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過去，後會無期

梁煞也不是不想提速，可越往前走越因為爆炸的黑煙導致看不清路，地上的雜物又多，一不小心就會被絆住腳，更別提跑兩步了。

煙太重了，梁煞本來是想緩和緩和情緒的，卻沒想到被這氣氛弄的更加無法控制心臟胡亂的跳動了。

為什麼剛剛讓他給跑了。

為什麼自己不趕緊殺了他。

為什麼偏偏會想要先虐待他。

說不後悔是假的，大好的殺死仇人的機會啊，居然會因為這種原因錯過了。

好像心情馬上就能平復了，卻又因為這該死的爆炸惹得他焦躁不安。

哪怕知道只要有白靈就不會出什麼大問題，他還是盡量加快自己的速度，用腳確定前方有作為障礙物的屍體或是槍械又或是雜物，踢開或是跨過。

仔細想想自己又和從前一樣了啊，冷眼看著屍體，哪怕是幼年時期那仍帶著稚氣的面孔也一樣，從地上起身，就算手上沾滿了血，看到被自己殺害的人連內臟都流了出來，都像是沒有看見一樣。

眼中沒有光，有的只有一片又一片的灰暗，逐漸掃去他心底里最後的那一絲希望。

如果要問他第一次看見光芒是什麼時候，他或許會覺得這個問題很好回答吧——

當他失聲在牆壁邊痛苦的時候，那個願意安慰他的身影出現的時候，他或許就看見了一道暖陽吧。

可能那束光的裡頭是冰石吧，可在梁煞看來那就是溫暖的光芒，照在他臉上，像太陽一樣，為無神的深藍色瞳加以點綴。

一路都在想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倒是想稍微走快點，可那些煙霧好像不願意讓道似的，全部飄散在這個倉庫里。

濃重的味道、幾乎為零的可見度，梁煞從倉庫出去時，一下子甚至都沒認為這就是出口。

待眼前煙霧散去，他本想看看白靈在不在這兒，卻一下子睜大了眼睛，雙手握緊的拳頭恨不得要把手掌摳出血一樣。

啊，這種感覺真不好受。

——面前那個叫做蘇然冉的小姑娘被劫持了，槍口碰在她腦門上，一群不敢輕舉妄動的人圍著那個該死的老東西。

「放開她。」他衝上前就對boss說道。陰沉著臉，心想怎麼剛才的自己就沒補兩刀把他直接殺了呢。

在煙霧繚繞的環境下，梁煞的面部好像被重新勾勒過，多了幾分堅定，少了些冷漠無情。

不過並沒有人回應他所說的話，一切陷入僵局，就連白靈都皺著眉頭沒有多看他兩眼。

可能是白靈真沒有料到會這樣吧，本來事情都已經結束了，中途殺出個應該已經死了的人算是什麼名堂。

「你想怎樣？」她看著蘇然冉身後露出的半張臉，那個人的另一隻手還滴著血呢，帶著紅光的利刃也清晰可見，白靈倒也佩服他，都傷成這樣了還有逃跑意外的興緻。

白靈看來，這人好歹作為一個組織的頭目也應該明白點利弊，劫持根本就沒有意義，能利用炸｜彈那還不如直接乘著這個機會逃跑。

不過也有可能是知道目前的情況了吧——比方說辦公樓那裡的人全被抓了這樣類似的消息。

「『白色幽靈』……這一切都是你乾的好事吧？」boss看著白靈，又回憶起自己在煙霧下離開倉庫時遍地的屍體。

他現在幾乎就是個光桿司令，哪怕有的下屬現在還沒被抓正逍遙快活，也會因為這個情況而丟了徽章「改邪歸正」吧。

煙霧遮住了太陽光，把倉庫外的這片區域封鎖得嚴嚴實實，或許沒人看得見這股灼人的煙霧中所發生的事情吧，也應該不會有人注意到原先閃光的湖面已經失去了色彩。

彷彿是提前降臨的黑夜，將邪惡之人召集在了一起。

「對啊。」白靈點了點頭。或許是因為這個略微顯得有些呆萌的動作，緊張的氣氛竟有些緩和。

蘇然冉不敢動，只微微扭轉脖子看過去，白靈的微笑讓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感受到安心的氣息。

可能是之前生命受到窒息威脅的時候那感受還歷歷在目吧，讓她腦中默念道怎麼樣都是保命要緊，不能衝動。

看著庄梓蕭又看著其餘幾個跟著白靈出來的人，她努力地深呼吸，讓自己心態略顯平穩。

只是一個瞬間，她看見了遠方一個突破煙霧進入她眼帘的一點亮光，她搖搖腦袋在看過去，那個方向卻只有彷彿黑色水泥牆壁的黑煙了。

「那你就去死吧。」蘇然冉聽見她身旁那個「穴虎」老大平淡地說道，從語氣到表情都沒有絲毫憤怒。

他多半沒有生氣吧，他根本不在乎那些人的生命，死了就死了，沒什麼好生氣的。

若要問是什麼讓他感到些許不快……大概是因為在他這兒做苦力的人少了吧，而白靈繼續活著，會給他增添更多的麻煩。

原因不是報仇，只是為自己的後續發展肅清道路罷了。

槍口從蘇然冉腦袋上離開朝向白靈，開槍的那一刻沒有絲毫猶豫，連不屑都沒有，彷彿對方只是沒有思想的一塊肉一樣。

白靈當然可以選擇躲避，她覺得自己肯定躲得過，但那會兒她居然在考慮要不要就這麼死了。

如果boss基於她還活著的前提下逃跑了，那麼想必日後她的同伴們都會受到不小的牽連吧；再者就算是只看當下的情況，boss殺不了她，那很可能就會拿弱小的孩子們開刀。

反正要找的人找到了該愛的人愛著了……好像也沒什麼遺憾吧。白靈心想著，看著射出的子彈即將不偏不倚砸中自己的額頭。

啊，有點不甘心。

不過當時的距離已經到了白靈都沒有把握躲開的時候了。

闔上雙眸，一瞬間的期待，旁邊有人喊著「白靈！」有人喊著「小白！」讓她快跑，她卻也無動於衷。

這樣的自殺行為真是不算少吧，好像每次她感覺到計算中合乎利弊，就會選擇以自己的死亡換取更佳的利益。

瘋了，確實是瘋了。

突然，距離面部僅幾厘米的地方出現一道火花，那是強烈碰撞的聲音，白靈疑惑地睜開眼，boss從槍中射出的六發子彈全部沒了蹤影。

怎麼回事？

看樣子應該是突然飛來的另外的子彈打亂了它們的軌跡導致白靈依舊活著。

但她不記得她有請過這樣的外援，就連莊斂應該也只會去助援辦公樓那兒。

她腦中想到一個不好的可能性，晃了晃腦袋，心說與其那麼想還不如認為幫自己的是個陌生人算了。

「你是傻了嗎？！」梁煞大聲叫道。他剛剛心跳真的快到極點了，他本以為白靈有什麼臨陣脫險的好方法，結果沒想到直接和子彈硬杠上了。

「啊？哦……有可能吧。」白靈呆愣地站在原地，看見其他人已經趁著這個空檔救下了蘇然冉，把剛跑沒幾步的boss壓在了地上。

「小白你啊……怎麼還是跟以前一樣。」江凌茂嘆了口氣。

白靈的注意力只在無法集中在他的話上，看見他那件筆挺的黑西裝，心說：果然還是不合適。

也不知是不是看習慣了他穿著制服和常服的樣子，現在這樣的正裝，白靈真是看不慣。就算同樣是西裝，估計也是白色會合身一點吧。

「哎呀抱歉抱歉走神了。」白靈摸摸腦袋尬笑，身邊的人們面色凝重，只有她這個差點死掉的人心態最好。

也是，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呢……這種不把自己生死看在眼裡的行為。

說實在的還真有點期待啊，子彈穿刺大腦頭蓋骨碎裂後會發生的事情。曾經上網搜索過這種刑罰，聽說是不會很痛的呢。

算了，不去想了，活著說不定也不錯，而且小梁煞不還讓她要努力活著嗎。

炸｜彈所帶來的黑煙已散去大半，或許遠處，某個拿著狙擊｜槍的蒼老身影也已經離開了自己剛才所處的位置，心想著：就算對不起沒用，我也想要彌補啊……

這個人正是白鳶希。

白靈的行徑是梁煞透露的，就沖著未來得喊這個人媽這點梁煞捂著臉接受了。

白靈如果知道肯定會大發雷霆吧……或許她已經知道了呢，畢竟這地方能遠程攻擊如此精準的人也沒幾個了。

即使如此還是寧願催眠自己說救自己的不是她。

……

那boss被秦楠和梁煞死死壓著，身旁眾人皆在圍觀，白靈勸說蘇然冉和庄梓蕭、還有那位開鎖匠顧津芒都先離開這兒——因為已經依稀聽得見警鳴聲了。

揍得鼻青臉腫、包含著咒罵與憤怒、恨不得將那個不是人的傢伙弄成全身粉碎性骨折……乍一看就是兩個健碩的人在對老年人施暴。

「嗚啊……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殘忍嗎。」一旁看熱鬧的江凌茂朝著暴力現場瞧去，眯著眼睛，彷彿一臉的無奈。

「算是讓自己從過去的陰影里徹底走出來的儀式吧……」白靈伸了個懶腰，「江獄長也上去補兩刀如何？」

「我就免了，一把老骨頭怕把人家踢得識別不出死者身份。」

抬頭望向天空，煙霧散盡，**味也即將消失，如同黎明一樣。聽著漸進的警笛聲，boss的求饒也緩緩消失了。

秦楠拳頭上沾滿血才感覺爽快，梁煞雖然沒說話，不過對這具屍體也可謂是次次暴擊。

兩個字：舒服！

「回去吧。」

「嗯……不了。」

——來自白靈和江凌茂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