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掉水
林朝歌看到林夫子身後的人來時,整個人都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猶如一顆被盯上的小白菜,腎上腺素飆升,混沌思想頓時清明,脊梁骨挺如一顆鐵骨錚錚小松柏。
「白清行,往後你便坐這。」林夫子話時不忘警告正挺直脊背,低頭看書的林朝歌一眼,生怕被那廝同化。
白清行拉開凳子,攤開書籍,一對上翹荔枝眼笑眯眯打招呼道:「林兄,真巧。」
「真巧」巧你媽!
自聽到與黑蓮花日後不僅同吃同住甚至同桌,說不定以後洗澡都一起的林朝歌整個人呈現一種吾輩命休以的「喪」課堂上夫子備註筆記都不曾理會。
古人愁如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可這次愁,怎一個愁字了得。
日漸西移,橘黃色光輝籠罩這片坐落於半山腰,枝丫舒展澎湃生機,昏昏庸庸的林朝歌走到一處偏僻池塘,不時低頭瞅眼沾泥鞋底,瞅眼清澈見底湖底游魚水草。
整個人一副生無可戀,如枯木拉箱的老朽。
「林兄。」隔著大老遠,隨風徐來一陣低沉男高音。
不出聲還好,一出聲,嚇得正欲轉身離開的林朝歌腳底猛一打滑,腳後跟一腳踩陷松陷湖邊一塌陷處,林朝歌雙手揮舞試圖空手抓空氣,救命的話還未出嗓子眼呼出,整個人「撲通」一聲掉進湖裡。
撲騰一聲,冰涼刺骨湖水不斷滲透耳鼻口,林朝歌入水之後,雙腿一起抽筋,使得她空有水性,完全施展不開。
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林朝歌浮浮沉沉,始終爬不出來。
林朝歌感覺有一股力量將她順勢扯了下去,越來越沉,她拚命地揮舞雙手雙腳拍打水面想擺脫,可無濟於事,張開嘴大喊,冰涼刺骨湖水不斷滲透立刻鼻腔,口腔耳道,眼睛都充滿了苦澀液體,她就像個海綿一樣,被壓入深淵深處。
難不成她此生沒有死在黑蓮花手下,反倒英年早逝來個淹死。
白清行轉身正欲離去,忽聽到劇烈拍打水面的聲音,順著聲音看過去,原本平靜的水面竟翻騰了起來。
林朝歌頭完全沉下去,湖面上僅見大片墨絲漂浮,天色以晚,不仔細看還以為是漂浮水面的海草浮菊一類。
見人落水,白清行毫不猶豫,解了外衣,跳下水,水面不深,奈何湖底淤泥軟綿,一腳踩進便難也拔出,加上水草繁茂。
她在水中拚命掙扎著,四肢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被水淹死,她不能坐以待斃,林朝歌努力掙扎著。
然而,鋪天蓋地的水,一點點將她吞噬。
沒過脖子,沒過鼻子,沒過眼睛。
都要結束了么,林朝歌腦袋變得極其沉重,窒息感讓她無力思考。
撲通,水花濺起,白清行顧不得思考,繼續脫下外褲,跳進水中。
突然,一雙冰涼的手抱住了她的脖子,完全無力的林朝歌,只能任由這雙手拉著自己。
昏迷的林朝歌比起清醒時更容易施救。
白清行借著水中浮力,將林朝歌的腦袋托出水面,剛觸到新鮮的空氣,林朝歌咳嗽了一聲。
眼淚混合湖水順著林朝歌的臉龐,爭先恐後的湧出,猶帶水滴的臉上,露出劫後餘生的慶幸。
她還有氣,她還活著!
水雖然淺了,腳下卻一直打滑,白清行潔白的中衣蹭上了斑駁的苔蘚痕迹,林朝歌一身藍衫,此刻污濁不堪。
她緊閉著雙眸,躺在滿是荒草的地上,全身脫力,眼中一片空白。
「阿嚏。」
雖說已是準備入夏,水中泡久了,林朝歌渾身濕透,忍不住在寒風中打起了寒顫,縮著脖子。
林朝歌的情況並不是很糟糕,她被白清行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此刻躺在地上。嘴唇泛青牙關緊咬,腦海中倒是一片清明,只是水喝多了肚子有點漲。
周圍空無一人,加上地處偏僻,只能自救。
白清行將手壓在林朝歌未發育,一馬平川的胸口,使出全力擠壓著,腹中吞入的河水,被林朝歌一口口吐出。
也許是腹中積水吐出,林朝歌身子忽然有了反應。她側過身子,哇的一聲吐出了許多嘔吐物。
白清行也不嫌她臟,反而扶著林朝歌靠著自己,拍打著她的後背。
在盡數吐出腹中污物后,林朝歌微弱的呼吸。終於慢慢恢復正常,嘴唇依舊青白一片,但是胸膛起伏幅度,比起之前好了許多。
白清行又阿嚏了兩聲,這才將林朝歌暫且放下,將自己脫去的外衣披上。
內衣完全濕透。緊緊貼在身上,被風一吹,格外冷。
在河水中泡了那麼長時間,林朝歌的臉色青白,身子一直在打冷顫。
天氣這麼冷。他身上的濕衣服一定要及早換下才是,否則容易染上風寒。
四下依舊荒蕪,兩人狼狽的情形沒有外人看到。
白清行甩了甩手上的水,又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一頭束得整齊墨發早已披散開,黏糊糊沾在臉頰與脖子處,不負初見翩翩公子,模樣頗為狼狽。
從昏迷中醒來的林朝歌將頭髮擼上去,又抹了抹臉上的水,躺在地上沒有多餘力氣:「這次多謝白兄了,否則吾命休矣」。
白清行沒搭話,順著床地上站起來,順便拉了林朝歌一把。
那水裡涼,上來之後更涼,冷風一吹,林朝歌直打哆嗦,完全忽略方才胸前擠壓作亂的手,只當事當從權,反正自己沒發育怕啥。
現在雖說是春天,水不說太冷,可在岸邊吹了一小會兒夜風,掉進水裡就像刀子扎過似的。
林朝歌摟著肩膀,腦袋都抬不起來,哆嗦成鷓鴣「咱們趕緊回去吧,太冷了。」
凍的她說話都不利索,嘴唇磕磕絆絆生怕咬到舌頭,外露的皮膚宛如挨刀,可不外露的皮膚,也是挨刀,春日掉水是真的要命。
「嗯。」白清行擰了擰身上的水,似乎絲毫沒察覺寒意似的,將裡衣脫掉,只剩下裡頭的一條襲褲,在套上外衣。
「你也把衣服脫掉。」
林朝歌連忙搖頭,「不行,怕冷。」
「脫不脫都冷。」
「穿的多即便是假的也會覺得暖和。」
「自己騙騙自己而已。」
「不都是這樣嗎?」林朝歌伸出凍紅的手指了指身上,「好歹能擋風。」
白清行說不動她,搖搖頭隨她去了。
戌時學院人早已入睡,林朝歌與白清行站在他倆的院子時,只瞧見了打著燈籠的元寶和喜兒,守在門外等他們。
他們二人剛露頭,他倆便眼前一亮,元寶跑向白清行,喜兒跑向林朝歌。
只不過一個哭慘,一個已經開始跑前跑后/進/屋拿衣物搬炭火過來。
林朝歌再瞧瞧跟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喜兒,氣不打一處來,「學學人家,少爺都凍死了也沒個眼力見的,去給我拿件披風。」
喜兒這才眼淚汪汪的進屋給她拿來披風,林朝歌披上后他又進屋端了一個茶過來。
那紅糖薑茶一下肚,確實感覺暖和許多,林朝歌捂了捂凍僵的手,鑽進拔步床內,將帘子放下換衣服。
喜兒在外邊給她遞新的裡衣,外衣,腰帶,抹額,束髮帶,林朝歌的帘子里時不時伸出一隻手,還沒緩過勁,指尖發白,手背又凍的發紅。
屋裡生了炭火,林朝歌換好衣服,立馬往被窩裡一鑽,溫暖受傷心靈加肉體。
林朝歌的位置靠窗,在中間角落,白清行在旁邊,他來時帶了書,換好衣服后,便開始看起書來。
二人相互襟言不提落水一事,油燈散發微弱光芒,窗外不時傳來幾聲夜鶯鳴啼。
林朝歌躺在床上躺屍,雙眼直溜溜盯著掛在床簾旁淺綠色流蘇,不知原生到底有多喜歡綠色,每日將自己打扮如地里一顆光鮮亮麗小白菜似的。
直到天灰濛濛亮之時才小舔半刻,此刻周公不知是第多少次夢中相邀,盛情實屬難卻。
課堂上
夫子一來,依照慣例請安,然後各自坐回,第一節課依舊是曾夫子的,先叫人去拿課本,然後分發下去。
與往常不同的是曾夫子多瞧了眼圈發黑的柳寶如幾眼,似乎覺得他的位置不對,又重新安排了一下。
課程是老課,先將上個月布置課業複習一遍,曾夫子開始將昨個兒交上來的卷子拿出來批評。
頂頭的便是王溪楓,曾夫子甩出兩張放蕩不羈狂草字體卷子,罵的可難聽了,類似抄也能抄錯,怎麼不連名字也一起抄去云云。
王溪楓那個著實把他氣的不輕,多年的小脾氣全都上來,連著將把卷子給王溪楓抄的楚沉也罵了一頓。
林朝歌今個兒總是沒什麼精神,手撐著下巴,腦袋一歪好似要淺睡了過去的模樣。
任誰這幾日接二連三發現諸多事件,也不好受。
自從黑蓮花與之同宿后,林朝歌每晚提心弔膽,便是與王溪楓鬥智斗勇,別人那是問君能有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她這是剪不斷,理還亂,活似一團亂毛球。
耳邊聽著曾夫子揪著一張試卷絮絮叨叨一個多時辰,眼皮底子上下打架,誰也不讓誰。
臨睡前,林朝歌想,既然黑蓮花不搬,那她搬可行,攻略什麼的先放一旁,小命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