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絕處逢生
秦時月的身影,在長長的繩子上,就像是一隻往上攀爬的小螞蟻一樣。
若是在普通的峭壁上,以他的實力,分分鐘就能攀崖飛上去,但是在這一方天地之中,法則扭曲,他的一切本領盡數被封印,他只能依靠著最原始的毅力,一點一點地攀爬這片峭壁。
在這片最高的峭壁之上,兩個身穿紫色衣服的女子正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底下從懸崖上攀爬上來的人。
這兩個紫衣女子,一個身材較為矮小,絕美的面容之上滿是哀愁之色,另一個則長得頗為成熟,臉上蒙著紫色的紗巾,氣質淡漠,身上的紫色紗衣朦朦朧朧地,讓人連她的身影都看不真切,這位女子,便是這片空間的主人,靈上人。
紫衣少女帶著埋怨的語氣說道:「師父——為什麼不讓我去接石頭哥哥上來?」
靈上人臉上的紗巾之下,透出了一對冰冷的目光,淡淡地說道:「這是對他的小小考驗,一個連紫境絕壁都爬不上來的傻小子,是沒有資格成為你的主人的,五天,最多五天的時間,如果五天之後,他還是沒能爬上來站在我面前,我就會把他送出去。」
「可,可是我已經和他簽訂了血誓契約了!」紫衣少女委屈地說道。
靈上人冷哼了一聲,厲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所謂的血誓契約,只是他哄騙你的謊言罷了,你居然偷偷摸摸地假戲真做,主動和他簽訂了血誓契約,真是豈有此理!如果他今天爬不上來,你們這輩子都別想再見面了!」
紫衣少女低下了頭,幽幽地說道:「可是,可是石頭哥哥是一個很好的人,真的不是他有意哄騙我,是我,是我自願的,求師父收回成命吧。」
靈上人的目光堅定不移:「這可由不得你,如果他今天爬不上來,那是他自己的毅力不足,說明他不夠愛你,他就沒有資格和你牽手。更何況,對於一個男人而言,越是得之不易的東西,才越會懂得珍惜!為師這是在幫你!」
「不,我不要,我寧可他不珍惜我!」紫衣少女捂著頭,「幽幽不想給石頭哥哥添麻煩,石頭哥哥要面對的麻煩已經足夠多了,那麼多邪神在覬覦著人類的領地!」
靈上人的目光忽然柔和了一些,說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也不用想辦法為他作弊,胳膊肘往外拐,你會做什麼,我都了如指掌!」
「討厭!」幽幽跺了跺腳,臉蛋已經羞得通紅,她的頭頂忽然出現了一口紫色的大鐘,將自己整個罩在了裡面。
她用自己的本體將自己罩起來,似乎是在師父的面前有些羞怯了。
靈上人搖了搖頭,抬起手,點在了紫色的大鐘上面,說道:「幽幽,你想在我面前用障眼法遁走去幫忙嗎?你未免也太小瞧你師父了,你從小就在我身邊長大,有什麼伎倆,難道我還會不知道嗎?」
紫色大鐘的表面,浮現出了一條條紫色的鎖鏈,這些鎖鏈將整口鐘都束縛了起來,幽幽在裡面動「咚咚咚」地敲擊著,卻一點也逃不出自己本體的範圍。
秦時月一點一點地在長繩上攀爬。
他的手臂早已在劇烈的摩擦中鮮血淋漓,此刻,他的身上布滿了各種紫色的禁制,這是靈上人留在他身上的禁制,卸去了他絕大部分的神通手段。
不僅如此,他此刻身上遭受的重力,也是平常時候的很多倍。
他已經爬了三天三夜了,此刻全身上下都已經是疲憊不堪,全靠著一股毅力支撐這他來到這裡。
他的腦海里不斷地浮現著過往和幽幽的種種遭遇,幽幽的笑顏就像是花朵一樣綻開在他的心頭。
「你等著,幽幽,我一定會爬上來見你的!」
秦時月一邊咬牙切齒地說著,一邊手腳並用地在這一根細細的長繩上蠕動,被他攀爬過的繩子,處處都是鮮血淋漓。
遠處的蘇雲看著秦時月前行的速度,暗自嘆了口氣,說道:「秦時月爬不上去的。」
一旁的小白連忙關切地問道:「為什麼?」
「靈上人就沒打算讓秦時月爬上去,越到高處,阻力越大,到最上面,那簡直就是一道密不透風的牆,除非發生奇迹,否則他必然會掉下去,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小白急得快要哭出來了:「靈上人這不是在折磨石頭哥哥嘛?」
蘇雲搖了搖頭:「靈上人估計是想要讓秦時月知難而退吧。」
果然,和蘇雲說的一樣,秦時月爬到越後面,進度越慢,懸崖上似乎有著無窮無盡的阻力在阻擋著他前進。
這種阻力,就像是一種宿命的重壓,不是依靠毅力和蠻力就能翻越過去的。
至少在蘇雲的眼裡,他沒有看出來秦時月有任何可能攀爬上去的希望。
然而在下一刻,他動容了。
秦時月緩慢而堅定地朝著繩子的上一端伸出了手,在他伸出手的瞬間,強烈的威壓直接在他手臂上劃開了幾條血口子。
這是純粹的威壓之力,是所有一切生靈意志的剋星。
迴避威壓,是一切生靈的最基礎本能,更不用說此處的威壓已經凝重到了若有實質的地步。
秦時月不理會自己手臂上的鮮血淋漓,他的眼睛里只有崖頂,即使手臂已經被切割得鮮血淋漓,也無法改變他的目光。
一把,兩把,三把。
隨著他的逐漸攀升,他的體表迅速地破開了一道道血淋淋的傷口,鮮血順著他的體表,一滴一滴地朝著下方墜落了下去。
僅僅是三步的距離,便已經讓他遍體鱗傷。
秦時月在繩子上停住了。
估計是他的理智告訴他,這樣子爬下去,就算他能頂得住威壓,但用不了幾步,他的肉體就會承受不住崩潰掉。
「我不能死在這裡。」
「我不能死在這裡。」
秦時月好想在這裡拋灑自己的熱血,用自己的生命,為懸崖之上的那位伊人拼搏一番,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但是。
他感受到了那道來自背後的溫柔目光。
有一個人,還在等著他回去。
那個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一起歷險,一起出生入死的女孩。
「我不能死在這裡。」
「我不能死在這裡。」
「人族的危機尚未解除,在這片邪神遍地的世界里,人族的未來,必須由我來守護!」
秦時月目色有些渾濁地看著上方森冷的紫色之月。
蘇雲遠遠地看著秦時月,再次嘆息一聲,他知道,秦時月應該是要放棄了。
他如果敢再往上攀爬,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上面的威壓,不是他目前這個境界能夠抵擋的,靈上人沒有一開始就設置最高程度的威壓,也是為了讓秦時月知難而退。
然而,令他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秦時月在繩子上停留了一瞬之後,再一次堅定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口中帶著嘶吼,眼裡夾雜著瘋狂。
他的手臂剛剛向上舉出,就「嘭」地一聲炸了開來,化作了一片血霧。
然而,即使已經露出了森森白骨,他的手臂依然堅定地朝著上方攀著,高高地站在山崖上的靈上人目光冰寒地朝著山崖下望了一眼,這一眼,天地變色。
秦時月只感覺整個世界在這一瞬間都傾倒在了他的身上,在這道目光之中,包含著濃到化不開的沉重。
「啊!」
秦時月忽然鬆開了手,抱住了腦袋,身體急劇地朝著下方摔落了下去。
一片片猙獰的紫色斑紋從他的臉上,手臂上,背上生長了開來,就像是恐怖的瘟疫,帶刺的荊棘,被紫色斑紋爬過的肌膚,全都冒出了紫煙,然後逐漸潰爛,脫落,流出鮮血。
無邊無際的痛苦,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隱藏在劇痛下的,只有絕望的窒息。
他的肉體迅速地被紫色的斑紋所籠罩,體無完膚,身形也漸漸地佝僂了起來,頭髮迅速脫落,整個人在墜落的瞬間,被侵蝕得千瘡百孔。
遙遙望著懸崖的蘇雲不由皺起了眉頭。
這個靈上人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一點。
秦時月無論怎麼說,都是人中龍鳳,怎麼就配不上她的徒弟了。
她為何要下此毒手。
站在蘇雲身邊的小白,在這一瞬間,驚呼出聲。
然而在下一刻,蘇雲忽然瞪大了眼睛。
秦時月額頭的那片灰色的漩渦狀斑紋,忽然亮了起來。
那是蘇雲之前在他額頭留下的印記,裡面包含了自己對大道的理解,也是幫助秦時月一步一步走到如今這個境界的依仗。
然而在這個時候,秦時月額頭的斑紋發生了神奇的變化。
灰色的漩渦漸漸地泛起了藍色,然後徹底被一片藍色所取代。
秦時月緊閉的雙眼忽然睜了開來,在他的雙眸之中,投射出了全新的光芒!
「噗通」
秦時月重重地摔落到了山崖下紫色的水潭之中。
水面水花四射,波暈滾滾。
蘇雲的臉上露出了一副瞭然的笑容,他拂了拂小白的頭髮,說道:「不要著急,我想,秦時月應該已經找到了爬上峭壁的辦法了。」
小白露出了一副純真的笑容,眼角帶淚地看著蘇雲,然後緊緊地盯著秦時月落水的地方。
「噗,嘩啦啦。」
秦時月的身影忽然從水池裡躍升了上來,他的全身上下,泛著一股與周圍世界格格不入的藍光,整個世界紫意盎然,但唯獨他的身邊,充斥著藍色的光芒。
這一抹藍光,像是朝陽,像是火焰,又像是極光。
這並不是蘇雲賜予他的力量,這並不屬於任何人的賜予。
這是秦時月自己坦坦蕩蕩,堂堂正正闖蕩出來的,專屬於自己的道路!
從這一刻起,秦時月算是徹底脫離了蘇雲之前給予他的大道援助,走出了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
藍色的身影劃破了紫意的籠罩,劃破了重重威壓的束縛,扶搖直上,瞬間飛升到了崖頂的位置。
蘇雲點了點頭,看著半空中毫髮無傷的秦時月,說道:「置之死地而後生,沒錯,他在絕境下突破了,果然是天命註定的人物,是我小瞧他了,如果連這麼點絕境都淌不過去,他根本無法面對後面無盡的劫難,成就超脫。」
「老爺爺,哦不,前輩你在說什麼呀。」一旁的小白不解地問道。
蘇雲指了指秦時月,說道:「我之前在他的額頭留下了一道印記,雖然有利於他感悟大道,但卻束縛了他自己創造開闢的可能性,以他現在的境界,這道印記已然成為了他的束縛與牢籠,就在剛才的生死一瞬,他悟透了這個道理,放棄了我留給他的印記,所以就開闢出了屬於自己的大道。」
蘇雲遙遙望去,此刻,秦時月的額頭上,留下了一枚藍色的印記,似花似霧,又似是什麼都沒有。
看著秦時月的樣子,蘇雲的心中,似乎若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