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心悅她
趕在漠北的第一場雪前孫二貴押著糧車給李將軍送糧去了,李將軍帶人連夜清點入倉,和軍師對視一眼,連日以來的擔心總算放下了些。有了這些糧打底,朝廷的軍餉就算晚到他也不用怕了。
戎馬半生,他的頭腦十分清醒,他之所以有今天的地位,就算與楊琛寧不睦,他也只能利用職權之便搞些小動作,因為他手底下有兵。他們成就了他,與其說那是他的兵,不如說那是他的兄弟,一共經歷過無數生死的兄弟。
只要兵在,只要他能打勝仗,就沒有人能動搖他的位置,京中的將軍府就能穩穩的立著。
男兒生在世,除了建功立業,便是封妻蔭子了。
軍師看著一瓶瓶傷葯,長舒了一口氣,「將軍,金家的葯是真好,這止血散往傷口上一撒,別管多重的傷勢,血立刻就能凝住了。前次大戰,黑子整個人跟血葫蘆似的,肚子里血直往外噴,按都按不住,就是用這個止血散救回來的。」
他手上把玩著藥瓶,拔下瓶塞輕嗅著,眼睛眯著,好似陶醉。這可真是好葯啊!能救命的葯!
「將軍,能不能------」他頓了頓,「能不能跟金姑娘討了止血散的藥方子?」軍師還懂些岐黃之術,把軍醫的活兒也幹了,每次大戰他看到那麼多士兵因缺藥材只能等死,他就無比心痛。
李將軍聞言也是眼睛一亮,但很快就眼神暗淡下來,搖搖頭苦笑道:「就算有藥方子,咱們也沒藥材。」都說帶兵的富,可他卻很窮,窮得就落下了一身的外債。
都是他的兵,跟著他在這苦寒之地戍守,隨時都有可能沒了性命,他捨不得,捨不得剋扣他們,捨不得讓他們吃不飽穿不暖。
「這麼些年龍老先生幫咱們良多,他是胸懷天下之人,品行令人敬仰,他身後只余這一點骨血------」想起那位睿智博學的老人,李將軍又欽佩又悵然。
他初到漠北之時,有一次大戰中了埋伏被困,身邊的親兵全都死光了,他以為他也會死,是採藥路過的龍老先生救了他。
龍老先生不僅有大智慧,還品性高潔,見他軍中窘迫,就賣給他糧食,不,是半賣半送。他說,「錢財乃身外之物,若能解你燃眉之急,多活下些將士,也比堆在那發霉好。」
他欽佩先生的為人,敬仰先生的學識,每有不決,都會私下問計。多年相交下來他也只隱約猜到先生是有大來歷之人。
「金姑娘------先生去后本該我照顧與她,沒想到------」他苦笑一聲,「卻是我得她益處更多。汗顏啊!懷南,我有愧先生啊!」
龍老先生去后,是金家姑娘給他送糧食,才十歲大的丫頭,她親自押著糧食到他跟前,肅著小臉一點都不膽怯,「外公說您是大夏的功臣,將士有糧食吃才能擋住韃靼入關,九音才有好日子過,李將軍,九音給您送糧來了。」
他打了無數場仗,身上的傷疤數不清,連皇上都覺得他身為武將這是盡了責任,而眼前這個不到他胸的小女娃卻堅定的說他是功臣!
百感交加啊!
軍師也沉默了,半晌后抬頭,「將軍,少將軍也到了婚配的年紀,何不讓少將軍娶了金姑娘?」越想越覺得合適,「金姑娘是老先生一手教出來的,能幹是有目共睹的,少將軍若是得此賢妻,無疑如虎添翼啊!」
若真成了一家了,軍中欠她的那些債自然一筆勾銷了。
李將軍緩緩搖頭,嘆氣,「不妥。」
「為何?難道將軍也有門戶之見,嫌棄金姑娘是個孤女?」軍師不明白,「金姑娘也就缺個出身了,但人有能耐呀,少將軍若娶了她,只需用心打仗,軍需,後備全都有人操心。」這簡直就是一本萬利好么?
「不是,我不是嫌棄她。咱們是武將,哪講究什麼出身?」李將軍皺著眉解釋,「說實話,你的提議我之前也想過,現在卻是不行了。」
「為什麼,父親?」在外面偷聽的李瑾一下子闖了進來,一臉急切,「父親,兒子願意娶金姑娘,兒子不在意她是孤女!」
激動而又堅定。
「瑾兒,你?」李將軍見兒子闖進來,吃了一驚,「你,你和她------」
「沒有,兒子並沒有和金姑娘私相授受,是兒子,是兒子心悅與她。」李瑾連忙解釋,坦然面對自己的父親,「請父親成全。」
李將軍見兒子的表情不似作偽,一甩袖子,道:「不行!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瑾兒,上個月你娘來信說已經開始相看你的親事,瞧中了一位將門虎女------」
「不,我不要什麼將門虎女,兒子只想娶金姑娘,父親,您不是也贊金姑娘秀外慧中嗎?就成全兒子吧。」李瑾苦苦哀求。
軍師也幫著說話,「既然少將軍喜歡,將軍您就成全他了吧。」
李將軍看著兒子殷切的目光,心頭一軟,嘴唇動了動,下一刻卻臉色一冷,「不行,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就死了心吧。」
「為什麼?」李瑾不敢置信,只覺得萬箭穿心,這還是一向心疼自己的父親嗎?「父親,您告訴我這是為什麼?」
軍師,「是呀,將軍,您有什麼為難之處?」
李將軍沉默了,許久,才嘆了一口氣,道:「那丫頭是個能幹的,不輸男兒,我也希望聘來做李家的主母。可現在卻不行了,因為我想起一件事,因為慶寧侯府來人了。」
見軍師和兒子都是一臉茫然,他徐徐道來,「我想起十六年前慶寧侯世子就是流放漠北的,金家丫頭又是父不詳的------」
「將軍是說金姑娘是慶寧侯的閨女?」軍師心中一動。
「不可能!」李瑾不信,「她說生父早亡。」
李將軍看了兒子一眼,轉過頭和軍師道:「十有八九,不然林崇淵身為侯府的四爺,來年又是會試年,千里迢迢跑漠北來幹什麼?還跟我打聽金家丫頭的事。」
「他是來找徐副將的。」李瑾大聲反駁。
李將軍懶的看兒子,「她是慶寧侯府的姑娘,這個親就不能結了。」
軍師也一臉鄭重,「將軍所慮甚是。」
李瑾大急,「就算她是慶寧侯的女兒又有什麼關係?我娶的是她,不是慶寧侯府。」
李將軍轉頭,盯著兒子,眼神凜冽,「可是慶寧侯是大皇子的外家,你說有沒有關係?戍邊將領的兒子娶了大皇子外家之女,你讓皇上怎麼想?」
李瑾臉色一變,卻又不甘心,「可,可是------」
「這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這是整個將軍府的事,難不成你要置漠北幾萬士兵不顧嗎?」一聲高過一聲的質問讓李瑾白了臉。
見兒子難過的垂下頭,李將軍心裡也不好受,「瑾兒,大丈夫何患無妻!金家丫頭是要回京城的,她自有她的前程。」
不,我只想要金姑娘!
李瑾心底吶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誠如父親所言,他無法不在意將軍府,無法置邊關的將士不顧。
少年雙目赤紅,渾身顫抖,「這也只是您的猜測,她也許不是慶寧侯府的人呢?」
「若她是呢?」李將軍對上兒子的眼睛。
少年肩膀垮下了,憤怒了,「不,她不是。」大吼著沖了出去。
「少將軍!」軍師驚呼,「將軍,我看看少將軍去。」
李將軍卻攔下了他,搖手苦笑,「算了,讓他去吧,他會想通的。」眼底卻滿是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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