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遊走刀鋒
雙膝叩拜在石板上的聲悶響而出,麟牙身子顫慄,他側偏轉過身,死死地盯著跪拜在地上男子,握刀的手在抖。
「人人都有一死,那也算不了什麼,可他太小了,只是個嬰兒。」男子看著懷裡的孩子,有些哽咽,「我稱不上一位稱職的父親,可也絕不是個冷血之人,他是我楚歌的孩子,年少風衣仗劍殺人惹下的禍,我絕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去償還。」
「大哥,你老了!誰敢讓我們還?誰敢!老子一刀劈死,遊走刀鋒的人不該懷著膽怯的情懷,你若是真想自己的孩子好好的活下去,就該帶著兄弟們殺出去!殺得讓天下人膽寒!」
麟牙身子僵硬下去,擰著頭不去看男人手中的嬰兒。
「再好的劍客也會有遲暮的那天,我不能保護他一輩子,顧惜的死已經夠了。」男子晃了晃頭,單壓著劍格,彈出半寸,「這把劍能保護自己已是最好,它能殺人,卻不能保護持劍外的人。」
「大哥說的我不懂,我只知女人總是新的好,而朋友卻是舊的好。如今大哥為了一個女人的死亡,而不顧兄弟們的前途,這不是江湖人該有的行徑。」
麟牙扭頭在樓閣倆側的射手掃視過去,壓低了嗓音,「他們是你的兄弟,也有家,有妻兒,他們跟著你廝殺為的是財富、女人、情義。你要我抱著少主離開,心中已經有了退隱死亡之意,你若是死了,那你的兄弟們呢?也要跟著你去死嘛?」
男子沒有回話,抬起頭,其目光在閣樓倆側的射手一一看過,咽喉中的哽咽聲愈加沉悶,他心情沉重,眼前曾經患過難的兄弟,如今卻成了他想清算恩怨的工具。
「若是大哥覺得少主的康寧大於了兄弟們的生死,我--麟牙帶少主走,可以後我再也不是劍邪宗的死侍,我們也不再是兄弟!」
麟牙攬衣跪拜在男子的面前,同樣的哽咽,「大哥,麟牙不是個在大敵面前後退的人,我們可以殺出去,江湖依然是我們劍邪宗的,以後少主也將是江湖的主人。誰敢復仇,我繼續殺!」
男子看著眼前麟牙,恍惚間彷彿看見了以前的自己,滿目的戾氣,這樣的人在江湖又能走多遠。
「這條道兒,暗箭難防,麟牙,你還記的....」
男子說到這裡,他的話猛地戛然而止,從懷裡摸出一顆散發著熾焰色的圓球,「武林的傳言沒錯,十六年前,我的確是七人之一。」
「麒麟獸元?」
麟牙話里傳出了驚異,雙眼圓瞪,恍然間,他驀地有些明白為什麼眼前的男子會害怕,傳言奪麒麟獸元者,可號令武林。
「十六年前,二百九十三人死在我的劍下,麒麟獸元一分為七,我們七個染血的劍客殺了太多的無辜之人。」
男子晃了晃頭,繼續說下去,「半年前,我收到一封信箋,當初我們七人中已經死亡了三人,我不知道這是當年部落倖存者的復仇,還是其他人的貪慾而為,可這股力量讓我害怕。」
「大哥該殺光當年部落所有的人,斬草除根,遊走刀鋒的人不該心存憐憫。」麟牙看著男子懷裡的孩子,他知道男人為何害怕,這個劍客有了牽挂,「縱使如此,我也不退!我們可以殺出去!」
「呵呵....」
男子苦笑,麟牙是由他一手帶入江湖這條道兒,一直相信自己的刀比別人的快。
他有些後悔,這條道兒沒多少退路,遲疑了下繼續說下去,「你可以看出我膽怯,是好事,可你明明知道了前輩之人的悔恨,卻一意揮刀殺人,這是壞事。」
麟牙不說話,死死地盯著男子手裡的麒麟獸元,得七可獨霸武林,來者若是七人中之一,也可得到另外一枚麒麟獸元,劍邪宗在武林的地位也將更加穩固。
他不懼怕死亡,只是害怕活著庸庸然。
「我只求你一次,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的無畏會害死自己,我知道自己仇家的厲害,帶著我的孩子走。我若死了,你就不要露頭,尋個安靜的地方活下去。」
男子探出手重重的拍了拍麟牙的肩膀,將麒麟獸元放入嬰兒的懷裡,又取出,放入自己的懷裡,「不要讓我的孩子踏入江湖,這是個不祥之地。」
麟牙咬著牙,不說話。
「我知道你是抱著赴死的決心到來,渴望著殺出一條血路,縱使在絕境中,你也依然渴望著江湖中的地位。你總覺得自己的刀要比別人快,揮刀的姿勢要比別人更洒脫,我帶你入江湖,是件錯事,無畏的人容易死,所謂的英雄活著太少。」
男子無力的晃了晃頭,「麟牙帶著我的孩子走吧,所有的恩怨都該我去承擔,他還只是一個孩子。」
麟牙瞪大了眼睛看著男子,背脊筆直。
「麟牙,你是我唯一求過的人....我...楚歌不曾求過人....」男子低頭,雙手抱住嬰兒托舉向上,壓低了嗓音,「我是位父親,他是我和顧惜的孩子。」
男子嘶啞的聲讓麟牙難以接受,對方半月前的信箋已經向他透漏了厚重的悔意和懼怕。
他出發前就懷著一顆複雜的心,可當眼前的人說出此般的話,他才明白曾經被稱為劍邪的頂尖劍客的確是遲暮了,心裡有了太多的顧忌和牽挂。
驀然間,麟牙想起十幾年前在暴雨中殺人的背影,蕭索而無畏,牽著他的手,淡淡問他,「孩子,你怕嘛?我帶你去殺人,殺紅了眼,你就不怕了。」
十幾年彈指而過,他已忘記了死亡的感覺,遊走刀鋒不曾蹙過眉,可曾經教他殺人的劍客卻怕了。
「你怕嘛?楚歌....」
麟牙緩緩地站起,低著頭看向男子,深吸了口氣,「我欠你恩情,你若是執意讓我帶著你的孩子退隱,我無話可說,這是我欠你的。但是以後你不再是我的兄弟,我也再也不是劍邪宗的死侍。」
男子沉默著,托舉著嬰兒的雙手在顫抖,在麟牙的凝視下,男子慢慢的抬起頭,一雙眼睛猩紅,淚水輕滑出眼眶,咬著牙說道,「帶他走,不再過問江湖事,不要讓我的孩子踏入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