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三章 反轉(一)
袁嶄氣笑了:「你救的?你好意思說,卞范之抓人那天你溜得比狸貓還快,噌得就不見了,後來再也沒出現過。是我,含辛茹苦把小主子護住,還哄得卞范之給姑爺的小妾請醫生,最後趁亂帶她們逃出來,你只不過是在營地周圍探頭探腦剛好遇到我們好不好!」
姑爺的小妾?你特么是想氣死我?
竺法蘊狠狠白了他一眼,嘴硬道:「城門是我叫開的,不然你還在外面著冷風呢,而且要不是我一直關心你們,天天來探查,怎麼可能你們一出來就遇到我呢?」
滿嘴歪理!
袁嶄氣得說不出話:「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萩娘抱著臧熹已是泣不成聲,兩人都含淚有說不完的話,她卻克制著自己道:「熹兒和棠兒還是先休息吧,明日有的是機會說話。」
她轉向袁嶄,問道:「是唐雲派人送你們來的嗎?他人呢?」
袁嶄道:「是那個看起來是個大官的老頭嗎?他說太晚了不便叨擾,明日會召我們去商議正事的。」
萩娘點頭,正色道:「大恩不言謝,以後您就是我們姐弟的恩人,一有機會我便放你自由,從此你不再是家奴,而是自由身,你想去從軍想從仕我都會盡全力幫你。」
袁嶄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沒什麼沒什麼,其實我什麼都沒做,我們被抓以後一直被關著,防守非常嚴密,只不過今夜似乎出什麼事了,突然沒人看管我們,我便趁亂跑了。」
生死攸關之際沒有丟下小主子,也沒有丟下采棠這個病人,這已經是難能可貴的品質了。
萩娘贊道:「能抓住機會,當機立斷完成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平心而論,能做到的並非常人,可見我沒看錯你。」她頓了頓,露出無奈的神色:「雖則這次確實是我們設計了卞范之,不過我猜想最快也要明天才有消息。」誰曾想這桓修遇事半點也不調查研究,直接就動手,實在是太簡單粗暴了。
「幸而你們遇到了法蘊大師,不然萬一被發現又被抓回去,再想跑出來就太難了。」
竺法蘊聞言頓時又得意起來,笑嘻嘻地問道:「看看,我是不是大功臣呀!」
袁嶄不去理她,而是勸萩娘「趕緊讓小主子休息,這幾天又緊張又害怕,一定是累了。」他眼中的關懷之情非常真摯,萩娘對他的最後一點懷疑也煙消雲散,微笑點頭。
桓修軍中,卞范之得知自己的人質逃跑的消息,長嘆一聲,才不到而立之年的人,鬚髮竟一夕變得灰白:「難道,做錯一件事情,以後就再也挽回不了了嗎?當初錯放那兩人,只是我一時不察,人這一輩子,難道就不能有一次行差踏錯,判斷失誤的時候嗎?蒼天啊~難道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早知道這劉寄奴如此驍勇善戰,當初絕對不可能隨隨便便放他離開,若能收為己用,此時這形勢就完全不一樣了!即便不行,殺了他也比放了他好千倍萬倍!只怪自己太過在意,才會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竺法汰身上,而忽略了旁人。
其實凡事都早有端倪,事後想想,若那劉寄奴是常人,法汰大師也絕不會捨出自己一身,只為救他離去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早有跡象,只是自己一葉障目,才會如愚夫莽婦一般,成了睜眼瞎。
世情本就如此,君不見那精兵強將未必一定戰無不勝,老弱殘兵也未必一定望風而逃,然而,沒有一個好的主帥,所謂的將熊熊一窩,這樣的軍隊一定是屢戰屢敗沒毛病的。
沒有能力的人在高位,最大的本事就是壞事,別人的好建議,他不採納,別人的餿主意,他聽得來的額起勁。
無他,並不是他不想贏,而是他根本沒有能力分辨什麼是好主意,什麼是餿主意。
南轅北轍的故事大家都聽過吧,決策錯誤,那隻能是錯上加錯。
不知道哪個缺德鬼,給桓修獻上一計叫做「連營」。
也就是上次卞范之的人質趁亂跑了之後,桓修雖是沒當一回事,但是也很氣自己的大營說來人就來人,說逃跑就逃跑,簡直跟個菜園子似的。那萬一下次人家直接混到自己的主賬來刺殺自己,那也太簡單了吧!
於是便有人勸他,這別人來出自由,不就是因為咱的軍帳都扎得太分散嗎?若是我們把軍帳子一個接一個連成一排,那就相當於一個銅牆鐵壁,若有人進出,那豈不是立刻就被發現了;更甚至,若是圍成一個迷宮,把主賬圍在中間,那將軍您就鐵定安全啦。別個探子姦細什麼的,繞來繞去都要給繞暈了,哪能找到您的帳子呢?
但凡有點腦子都能聽出毛病來,這帳子都是布做的,竹作骨的,一點火就是一火堆,把所有帳子都圍一塊,這是準備點一把大的是吧?
可桓修偏偏覺得很有道理,還獎賞了那幕僚。
卞范之看到周圍的人忙碌時,忙一問,這下可好,氣得他簡直差點吐血!
他總算還沒氣到失去理智,連忙告訴身邊的小兵,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見桓修。
誰知那桓修偏偏覺得自己容易被騙,又怕自己聽了卞范之的嚯嚯被他說動,便吩咐下人只要是卞范之說的話,一概都當沒聽見。
幾日下來沒見到桓修,卞范之終於明白了過來,自己雖是一郡之首,在桓家人眼裡,甚至是旁人眼裡,自己不過是個家臣,甚至是家奴,桓修一句話,自己在軍中便再無話語權。
他只覺得一陣灰心,雖然天氣晴好,在他看來卻是一片灰暗:「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枯坐在自己帳中而已。
對方在等什麼,他很清楚。
可自己在這等什麼呢?等死嗎?
還能怎麼樣呢?
回首這一生,自己的境遇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
自己的選擇,究竟是對,還是錯?
此言卻又是痴了,他何曾有過選擇的權力?
可嘆!
可笑!