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竹琳

一個纖細的身影緩步走上了高台，背後的大禱告版打出了她的身影，不過遮得很低的斗篷擋住了女子的面貌。只看到尖細的下巴和一雙殷紅的雙唇。

「尊敬的魯克菲爾主教，我的禱告可能比較長，請允許我耽誤您寶貴的時間，因為我希望將我的故事分享給大家。」一個清新溫婉的聲音如一縷細細的絲線通過空氣自雙耳灌入了陳簡的心扉。

這種感覺無法用語言描述，雖然陳簡曾在書中閱讀過很多類似的情節，但當這一切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他只感到冥冥中一種力量開始推動他，推動他改變自己原有的道路。

魯克菲爾大度的點了點頭，雖然沒有看到女子的面容，但動聽的聲音讓他著實心動了一下。

「我叫竹琳，出生在西部大陸的一個小城鎮，一個沒有名稱的小鎮。那是一個野蠻而荒蕪的地方，人們沒有信仰，只知道繼承古老而荒誕的傳統，一代一代的圍繞著上天賜予的土地每日不知疲倦的耕種著。」

「我記得小時候更多的時候是被父母帶到田間，看著他們在那裡辛勞的工作，然後等到日落，和他們一起回家……」

「幸運的是，教會的恩澤遍布大陸，他們發現了我所生長的村落。永恆、平等、自律――教會的福音傳入了村路。不過……遺憾的是，野蠻落後的村民們理解不了教會偉大的教義，他們只能信奉古老的傳承，對於一切外界的到來都進行著排斥。即使他們為聖殿騎士團奉上最甘美的佳釀，為傳教士獻上只有在過年時才捨得食用的美味，但他們的大腦仍未開化。一切，只是表象，仍不能改變他們那愚昧的內心。」

「教會是善良的，他們用盡辦法傳布教義，希望人們可以離開他們居住的地方，遷徙到離那裡並不遙遠的洛洛克城，那裡守衛森嚴，科技發達，人們可以過上更加安全幸福的生活。不過包括所有村民在內，都不願意背離他們那愚蠢的堅守，只願守著祖先的土地永遠愚昧無知的活下去……」

「不幸終將降臨……就像教會的典語所寓言的那樣，村落被潰眼魔洗劫了。這種可怕的怪物本已絕跡了，但漏網的一支發現了我們的村落，這裡防衛稀疏，沒有可以藉助的防禦工事。而村民們雖然體格健壯，但沒有戰鬥的經驗。如同收割一般，一夜之間整個村落血流成河，慘叫聲震破天宇，卻無法傳到不遠處聖殿騎士團的耳中。父母將我推入地窖中躲過了一劫，但倖存下來又能怎樣呢？失去了親人、家園，一個人的生活又有什麼意義呢？」

「幸好教會發現了我，他們將我拯救了出來，送我到洛洛克城生活學習。我本應感激教會的恩賜，成為一名修女。不過我遠房的一位姑母得知了我的情況後幾經輾轉找到了我，失去母親的我，在姑母身上看到了雙親的影子，所以我離開了洛洛克城隨她來到了她的家鄉。」

「教會的聖眼是不會錯的，我這樣不尊重教會的人，不配得到幸福的生活。姑母的家鄉也是一個未開化的城鎮，這裡沒有聖教的庇佑，自然不會有長久幸福的生活。雖然過的日子不再艱辛，但不安一直深深植入我的心中，那是一種對明天的恐懼，對黑暗的恐懼。終有一日，這種恐懼成為了現實，這個村落再次陷入了對教會的不敬之中。教會做的沒錯，他們希望人們到達已經建設好的城市進行生活，那裡有充足的聖殿騎士團守衛著，人們可以更安全的生活。但總有些不識好意的人，不能體會教會的苦心，總是賴在那片老舊的土地不肯離開。最終，不幸再次降臨了這裡，依然是黑夜中，不過不是潰眼魔，是一夥流竄的土匪。有的時候不得不承認，人對同類的殘害遠勝於其他物種對我們的傷害。我再次倖存了下來，不過得到的只是親人的遺體，與再次毀壞的家園。」

「這次我深刻的體會到了教會的力量，只有將自己這個不幸之人全部奉獻給教會，這才能解救我這個被命運遺棄的小姑娘。不過我的這些只是一廂情願的想法太幼稚了，教會招收會員有嚴格的要求，我無法做出大筆的援贈，也沒有能為教會貢獻的特長。我只是一個年幼無助的小孩子，只能在孤兒院里等待領養。幸運的是我被一位上了年紀的老婆婆領養了，她年老無子，只想找個人陪她終老。在我們這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相互依偎中，我終於長大了……」

女孩的故事凄慘感人，按照正常的流程，這時她應該開始歌頌教會那偉大光輝的力量為她帶來的幸福而羨人的現今生活了，但下面的話術開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當我成長之後，我逐漸知道，領養我的那位老婆婆並不是一個善良的人，她對這個社會有著極大的仇恨心理，這和她三個兒子的離世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她一直向我灌輸教會的嚴酷與**，不停地向我講述那些被教會殘害人們的慘痛經歷。她甚至告訴我教會和潰眼食人魔有聯繫，是他們指派這些怪物到處襲擊那些不接受教義的人們。像這樣一個對教會心存不敬、一派胡言的人當然不會得到好的下場，她最終被教會抓捕並因造謠罪被處以火刑。而施刑的人――正是我們今天在場的、偉大的魯克菲爾主教大人！請我們大家為他鼓掌！」

女孩說著帶頭鼓了幾下掌，而台下的人們正為女孩突如其來的言論所震撼，只出現了寥寥的幾聲附合。

女子並不在意台下的反應，繼續說道：

「因為一直與一個罪犯生活在一起，我也被教會一同監禁了。當然，教會是明察秋毫的，只用了三年時間，我就被教會釋放了出來……而釋放我的人，也正是魯克菲爾主教大人！」

陳簡在台下一直注意著魯克菲爾，雖然他自始至終的表情都是淡然自若，但眼睛中那種左右遊離，尋求協助的目光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根據女孩之前的鋪墊，下面必然會語出驚人，變故，將生！

果然，女孩話鋒一轉：

「再次孑然一身的我離開了傷心之地。也許是上天的安排，漫無目的的流浪讓我又回到了我出生的地方，不過遺憾的是，那裡已經成為西部區域一個盛產藍晶石的礦場……冥冥中我感到了什麼，當我想去祭拜一下姑母時，那裡已建立成一座教會所屬的工業加工廠。而姑母的墳墓早已不知去向！」

這番話一出台下已經一片轟動，數萬人的交頭接耳聲彙集成一股龐大的聲音衝擊著同樣站在台上的魯克菲爾，此時的他雖然臉色依然未變，但眼神由剛剛的渙散變得凌厲兇狠，他向一旁使了個眼色，幾名聖殿騎士便迅速上來朝女子走去。而與此同時，他再次揮了揮手，場外幾個交通樞紐的地方則被早已準備好的騎士們迅速控制住。

女子的這番言論早已準備多時，前面的鋪張做的恰到好處，而生動的演說及悅耳的聲音又為這故事增添了幾分信服度。這番演講的效果遠超印在反動傳單上的那些反教會故事，不過魯克菲爾畢竟是見過大陣仗的人，否則他也不會被委以重任成為東部區域的巡查官。這女子的表現絕不是一個普通的控訴者，其背後必然有一個龐大的組織，如果不出意外，應該就是自由會這個龐大的反教會組織。這兩年雖然教會一直在竭力打壓這個反動組織，不過由於其組織結構嚴密，成員複雜，覆蓋面廣，導致教會一直不能抓住他們的核心成員，反而讓這個毒瘤越長越大。此次如果能夠將這個女子和她的同夥一網打盡，魯克菲爾又將添功一件，可謂不虛此行！

煞風景的是這個女子所說的事與他有莫大瓜葛，如果讓她一直說下去恐對他不利，所以此時只能先抓住她，帶回去嚴刑拷問再做打算了。

不過魯爾菲爾的算盤打得如意，卻不能實現。就在幾名聖殿騎士即將步上禱告台時，自附近地面突地冒出無數細線！這線無色透明、細如毛髮卻又堅韌無比，竟生生刺穿了騎士所穿的鎧甲！幾名剛剛上台的騎士被無數細線自腳下刺穿整個軀體，那細線沾染了騎士們的鮮血，如一朵綻放的血色玫瑰，將年輕的武士生命終結在數萬觀眾的眼前！

「嘭」的一聲，細線瞬間鑽回地面，而武士們的鮮血如一抹絢爛的煙花綻放出生命最後的一絲色彩。女子緩緩將頭上的斗篷摘下，露出如明月般皎潔的雙眸。那剔透的讓人惋惜的臉頰露出一抹哀傷的神色，就在台下眾人還未來得及發出驚呼的時候，她，開口了：

「魯克菲爾主教，十四年前您就任大陸西部的賽德城，作為當地的聖殿騎士團長，您為了滿足當地主教的需要，率領騎士團成員扮作強盜血洗艾菲爾人的部落，掠奪那裡盛產的礦石用以開辦工廠，當您在親手殘殺您的同胞時，可曾想到終有一日，這些都將大白於天下嗎！」

此時女子的聲音不再溫婉淡然，而是森然冷峻，雖然那柔美的聲音沒有改變，但整個廣場數萬的民眾，都感覺到了來自心底的憤怒！

「這個人絕對是個大人物，她不是一般的底層人員，她的氣場絕對是個中層以上幹部，必須抓住她！」此時的魯克菲爾不知是緊張還是興奮，額頭微微有些冒汗。

「她是那次的倖存者嗎？我不記得那次行動有留活口啊！媽的，不管怎麼樣，這次之後她再不會出現在人間了！」魯克菲爾想到這裡大喊一聲：

「民眾們不要被她的無稽之談所愚弄！這是**裸的栽贓陷害，聖教只會福佑我們，絕不會傷害我們。我以聖教的名義，懲治你這邪魔外道！」

說畢魯克菲爾再次一樣手，立刻出現一隊聖殿騎士將到到高台團團圍住，而其中有兩名高階騎士手持利劍已經一左一右迂迴向女子靠來！

魯克菲爾此次也是有備出行，五名聖殿高階騎士護身，自己在做主教前也是一名高階騎士，戰鬥力不容忽視。雖然剛剛女子那有些怪異的細線確實殺傷力驚人，不過小心一些應該也能應付。而台下還埋伏了不少福音團的人，以防突生變故，這下這女子已成瓮中之鱉！

只是讓他不得其解的，是這禱告屏一直轉播著此時的一舉一動，那視頻信號器一直沒有停止，這意味著全城人通過信號器，在禱告屏前都看到了他們台上的情況，按理說遇到這種情況，信號器應該已經切斷了，等一切慌亂過去再恢復啊！

不過此時他已顧不了那麼多，他右手自懷中掏出一個小圓餅，在手中用力一握，一柄巨大的利刃暮的憑空出現，他雙手用力將之持在手中。兵器在手，魯克菲爾立刻安心不少。明眼人不難看出，剛剛他拿的是一個小型空間矩陣，這種矩陣可以與相對應的某些道具相連接，儲存一些小件物品。這東西做工精細，材料昂貴，不客氣的說，每一個都是價值連城的。這也是他此次東部之行搜刮的一件寶貝。

此時女子那哀傷的眼眸被巨大的禱告屏投射到遠方陳簡的心中，沒錯！這女子就是前天在集市時碰到的那個黑衣人！那個讓陳簡體會到心動的女孩！

望著屏幕中那黑色的雙眸，陳簡彷彿被吸進了時間的通道，威嚴的中年男子話語和幼稚的童聲似自夢境般傳來……

「阿聖、阿簡，記住為師下面要說的話：一個人最終的成就取決於他們的選擇，而追尋的目標，決定了他們的選擇。只有確定了自己畢生追求的目標，人才有可能取得成功！我不能為你們確立你們的目標，這需要你們在今後的修行中自行領悟，當你們領悟出來后，便是可以離開為師的時候！」

「阿聖，你的目標是什麼？」

「我要打敗鄰村的阿虎！阿簡，你呢？」

「……不知道……」

「阿聖，你的目標是什麼？」

「我要打敗三隻科爾姆獸！阿簡，你呢？」

「……不知道……」

「阿聖，你的目標是什麼？」

「我要徒手殺死十隻潰眼魔！阿簡，你呢？」

「……不知道……」

「阿聖，你的目標是什麼？」

「我要讓隔壁的阿美喜歡上我！阿簡，你呢？」

「……不知道……」

「阿聖，你的目標是什麼？」

「我要在下月的測試中打敗老頭子！阿簡，你呢？」

「……不知道……」

「阿聖，你的目標是什麼？」

「恩……應該是成為個百萬富翁或者統領萬人的將領什麼的……阿簡，你呢？」

「……不知道……」

「阿聖，你的目標是什麼？」

「……贏你，阿簡，你呢？」

「……我想，是找到一個可以讓我為她付諸一切的人……」

隨著最後的聲音消逝在遠方，陳簡再次回到現實，是啊，一個可以讓他付諸一切的人，難道，是她嗎……

這一切來得那麼突然，又那麼隨意，但冥冥中陳簡知道自己等待這天已經足夠多了，他並不是衝動的人，但他知道有些事情語言和道理都無法解釋，只是人作為生物應該遵從的一種本能。也許如遠古的圖騰崇拜，也許如現今的永恆教義，不需要其他人的理解，只要當事人確定！當事人願意！就足夠了！

陳簡就是這樣的人，他做事不隨性，有嚴格的原則，但正是因為遵從了原則，才讓一切都變得簡單。他冷靜，睿智，但從不愛競爭，不過這不代表他可以被人欺辱。他只想單調的生活，但內心中又渴望一個可以需要他付諸一切的動力，當這個動因出現在面前時，他，不會有半分遲疑！

陳簡剛剛經歷了一生中最漫長的幾秒思考後，場上的局勢已經突變！牛bb小說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