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亡人

「哈？」

楚忘抬眼看向凌風，似有所思的問道：「你一定過著很痛苦吧？」

「呵呵...」

凌風惆悵的笑了幾聲，紅著眼低頭注視自己的腳尖，若是不去想丁大牛的死，倒也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痛苦的是活得清醒的時候。

「痛苦是少有的事情。」他側著臉對楚忘說道。

楚忘咽喉處似堵塞著石子一般，讓他總感覺有些緩不過氣，他垂下頭，喝了口酒後，將酒杯擺在自己的對面，頭也不抬的問，「凌風，過來喝一杯酒吧。」

凌風愣愣地看著楚忘，陷入巨大的掙扎，若是楚忘沒有看破他的心思，他自然是能腆著臉從楚忘手上討要一杯酒來喝，可是如今的他已然不敢面對楚忘的眼神。

「不了，不了。」

他擺擺手，自嘲地說道：「鄙賤之人，不敢受忘哥兒好酒。」

楚忘看著杯子沉默很久后，長吁一口氣，嘆道：「凌風我時常想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飆塵，這淮陽也算是我大半個己鄉，可我如今回來，卻發現己鄉似陌地，過去認識的人都會變。

人一旦離開一個地方，根也就會慢慢腐爛。」

「忘哥兒何比如此悲觀？你好歹也是仗劍行走江湖的人，哪像我呀，一輩子都只能呆在淮陽。」凌風自嘲道。

楚忘向空杯倒滿酒，看向外邊兒道：「凌風，你不與我喝酒，我便和亡人喝。丁大牛葬在哪個方向？我和他一起喝酒。」

「城東亂石坡。「凌風指了一個方向，無力的回答道。

楚忘把酒杯擱在桌東邊兒，慢慢的喝著酒。

許久后，王子民折返回酒樓外，同楚忘隔著一段距離說道：

「少主，那米鋪的王老闆是一位古稀老頭兒，我已按照你的話，一併將其長子的雙腿打折。「

楚忘將酒倒在地上，面向東處，支手往前一叩。

癱坐在地上的凌風愣愣的看著楚忘的側影，許久后，他回過神，雙手撐著地面爬起，只是對楚忘說了句，「忘哥兒，大牛有你這種朋友可真好。」

楚忘看向凌風，「你有這樣的朋友也不賴。」

他說完，看向驚慌失措的店老闆，問道:

「店家，你把這家酒樓轉給我，如何？」

站在櫃檯處的店家偷瞄了眼外邊兒的王子民等人，方才聽到米鋪老闆的長子被打折雙腿后，他就對楚忘等人轉換的態度。

他聽得楚忘的話以後，立即鞠著腰從櫃檯後走出，臉上堆滿了笑，「客官，你是看中了這家酒樓不成？」

「我要是沒看中，何必問你。」楚忘從懷裡掏出錢丟給店家，淡淡道:

「這些錢夠了嗎？」

店家打開錢囊，眯著眼看向裡邊兒，忍不住笑著連忙點頭道：

「夠了，夠了，從此以後這家酒樓就是公子你的了。」

「凌風，這家酒樓，你就先幫我看著吧。」

楚忘看向吃飽以後陷入走神的漫雪，溫柔的問，「你吃飽沒有？「

「吃飽了。」漫雪點點頭，摸著自己的肚子，打嗝道：

「爹，我們接下來去哪裡？」

楚忘起身抱住漫雪，走到凌風的身側，「工錢的事兒，我餓不死，你自是餓不死。」

王子民聽懂楚忘的話，遞給凌風一個錢袋子。

凌風捏著錢袋子，不知所措的看著楚忘走出酒樓后，他才回過神，連忙追出去問道：

「忘哥兒，你去哪裡？」

「凌風，你幫我好好守著酒樓，我處理完江湖事以後就回來。」

站在原地的凌風聽后，不禁抽噎幾下。

*****

數日後，江南水鄉·淮陽城。

煙雨朦朧中，一艘船緩緩地駛出，萬狗蛋伸了一個懶腰，對身後的船夫問道：

「船家，我們到淮陽了嘛？」

「到了，到了，這深堤下生草，高城上入雲說得便是淮陽城。」船家指著兩側隱約可見的亭台樓閣笑著說道：

「北國瘟疫時，大批民眾南下，得多虧了淮陽富庶，若沒有淮陽城百姓補給給難民的魚米，難民怕是會在第一時間死光。」

萬狗蛋絲毫沒有理會船家的話，興奮地扭頭對坐在船艄處的明空說道：「明空，明空，你聽到船家的話了嗎？我們到淮陽了。」

「我聽到了，你叫喊什麼？」明空斜眼瞄著萬狗蛋，沒有萬狗蛋那般興奮，她和楚忘的關係可沒有那般好。

「那我們去據點吧，大哥一定在等我們倆個。」萬狗蛋雙腿一躬，敏捷的躍至一處船塢上。

明空看著前方的隱約可現的船塢，將錢遞給船夫以後，跟了上去。

「狗蛋，要不我們倆個先在淮陽城中轉一會兒，再去找尋少主？」明空腦海內掠過楚忘的音容，肩頭微微發顫，一想到要去見楚忘就彷彿一個要去見自己長輩的孩子。

她很怕受到楚忘的蔑視。

「等我們見了大哥再說，明空，你看上去似乎並不是很開心？」萬狗蛋流露出憤懣的情緒，嗓音沙啞道：

「明空，你忘了嗎？我們倆人本是洛城中的孤兒，要不是有大哥的收留，我們可能早死了。」

「你吼我什麼？你哪隻眼睛看見我不開心了？」明空握拳輕捶萬狗蛋的胸口，雙手抱胸大步向前，氣嘟嘟的說道：

「去吧，去吧，我們這就去見少主。」

萬狗蛋見明空不高興，立即緊閉嘴巴，猜不出明空的心思。

兩人大步往前，在靠近據點之時，明空深吸口氣，縮在袖口裡的手微微蜷縮，她斜瞟向萬狗蛋，「你瞧你那樣，說不定少主見你會很失望。」

「怎麼會？」

萬狗蛋笑嘻嘻的說道：「大哥怎麼會對我失望？」

「呵呵。」

明空也不知萬狗蛋哪來的自信，她們慢慢走到據點處，王子民見到他們兩人以後，立即興奮的趕來，臉上堆滿笑，「你們倆個總算來了，沐護法他們呢？」

「他們在找尋李護法，暫時不能來淮陽。另外，少主知道蘇女俠即將和白驍成婚的事情了嗎？」

明空搖搖頭，小聲地問王子民。

「沒有。」王子民搖搖頭，側身讓開一條路，催促道：「你們倆個快進去吧，少主正在等你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