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坦白與討厭
三曲迴廊,綠蔭小亭,邊陲煙柳小院。
半山腰中花團錦瑟,煙霞繚繚,緋紅若團雲。
小小的人兒奮盡全力推開想緊抱著他人的懷抱,邁動著短短的小細腿,紅著眼眶。腳步踉蹌跌跌撞撞,很快便消失在轉角的分寸之地。
花落三倆瓣,片片不同貌,其色有粉有紅有白,有甜有苦有澀各有人間百味。
「我說的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或者我就不應該在出現的。」清凌凌的桃花眼中霧氣氤氳橫生,原先一直控制不掉落的眼淚此刻就跟掉了線的珍珠往下掉。
砸落在地四分五裂,浸濕了衣襟。
半蹲下來抱著腦袋的林朝歌覺得自己好像變了,變得不再像當初的自己,甚至是變成了一個連自己都討厭的存在,矯情惹人生厭的糟糕。死死咬著已經無半分血色的下唇,腦中鬧哄哄的胡思亂想著。
事情怎麼會糟糕得變成現在的存在。
「不會,何況小言言說的是事實,依瀟瀟這麼聰明的性子早晚會發現,不如早點挑開說明對誰都是好的。」瀟玉子拿著柔軟的藍色格子綢帕,輕輕的為她擦拭乾凈眼角淚痕,安慰的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我娘子做得很好,很勇敢,相公以你為傲。」
「可我.。」鼻酸喉嚨難受得如鯁在喉。
「沒有這麼多可是,這件事早晚都會從我們任何一個人嘴裡說出,接下來只要我們慢慢開導他就好,瀟瀟會明白的。」瀟玉子將人摟在懷中,吻了吻她的鬢角,模樣愛憐到了極點。
「小言言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們,不要遇到什麼事總是心裡硬抗,別忘記了夫妻本是一體,我和王溪楓無論發生了什麼都會永遠陪著你,做你最堅強的後盾。」
上午發生的事除了少許幾人知道外,其餘人皆被死死瞞著,就連院中那顆桃花瓣今日落得都比往日少了不少。
傍晚時分,橘黃色的餘暉籠罩灑滿整個桃花山,添加了幾分縹緲仙境,鳥棲回山林,草瑩粉蝶舞。
今日早早帶著工具上山打獵回來的王溪楓手上拿著幾隻新打的肥美野兔子,臉上掛著得瑟的深沉笑意。
身後跟著一隻亦步亦馳手上摘捧了一大束花的小蘿蔔頭,此刻同樣笑彎了眼的小蘿蔔頭後面則跟著一黑一白倆只肥貓,肥貓後面是小小貓,整條隊伍浩浩蕩蕩,就跟古時大王巡山後頭跟著群狐假虎威的小跟班。
「娘子,你相公回來了,看你相公這次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銅鑼大的嗓門震的院前小山雀撲稜稜而飛,驚得院中桃花花瓣簌簌。
「母妃,瀟瀟,我和王叔叔回來了。」瀟瀟今日得了一隻灰毛球色的小兔子,愛不釋手極了。想著今日瀟瀟可惜沒有跟他一起上山,等回了院中就抱著新得的寶貝炫耀的拿出去給人看看。
等前面倆個人喊完,跟在最後面的貓主子們也開始不甘示弱的喵喵喵,襯得整個院落熱鬧到了極點。甚至還有倆只調皮的上樹攆麻雀,搖那花枝使得花瓣簌簌而落,紛紛揚揚的花香令敏感的粉色貓鼻子一連打了好幾個響亮的噴嚏。
平日里只要他一喊,最先跑出來的就是瀟瀟那小子,緊接著是林言,不過這次他都喊了倆聲還不見人出來。實在是可疑,怪哉怪哉。
他也沒有多想,只是當他們不在家,要麼就是午睡睡過頭了現在還沒醒,而他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去處理今晚上的晚餐才行。
他家林言大寶貝實在是太瘦了,要好好補補才行,不然抱起來都是骨頭咯得難受。
不過今日的畫月水謝好似格外安靜,就連一下鬧騰的大花,小花,花花三個毛孩子都好像是感覺到了暴風雨欲來的沉重而不再鬧騰,亦連三扇門都緊閉著未曾打開。
那黃梨木的雕花木門就像是死死的被人從裡面釘上,連半點清風都穿透不進,剩下的只有一片寂靜。
白清行此時正陪在哭腫成了核桃眼的瀟瀟身邊,細心開導說著安慰的話,手上拿著乾淨的白棉布巾不時為他擦拭掉下的金豆豆,動作溫柔而帶著細緻的耐心。
「瀟瀟為什麼要說討厭母妃,還同你母妃生了氣,瀟瀟不知道你母妃要是聽見了會有多麼傷心嘛。」這幾日一直跟著林朝歌左右一段距離的白清行自然明白是發生了什麼。
特別是當瀟瀟吼著喊出討厭林言。惹了她傷心掉淚的時候。他都要差點兒忍不住上前將人提起來教訓一頓,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就算是做錯了什麼,那也是你這小子能說的嘛!那是老子的媳婦!平日里連他都捨不得說一句重話的寶貝。
其實在那一刻他第一時間想去安慰的是林言,可惜的是她身旁早已有人,想到此亦連嘴角心口都是酸的。又酸又漲,就像是將他的整顆心丟進了苦瓜混合著酸醋的大水缸中攪拌而出。
可現在的他又能有什麼樣的身份站在她身旁,又當以什麼樣的身份安慰她?這一切的一切如今都像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將他纏繞得密集甚至是一度喘不過氣來。就像是走入一個死局,再走還是一樣的死局,除非只有原地打破換取一線生機。
他同時除了是一位父親與丈夫外還有一個政治家的身份,自然懂得取其利弊。而瀟瀟與宮中那倆位正是能否挽回林朝歌關鍵之一,有時候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就要不擇手段,否則輸的何止是一派塗地。
「瀟瀟能不能告訴父皇,為什麼要突然討厭母妃,是你母妃凶你了還是說了做了瀟瀟不喜歡的事情,瀟瀟告訴父皇好不好。」白清行同樣對於這個容貌肖像林朝歌的兒子憐愛不少,甚至是享受到了其他龍子龍女所沒有享受到的父愛。
「我不管,瀟瀟現在就是討厭母妃。」小孩子的嗓音細細糯糯的,特別是現在還因為才剛哭過帶著哭腔。
給人的感覺不像是生悶氣說著賭氣的話,反倒是同人撒嬌或是想為了得到某一樣東西而在使小性子。
「父皇,我們回家好不好,瀟瀟現在不想要母妃了,我們回家好不好,瀟瀟不想再看見母妃了,母妃是個壞人。」瀟瀟抽著紅彤彤的小鼻子,吸著鼻涕。紅腫著眼睛,說著連自己的都不相信的違心之話,其他人又怎麼會相信。
「可是瀟瀟都不告訴父皇,瀟瀟為什麼要討厭母妃。」白清行抱著人坐在自己腿上,揉著毛茸茸的發頂,語帶嘆息,感覺手感好極了。
可那眼神卻是黯淡無色,亦連思緒都不知飄飛何處尋落花綠橋。
「反正瀟瀟就是討厭母妃,瀟瀟現在最不喜歡的就是母妃了,瀟瀟也不想要母妃了。」孩子還小,即使在早慧也知道有些事能說有些不能說。
比如那倆個怪叔叔和母妃一直想要讓他改口叫爹爹的事情,他怎麼可以說出口,母妃只能是父皇一個人的,而父皇也只能是母妃的,誰都不能搶走。
他們是壞人,母妃也是壞人。
小孩子知道有些事情說不得,或者是想要某一種東西的時候就要哭或者鬧來吸引人的注意力,而瀟瀟不會鬧,就是用那對濕漉漉的眼珠子看著你,默不作聲的苦。那哭就跟化進了人心坎里。
白清行和林朝歌以前最見不得就是這個樣子。
白清行當下也就沒有在多問,將已經哭得有些累的人哄睡后,為其拈好被角,在房間里靜坐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出去。
現在的一日三餐基本上都是王溪楓給包辦了,不過有時候他疲懶或者是忙了的時候就是輪到林朝歌或者瀟玉子做,要麼就是讓桃花庄的大廚房連帶著他們的食膳一塊兒準備。
只不過前面倆個的廚意一個賽一個過分,前者是煮飯的時候無論看見什麼都要加一點進去,那顏色真的是五彩繽紛五光十色絢爛得刺目,能吃倒是能吃,就是其顏色口味令人不敢恭維,還有其味令人難以下筷。後者人家做飯可以賺錢養家糊口,他能不將人命要了就算不錯。
以至於自從王溪楓承包了廚房外,就差沒有在門口高豎一塊牌,閑雜人等禁止入內。另外二人倒也樂得做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甩手掌柜,只不過洗碗和家庭衛生是被他們二人承包了.。
不過自從白清行來了后倒是多了一個會做飯的人,不過鑒於王溪楓對此人橫看豎看不順眼,那是連讓人靠近廚房都不肯,防人防得跟惡狗似的。
晚間王溪楓將今日新獵來的倆三隻肥美野兔子,做成了宮保兔丁,灼烤兔腿,麻辣兔頭,酸蘿蔔炒內臟還有一大股板栗兔肉湯和紅燒兔肉。
好像每一次他做什麼,那一頓基本都是同一原料,林朝歌甚至想起來了半個月前被桃花魚支配的恐懼,畢竟在好吃的東西一連吃了十多日也會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