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痴情女子
「春歸滿庭芳菲盡，鶯歌燕舞聲漸老，幾夜落紅青杏小。亭前聲寂雨蒙蒙，幽琴伴指浮煙裊。
回眸盈盈紅顏年方少，別情無杳，塵滿菱花慵將照。思妙語，墨香滴，倚樓無語紙上魂，腸斷相思無淚語。」
梳妝台前，一個青衣少女默默地凝望著銅鏡中的自己，輕輕地吟唱著這首傷感的詞。
她的面靨雖顯憔悴，但仍就無法掩蓋那傾國傾城的容貌。
她拔出了長劍，手裡的劍鋒在燈光下散發著淡淡的青光，光芒閃動著。
「追魂劍啊，追魂劍，如果你真的能夠有追魂之力，那你可不可將它的靈魂追回？」
她用力的握著劍柄，指尖都因用力而發白。
劍鋒上仍然光芒閃動。
她用力刻下一劍，她的動作也快了起來，本就快要完成的木雕人像此時己漏出了清晰的輪廓，高挺的鼻樑，清秀的五官，看起來還是那麼的英俊。
若不是這六年裡她一直雕刻著他的雕像，恐怕他的輪廓早已模糊。
為了不讓自己忘記他的輪廓，她只有不停的雕刻。
她的雕刻手藝還真不錯，雕的栩栩如生，若是賦予靈魂，只怕這雕像就要活了過來。
她駐足人像前痴痴地望著人像，目光再也捨不得離開一步，彷彿時間都已定格。
許久后她才悠悠道：「六年多了，我始終相信你還活在人世。六年前在這隱霧山頂，是我們一身當中最快樂的時光。可如今……」
她又揮劍在牆壁上深深的刻下了一劍。
「這是第兩千四百三十三劍，也正是六年八個月零三天，可你如今又在哪？」
歲月悠悠，情亦悠悠。
六年了，她每年都要來這隱霧山頂的小屋。
因為這裡有過他們最難忘的時光。
窗外。
窗外己升起陽光。
她那秋水般的眼眸忽然動了動，然後自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她又自答道：「今天是八月初四，這個日子我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又到八月初四了，我是該去陪你喝喝酒了。」
說完這句話，她的手才從雕像上離開。
她左手拿著劍，右手提著酒。推開了小屋的木門，走了出去。
他走過一片楓林，楓葉雖然還未變為血紅色，但也有枯敗之意，深深的透著一股蕭瑟。
穿過一條小溪，邁入竹林。
翠綠的竹林，四季長青。
滲透出生生長息之意。
可人呢？
人並不能長輕。
她只要一步入這竹林，滿竹林的生生長息之意便與她的心境成反調。
因為這竹林並不能讓她感到有那種生生長息之意的感覺。
她揮掌拍掉酒罈的泥封，上好的女兒紅當然要與最重要的人喝。
「嘩嘩」，酒己倒在地上，大概倒掉一半。然後她一仰頭
——剩下的一半當然得由她自己來喝。
別人喝酒要麼是坐著，要麼就是站著。
但她卻是在跪著喝酒。
酒已喝完，淚也己流下。
她的手在石碑上划動著，熱淚滴在她的手背，因為石碑上刻著的那個人的名字，是唯一一個將她的心融化的人的名字。
她本是一個清冷孤傲之人，但自從遇到他，她的心就被他融化了，她也知道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她都將離不開他了。
她抱著石碑，眼淚己將石碑上的字打濕
——石碑上刻著「白墨涵之墓」
這並不是她親手刻上去的。
因為她始終不相信白墨涵己死，但江湖上的人都說白墨涵己死，況且還是那個妖女親口說出來的。
縱使她再怎麼不相信，但畢竟這麼多年了，白墨涵就像從人間蒸發，杳無音訊。
所以白墨涵的好兄弟葉蘇不得不給他立個碑——因為江湖傳說，人死若不入土為安，靈魂便會到處遊盪，就沒法投胎轉世。
可她始終不信，但見到他的墳墓，她就不得不傷心流淚。
有人說：時間可以抹去一切，但卻抹不掉她對白墨涵的情。
所以又有人說：愛情是世間上最偉大，最永恆的東西。
「嗡。」，長劍己被拔出，她飄然而起，劍舞回龍，劍氣回蕩在竹林里，竹葉隨著劍氣而落。
她一邊長劍揮舞，一邊悲情的吟誦道：「
多情自苦苦不怨，
柔情寸斷斷不悔。
串串相思思不怨，
生生世世世不悔。」
處處相思，寸寸柔情。情是世上最毒的毒藥，也是最甜的蜜糖。
她的劍剛剛回鞘，突然背後就傳來溫柔的聲音：「婉婷師姐，六年多了，你還是放不下？你的痴情足以令蒼天感動，相信墨涵哥哥泉下有知一定會很開心的。」
凝婉婷聞聲漠然回頭，輕喝道：「不，墨涵他沒有死，他答應過我，要陪我一起去草原牧馬，一起去遊歷明山秀水，這些他還都沒做到，他怎麼可能離我而去？他怎麼可能離我而去……？」
說著說著，凝婉婷己緊咬紅唇，淚珠又忍不住流了下來。
她含淚道：「葉蘇，你來的正好，快，快告訴我，墨涵他……他沒有死，你說呀，你為什麼不說？」
葉蘇沉默許久，才喃喃道：「逝者已矣，師姐，你……你不要這樣！你看看你——我若再晚來幾天，只怕你又要瘦幾斤了。」
凝婉婷突然大笑了起來：「我為他瘦幾斤又何妨，他……他卻為了我而……可我呢？我當初什麼都為他做不了，都是我的錯，當初我若沒有被那妖女抓去，墨涵也就不會……」
葉蘇道：「不，這不是你的錯。」
凝婉婷道：「可若不是為了我，墨涵就不會被威脅。」
葉蘇表情突然嚴肅起來，道：「可如今我們為墨涵哥哥報仇的機會終於來了！」
凝婉婷的瞳孔突然放大，激動道：「真的？」
葉蘇道：「真的。」
凝婉婷又道：「你可不可以說的具體點？」
葉蘇道：「師姐可還記得十多年前被傳『太玄冥魔經』在薛秀才手裡，引起武林正邪人士紛紛搶奪？」
凝婉婷喃喃道：「我記得，雖然最終以『太玄冥魔經』的神秘失蹤而結束，但正邪之間也開始出現嫌隙，平靜二十多年的武林開始掀起血雨腥風。」
葉蘇道：「不錯，就在最近又有人傳出『太玄冥魔經』出現在玉陽門，使的玉陽門滿門被滅。」
凝婉婷驚道：「竟有此事，什麼時候的事，何人所為？」
葉蘇回道：「就在不久，魔天教乾的。」
凝婉婷悲憤道：「又是魔教，那正道有何打算。」
葉蘇道：「正道已經決定由古緣派、道玄宗、天地樓、少林、武當，五大派組織五派同盟招攬武林其它各派正義之士，重開武尊榜選舉武功才華卓越之人擔當同盟盟主，亦是武林盟主，帶領正義之士共同誅伐魔天教。這也是我來的原因——師傅希望師姐能夠回去，助我們武林正道一臂之力。」
凝婉婷沉默片刻，道：「好，大家能夠放下門戶之見將力量集在一起，這是好事，我也要是該為墨涵討回這筆債了。」
葉蘇突然笑道：「還有件事要告訴你，你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凝婉婷凝望著葉蘇，輕聲道：「葉師弟你說。」
葉蘇道：「雲苓師妹也來了！」
凝婉婷展顏道：「真的？太好了！雲苓妹妹她現在在哪？」
她終於漏出了那難得一見的笑，她的笑依舊如春花綻放。
見到她的笑，葉蘇十分開心。
美人一笑為之侵倒，她實在美得令人窒息，可她身上那股聖潔的氣質，又會立馬使人把她當做天上的仙子，對她只有無比的尊敬，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瀆。
葉蘇儘力的剋制著浮動的內心，因為她對她只有尊敬。
因為白墨涵是他最好的兄弟。
他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道：「雲苓師妹就在古緣派，她也想你想的緊。」
凝婉婷剛要說「走」，可當她的腳踏出時，只覺得全身提不起力氣，肚子竟然也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葉蘇見狀，立馬道：「師姐，你最近憔悴了不少，我看咋們也不急於一時，你應該還沒吃飯吧？你該好好補補身子，這樣下去身體怎麼受的了。」
他嘆了口氣，又道：「天有三十三重天，離恨天最高；病有四十四病，相思病最苦。」
回到隱霧山頂小屋，葉蘇才發現原來凝婉婷吃的都是些野菜野果，這哪裡是人過的日子。
葉蘇咬下一口野果，立馬又吐了出來，那野果實在酸的讓牙齒都能麻木。他向凝婉婷說道：「師姐，你每天都吃這些么？我還是去小鎮上買些好吃的吧，咋們吃飽了再趕回去！」
她不等凝婉婷同意，就走了出去。
淮陽鎮是一個十分有名小鎮，有著悠久的歷史文化。
鎮子雖不大，卻十分熱鬧。大街小巷都擠滿了行人。
葉蘇擠進人群，來到一家酒樓，酒樓門口掛著一道鮮紅的大旗，大旗上寫著『歸鄉酒樓』幾個鎏金大字。
葉蘇看了一眼大旗上酒樓的名字，心裡默念道：「歸鄉酒樓，讓客人感到如同回到了家鄉，能打出這樣的招牌，應該還不錯！」
他沒有遲疑的走了進去，酒樓的人還真不少，幸好角落裡還有一桌沒人，於是他就在角落那桌坐下，這時一個麻臉齙牙小二滿面笑容走了過來：「客官先喝杯熱茶解解乏，請問您有幾位？吃飯還是打尖？」
葉蘇道：「我就一人，給我來一碟花生，三斤牛肉，三斤酒，一籠包子。再來二斤牛肉，一籠包子，幾個精緻小菜帶走。」
「好酒好菜吃起來就算是舒服，把這些好吃的帶回去給師姐，師姐為了墨涵哥哥真是吃了不少苦，等回到師門，得給她好好補補。」
他對這家的飯菜很滿意，就在正準備站起來離開時，他斜眼一瞟，發現前面一桌一男一女也正好離開。
這本是在平常不過的事了，可問題是那個男人的背影讓他的心有了一陣莫名的悸動，那熟悉的背影讓他覺得他們彷彿己認識了好多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