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傳說中的五皇子

杉珞會不懂評花背後的含義嗎？

三個月前，可能不懂，但三個月後的今天，說杉珞不懂沒有一個人會相信。

杉珞的意思能全權代表丞相的意思嗎？

在丞相親手將花箋塞到杉珞手裡之前，可能不代表，但在杉珞拿著花箋在丞相的注目中走到參評的菊花之前時，說杉珞代表不了，沒有一個人會相信。

杉珞的舉動是出於三皇子本人的授意嗎？

在杉珞投出花箋之後，所有在場之人都能清晰地看到三皇子失態地站起來，那神情是無論如何虛假都做不來的。

所以，除了丞相一家子自己，沒有人知道相府這次舉動中真正的想法。

「小珞。」上官宇終於沒了平日弔兒郎當，萬事不掛心上的樣子，「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怎麼想……我就是看好你啊？還能怎麼想？」

杉珞微微地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在軟墊里坐的更舒服一些，一抬眼便看到了對岸的周將軍，老將軍正嘿嘿笑著跟自己打招呼，分外熱情。

曲水流觴還未開始，上游的酒香就已經隱隱約約地飄過來了一些，煞是誘人。

「你給我好好回答啊你……」上官宇一把抓住杉珞的肩膀，扳過身子，兩人彼此直視對方的眼睛。

杉珞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澈，眼底坦蕩蕩。

「你為什麼要選我？你選阿睿不是更好……。」

「杉公子，太后邀您一敘。」

小宮女還沒長開，瞅著自己，臉頰微微泛紅，像一個水靈的桃子。

「那，我就我先找太后解釋去了。」

杉珞也沒再理會滿臉不解的上官宇，慢吞吞地站起來，整整衣服上不存在的褶子，笑眯眯地向遠處皇上和太后那邊走去。

一套請安動作行雲流水，讓人挑不出一點錯處，上官雲飛看著杉珞乖巧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太后開了口：「小珞啊，你剛剛，為什麼……要投給宇兒？你難道不知那花箋的含義？」

「我知道，所以，我才這樣做的。」

杉珞語氣平靜，負手而立，頭緩緩抬起來。當視線與夏帝的視線交錯之時，上官雲飛忽然覺得，眼前，少年那瘦小的身板，在慢慢釋放出一股氣勢。

他的情緒在杉珞的感染之下重新變得平穩。

「對於當今太子，仁德寬厚，是褒是貶，微臣不置可否。」

「三皇子雖然有時魯莽衝動，做事全憑好惡，顧頭不顧尾，但為人正直熱誠，光明磊落，行事問心無愧。」

「作為皇子，他差事不拒，大功不爭；作為周將軍的未來女婿，他現在仍為皇都御林軍中小隊長，無半點抱怨；作為朋友，他不拘小節，豪爽大度；作為兄長，他看似散漫，卻能為四皇子在朝堂直言；作為主事之人，他善納諫言，堅守本心。」

上官雲飛的目光看向杉珞的後方，失去焦距。

是自己的話讓他想起了誰嗎？還是單純的在回想腦海中有關於三皇子的記憶？

杉珞一雙眼睛緊緊地注視著面前的夏帝，口中的話卻半點沒停。

雖然她的開口帶著解釋的目的，但字字肺腑，未有半句違心。

「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小人朋黨，君子同德。」

「皇上，臣私以為，評花的背後，不僅僅是眼前的表象，更關乎著我們大夏的將來。故而孰贏孰輸，應該將目光放的更為長遠。

而一個真正的勝出者，除了必要的準備，沉穩的心境，更多的關注點應該放在其中反映出的深藏的性格上。

為君者，當以王道堅守，方可臨危不亂，原則無錯。」

「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過倚其力，反受其害。由此，對於沒有任何勢力作為倚仗的三皇子，我不得不欣賞追隨。」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倘若這上德不能被世人理解，那便由微臣來做這個解德人罷，這也恰好是一介謀臣職責所在。」

「良禽擇木，便是為了這木，微臣甘願此身為劍，刺破所有的黑暗。」

「哪怕劍身染血。」

「倘若三皇子無意，微臣亦無意，但會拼盡全力護他周全。」

「無論是投下那花箋之前，還是之後，臣，意皆如此！」

「不曾改變。」

少年清脆的聲音雖已落地許久，但其內容給人的震撼卻是讓上官雲飛定定地想了好一會兒，這才悠悠地把目光轉回來。

他只覺眼前的少年宛若衝破雲霄的利箭，那銳不可當的氣勢，那大義凜然的神情，那蘊含拳拳赤子之心的坦誠的發言，讓他都覺得自己一瞬間，心被什麼東西重擊了一下，重拾熱血與赤誠，這大夏，這天下，再無所阻攔。

「杉珞，你可曾考慮過，你方才所言，對相府的影響？」

抬頭看夏帝的眼睛，杉珞只覺那一雙眼睛深不見底，帝王之心，無從揣測。

那便不揣測了，索性誠實一點吧。

她咧嘴賊笑，搓搓手。

上官雲飛忽然覺得哪裡有些……不對？

但還沒來得及阻止，杉珞那雞賊無比還帶著點自認為的小聰明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皇上，微臣雖願為知己者死——微臣也不傻，可從不做買櫝還珠的賠本買賣！」

「咳咳咳咳咳……」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咳嗽，杉珞轉過頭去，只見上官睿的身邊，上官宇咳的彎下腰。

「誒，你……三皇子、四皇子什麼時候來的啊？」杉珞撓頭。

「你一開始講的起勁的時候！」上官雲飛一張臉黑的能滴出來墨水，越看杉珞越牙痒痒，虧得剛剛差點信他就像他自己說的那麼高尚！

太后也是聞言失笑，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你這小無賴！前面說的好好地，怎的後面就滑頭起來！」

杉珞嘿嘿笑笑，卻也不再辯解。

「行了，小珞也長大了，此事便再不說了。」眼見自家兒子那黑沉沉的臉，太后頓時覺得杉珞既滑頭又好笑，趕忙替著他轉移話題，「來，過來，讓我好好看看。」

面對一位老人，尤其是對你和顏悅色，親和到不行的老人，杉珞無法拒絕對方的任何要求，即使對這個要求有一些驚訝，即使有一些猶豫會不會逾越。

她走上前去，被太后她老人家細細地打量著，不由自主地露出一臉靦腆。

「小滑頭有什麼好看的！」夏帝還在生悶氣。

「怎麼會，呵呵。」太后撇了上官雲飛一眼，隨即又含笑各處打量，「小珞是個好孩子，就是不知道哪點被書兒看了上眼？」

書兒？書兒是誰？莫非是哪位公主的小名？

杉珞對這個名字莫名地熟悉，但是細想之下卻也沒有發現腦海中有哪個對的上號的女子，她求助似的偷偷看向三皇子和四皇子。

四皇子目光涼薄，紋絲不動。

倒是三皇子那個呆瓜忽然開了竅，居然理解了杉珞眼神的意思，並作出了回應。

只見他誇張地張大嘴，無聲地說著什麼。

模仿著唇形，杉珞的嘴巴也是一張一合，微不可查地吐出兩個字：「鍋……失……」

……過時？……國師？！

一個驚天霹靂在她腦子裡閃了出來。

大夏五皇子上官書，早慧，素喜白衣，智絕天下，曾談笑之間布陣滅城，錦囊妙計一出以少勝多，無數次敗軍之際扭轉乾坤，從不堪其擾到把你打的服服帖帖，「無上天書」威名赫赫，徹底奠定了當今大夏號令一出，萬邦臣服的地位！

再加上一副天人之姿，聽聞當時曾是所有女性的共同話題，從大夏到天盡蠻荒，上至老嫗下至女童。

但由於自幼體弱，又聽聞最喜清凈自在，於兩年半之前在人前銷聲匿跡。

半年後，大夏國師，新老交接。

當發現傳說曾與自己零距離接觸，杉珞目瞪口呆。

當發現自己剛剛錯過了千載難逢的抱大腿的機會，杉珞哭暈在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