□在外面的部分,那嬌嫩的肌膚上,明顯有很多清晰的瘀傷和擦痕,坦圖想起來,雌性剛才可是差點從樹上掉下來的!更別提還有那隻不長眼豹子的襲擊……天哪,他到底做了什麼!
坦圖非常懊悔,他不應該將雌性一個人留在這裡而自己去狩獵的,希望雌性不會為了這個太生氣。
他真的很喜歡他,想讓他給自己生個孩子。
心裡默默地為自己鼓了一把勁,坦圖湊過去,彎下腰,讓自己的視線保持與雌性平時——很多雌性都有很高的自尊,如果哪個雄性敢用下巴對著他的話,他會暴走的。坦圖當然不想冒這個險。
清了清喉嚨,坦圖用期待的目光看著雌性,問道:「阿策,你要我幫你舔舔嗎?」
舔……什麼?
這個字在腦子裡轉了一圈,蘇策低下頭,看到腰腹和手臂上的傷痕……是說舔這個嗎?他想起這男人未必真是個男人,在動物的世界里,舔傷口其實是個很尋常的事情。看起來,這傢伙獅子的基因和人類的基因融合地相當好,應該是個成功品……
覺得自己想清楚了的蘇策淡然搖頭:「不必了,謝謝。」
然後他看到那傢伙的眼睛里似乎閃過了一絲失望。
事實上,坦圖真的挺失望的。
如果雌性肯答應的話,就說明他們更進一步了啊……看來雌性還是因為自己沒有保護好他的事情生氣了的,他得做點兒什麼。絕、對!不能讓雌性就這樣判他出局……
於是很自然地,在後來的幾天里,坦圖非常熱情地和他喜愛的阿策交流,想要用這個來給對方增加一點兒好印象,而在之後的獵食中也十分努力——他這次學乖了一定會帶上雌性,順便,也展示一下自己剽悍的武力。
蘇策發現這個叫做「坦圖」的獅子變成的男人很聒噪,他很喜歡說話,而且總是特意地將周圍的一些事物用拉烏語的單詞緩慢重複,就好像在教他說話一樣……也許他真的是在教他說話?
不得不說,坦圖的做法讓他迅速地熟悉了這種語言,要知道,雖然他以前能夠慢慢地看書,可是對於用這種語言溝通還是很有些問題的。就好比學英語的時候,有些語言天賦的人在書面考試中往往能夠取得高分,但這並不代表當他們在觀看歐美電影的時候也能夠不看字幕就完全地聽懂每一個單詞。
而也同樣是在這幾天的相處中,蘇策已經有所察覺,他似乎是被這個坦圖無微不至地照料了。
這絕對不是錯覺。
首先,這個叫做坦圖的男人仍然會去狩獵,不過會將自己也帶在身邊,而弄來的食物一定是讓自己先吃。雖然他仍然咬不動。
坦圖會想出各種辦法,就是為了讓他能夠吃一點肉食——這不能怪他,就算是蘇策想要無視內臟皮毛直接用火烤了,熟透的食物也依然太過柔韌——他試著咬了一口,然後聽到了牙齒彷彿將要呻吟的聲音而立刻住了口。
儘管男人還曾經想過一些不怎麼靠譜的法子,比如想自己嚼碎了喂他……好,蘇策知道自然界的動物們有時候哺喂幼獸都會這樣做,可這不代表他這純人類能毫無芥蒂地吃下那麼一團混合了唾液的不明物。
直到後來蘇策見到男人急得團團轉,所以才拜託男人用爪子把肉撕成很細的肉絲兒,再由他自己和水用石頭搗爛了用樹葉包起來烘熟。
做出了很多種推論又一一推翻之後,蘇策決定直接問了。
在一次晚飯後,他拉住了男人的手臂:「……你為什麼要跟著我?」
坦圖的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